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页
他没想到有人哭起来会那么像一株风雨中行将被摧折的纤梨花枝,满地花影,都零落到他心里。
“怎的了,别哭,跟我说。”他下意识想拢过她双肩,手心离她的披肩仅隔一寸,忽地醒悟。
她还是被他方才吓到了。
那手便再也落不下去。
却听簪缨哭得抽噎道:“我已知道了……杜伯伯都告诉我了,我服的解毒药是你、你……”
又一枚惊雷炸进卫觎心里。
他对上簪缨透过水雾直直盯紧他的眸子,瞳孔缩紧。
下一刻,那份紧张又消失了,他忽然不明含义地儇了下眉梢。
卫觎好似短暂地瞥了下头,而后直起
身,退开一步,平和道:“阿奴别哭,慢慢说,那药是我请葛神医为你配的,有什么不妥?你感觉何处不适吗?”
簪缨啜泣了一下,见他所露的关切与从前没什么分别,也无诧异紧张之色,心头茫然:是自己当真想多了?还是小舅舅识诈,隐瞒得好,没被她试探出来?
她眨掉一颗眼泪,慢慢止住了哭,又细细看他两眼,还是看不出什么,便含糊道:“没,没什么不适,就是杜伯伯说,这药难得……”
这副模样落在卫觎眼里,无异于一个卖力表演哭泣的孩子忽然发觉无人配合,便讪讪止住,还自以为自己佯装得天衣无缝。
长本事了。
他背在身后的手指碾了又碾,心头有一股闷闷的火,神色仍似寻常,哄人的语气:“只要治得好你,再难得都不算什么,莫再胡思乱想了。天晚了,回城吧。”
说罢,他改了原来的打算,让林锐领兵送人回乌衣巷,自己眼不见为净地直接去行宫。
两拨人就此分道。
之前回避开的春堇与阿芜上了马车后,被簪缨的红肿眼眸吓了一跳,忙问小娘子怎么哭了?
簪缨坐在挂着壁灯的车厢中,自己也怔怔失神。
小舅舅才回来,便又这样走了。
她方才咬牙一试,非但没探察出什么,连小舅舅说好的送她回府也不送了,便疑心是被小舅舅察觉出了什么。
可谢榆那日颈子上包的白纱带,还有据人所禀他红肿的双眼,加上杜掌柜语焉不详,以及那味她至今不知名堂的药。
这么多反常放在一处,总不会是空穴来风。
……另一边,向东行进几里路,便是西山行宫山脚。
徐寔陪着大将军一言不发地登阶,看他同小娘子分离后迥然冷沉,犹豫几番,不吐不快地问:“主公与小娘子拌嘴了?”
他问罢,自己也知道这不大可能。可除此之外,徐寔想不通卫觎为何如此。
很像是他每次发病之前,强忍不适不愿透露出征兆的隐忍。
卫觎想的是:他果真不能再见阿奴了。
领兵北上期间,他的羯人蛊发作过一次,往常他渴念的是酒,是血,是紧握冰冷的槊枪衝阵杀敌,是把对不住阿姊的人千刀万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