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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子沈阶,敢问……”待他想起问名时,那辆马车已经辚辚驶去了。
杜掌柜对于小娘子的吩咐素来听之任之,小娘子要什么,他便取什么,绝不多问。事情办妥后,一行车马驶回乌衣巷。
车内。那些竹简堆在簪缨手边,她却不曾打开翻看。
其实她自己也有些迷惑,阿父的书她尚且看不完,一时半会儿也不会看些不知底里的书策,她方才的反应,会否有些莫名其妙了。
然而当她在府门前下车,突然看见李景焕的时候,望着那张脸,簪缨豁然开朗。
——有些以强凌弱的欺压,发生在大庭广众之下,众目睽睽,却无一人声援;而有些欺压,隻发生在重闱深暗的角落,即使说出来,也无人相信。
——有些无能为力的痛恨,可以宣之于口,哪怕再狠毒吓人,也不过十字而已;而有些恨意,连说都说不出口,只能深藏在腹,如鲠在喉。
但那冤,那恨,那苦,那志,一般无二。
李景焕一步步走过来,唇边努力泛起一片和风霁月的笑意,就像小时候他每次下学回宫,宫廊上那个久候的小豆丁喜欢看的那样。
至近,他软下眉眼,很轻地低语:“阿缨,你消消气。”
簪缨粉面含霜, 脚步未停,直接从李景焕身侧走了过去。
一面走,一面头也不回地说:“称呼上留神, 别叫我拿唾沫星子啐你。”
一口地道的吴侬软语,说出的却是如此不地道的市井俗言,李景焕直接愣住。
几分陌生的不解自他眸中流露出来,双目紧锁着她, 嗓音沉哑,“你说的, 都是什么话?”
他的阿缨,最最温婉不过, 往日重话都不会与人说一句, 这才离宫几日,就变成了这个模样。
簪缨心中却想:自然是骂人的话。
可惜任姊姊有许多话不肯教她, 她气势上尚有不足。睨目轻瞥, 见李景焕失语发怔, 倒也觉出几分畅快, 再不与他浪费口舌,府门开, 看着下人将马车中的礼物与竹简通搬进去,便要入府。
“阿缨。”望着那道行将消失的背景,李景焕心慌,唤着她迈履上前,“你定要如此吗?咱们的婚事,不是你一语便能销的, 孤不会另娶他人, 孤只要你。”
簪缨背对他立在台阶上, 只听见那声“阿缨”,便闭了闭眼,余下之言一字都未入耳,低唤一声:“狼。”
言出法随,白狼如一道飞下银汉的雪光迅疾而至,凌空跃过府门,衝下台阶,对着巷口的不速之客仰颈长嚎一声。
李景焕始料未及,倒退两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