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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令他不敢细想的是,在那场不属于他的记忆里,他做了母后的帮凶,一字未曾辩驳。
那些零碎的片段,仿佛正一点点由假变真,一点点无视他的抗拒,浮出水面。
李景焕的头自打离开京兆府后,便不再疼了。他见不着她,便不会疼,也不会想起更多事。
人都是趋利避害的,若他想安稳度日,最好的选择,莫过于从此以后再也不见阿缨。
因为李景焕直觉,后头的事不是好事,他不愿作想。
可他做不到。
今日在府衙里,他亲眼目睹簪缨一下一下地用簪子捅进周燮的胸膛,侧影却静得像冰。
那种不动声色的凄厉与发泄,让他心慌得难以忍受,他隻恨当时簪缨身边之人不是自己。
他想保护她。
哪怕余生见她一次便头疼一次,他也还是想与她朝夕相伴。
“我要的是她的心。”李景焕疲惫地垂下与庾氏如出一辙的凤眸,“母后以后切莫再做伤害她的事,孩儿自有分寸。”
说罢,他也不行礼,转身便回自己的寝殿。
庾后站在原地气得嘴唇发抖。
李景焕一身寡郁地回到内殿,扫见书案上堆着几本国语策论与一册衙门里的官员考评,也不记得有几日不曾翻动过,无心于此,亦不要人伺候,坐在榻上倚囊假寐。
不知时过几许,他似梦非梦,眼前正闪过萝芷殿的宫门,突听一道轻细的声音唤道:“殿下、殿下……”
李景焕迷然睁眼,殿内视线昏暗,当已是黄昏。等他看清眼前的一张脸,陡然惊出一身冷汗。
在他眼前的,是个年岁不大其貌不扬的小内监,然在他方才的梦境中,正是此奴向母后叩头进言,求将傅小娘子从萝芷殿中放出来,而被活活地打死。
骤然见死人复生在眼前,李景焕心跳如擂鼓。
“奴才该死!扰了殿下清梦。”
那小太监也没想到自己会吓得太子愣神,连忙跪下,“陛下请殿下过去说话。奴才方见殿外没人,一时僭越,求殿下宽恕。”
“你是御前的……”李景焕醒了神,始记起今夕何夕,看此人确有几分面熟,问道,“叫什么?”
小太监低声回道:“奴才焉瞳。”
李景焕又看了他几眼,移开视线,唤人来拧帕子拾掇了脸面,便往太极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