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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错,他是疯了,被卫觎逼疯的!母亲固然对簪缨做了无可挽回的错事,他亦承认,他亦不惧以命来偿,可卫觎分明可以给他们母子一个痛快,为何要用这种下作狠毒手段!
卫觎既留了自己一条残命,李景焕偏就不想死了。他落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地步又如何,上辈子,卫觎的寿数还没活过他。
李景焕记得,前世,二十万叛军渡江兵临皇宫,提出以簪缨作交换。然簪缨死在和谈的前夜,大晋皇城终究被破。
他命人打探出了新安王的底细,知他名为龙莽,原不过是濉水一带的乞活贼首。这样的人,却目中无人地带领护卫踏入宫殿,手中长刀指向他龙袍,戛声狞笑,问他还有何遗言。
李景焕注视那个一脸狼顾之相的男人,隻问了一个问题:“为何是你领北府军杀入京城,卫觎呢?”
“将死之人,问题恁多。”新安王居高临下地注视他,“告诉你这黄毛小儿也无妨,大司马对本王有知遇之恩,纳我入麾下,教战法,杀北胡。可恨他妈的贼老天,妒损英杰,大司马半年前已伤逝,只是秘不发丧,临终前此公将北府军托付在我手。我若不反了这狗屁倒灶的世道,岂对得起他?”
“秘不发丧、秘不发丧……”李景焕若哭若笑地重复,他登基以来一直惧怕的心头阴霾,食不知味寝不相安的心腹大患,竟然已经死了!
“为何讨要阿缨……”
“大司马临终前,放不下的就是这个人。逼我立重誓,定要找到此女护她一世。”
新安王说着又骂出一句,“还是被你们给祸害死了!”
李景焕心如死灰闭上眼。
是啊,阿缨死了,她到死都不曾原谅自己。
若早知晋室将亡,他何妨宁死拒敌,守着阿缨与她共死生,临死前也让她念他一点好呢?
“让朕与阿缨同葬。”李景焕引颈待戮地闭上眼,说出最后一个请求。
“做梦呢。”头顶响起轻蔑的啐声,手起刀落,他陷入黑冥,再无知觉。
……
所以这一世,李景焕决定直接去找声名还未显的龙莽。
他选在父皇寿宴之日动手,看中的正是此日四方使节汇入京城,坊间庆贺,鱼龙混杂。
卫觎的自负,帮他免去了最难解决的守卫问题。他向亡母叩头三下,取下她颈上的黄金狗链做盘缠,不敢信任任何从前的相识,独自混出京城,隐藏姓名扈了健仆,直接来找龙莽。
李景焕知道单凭一张空口白牙,想说服龙莽难如登天,可他已到穷途末路,一条性命何足惜之。
况且凡是这种身怀逆骨的草莽枭雄,都生有一副不甘久居于人下的心肠,他以名相邀,以利相诱,未见得不能成事。
至于已经绵延十几代的李氏江山,左右已非他囊中物,而父皇对他已经绝情,他对那个漠视他母子生死的男人也已失望,拱手让人,又有何不可。
他就是不能让卫觎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