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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觎视线定在沈阶身上,随手撂下烧红的钎子,铁声刺耳。“机会只有一次,答错了,许你留一封遗书给令堂。”
沈阶咬咬牙,道:“女郎用我。”
你既万事依她,怎可杀我。
卫觎失望一叹,眸子遽然冰冷:“还有半次。”
书房内。
簪缨听了谢止的问话,沉默小许,没有回答,反而声轻如雾:“谢世兄,你可知,我原本想过,继任的豫州刺史是谁都好,只要不是谢氏。”
谢止一愣:“为何?”
“因为如你所说,我同贵府有些交情。”
簪缨静静地注视对方,“而我又深知,做傀儡的滋味很不好受。”
谢止哑然失语,忽有一种不吉的预感。
“但对不起,”簪缨无可奈何道,“世兄既然出任了,便隻得委屈你,当稳这个傀儡长官,听我调度郡内军政吧。”
谢止听完簪缨的话, 失语半晌,解了狐袭随手搭在架上。
他一双清雅而不失深邃的眼睛,望住镇定自若的少女, “阿缨,你何意?”
簪缨又道了声抱歉,比手请人入席, 落座后微微一叹, “世兄既任阳平太守, 想必来前已做过预备, 应已听说樊卓欺凌军户的事了。”
谢止正襟危坐, 紫罗囊坠于玉带, 展大袖垂于身侧,面色缓和了些,“此事我已知。樊卓荒诞,阿缨勇而有谋, 在这件事上做得并无过错。不过以你的身份, 盘踞军镇终非长久之计,现我已赴任,可向你保证, 治下定然不会再发生这种事。”
簪缨却摇头,“军营治乱, 只是乱象之一。除此之外,还有官吏无为、良民无依、世家贪利、盗寇横行诸多问题,谢太守新官上任, 真想作保, 可不是一桩两桩, 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谢止听她言辞有条不紊, 道出的问题一针见血,即使知道是有人在背后教她,亦目露讚许,“阿缨是想考较我的课绩吗?”
“世兄,”簪缨笑了,声音带着江南水乡的软糯,目中却有精光,“咱们也不必说这些扯皮的场面话。我知世兄长才,然亦知世兄出身高门,在金粉浮华之都承平日久,目无下尘。既如此,这新官三把火,我来替你烧旺。”
谢止不觉间敛起笑意,注视她道:“说来听听。”
簪缨道:“第一,我旗下有一支乞活军,素来行的是劫富济贫的义举,而今训练已成,想下遣这支队伍散入豫州各处临近北境的乡野,保卫农田与百姓。”
她细细向谢止说明了胡骑小队多年来袭边扰民,收割南朝边陂农田之患,又陈乞活军一旦用作保护境内黎民,则失兵祸隐患,而得守民之利的关系。
然而谢止沉吟良久,终是不能苟同。
“阿缨,你的说法太理想化了。所谓民间义军,与盗寇同类一源,本已有违国法,我如何确保羁縻得住他们?”
若他眼睁睁看着这些不属于朝廷管辖的武装势力坐大,谁能保证,他们磨尖的枪刃将来对准的是胡人,还是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