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5页
赫连袁举棋不定间,还是沈阶道了句:“宗主尽可放心,泰山郡还是你的,赫连家的钱质私库也还是你的,只是这郡里的人和规矩,要改一改了。”
赫连袁沉沉思索半晌。
他想起对方手握的四大堡帅,又想起这一年里朝廷连发三次檄旨,依旧没拦住唐子婴在青州稳稳扎下根,再想到兖州的竟陵王在对北朝的战事中连战连胜……最终颓然放下手臂。
罢了,既然他们答应不动他的私利,又何必硬碰硬。
他不甘心,可也当真碰不起。
簪缨站起,走前回身道了句:“茶不错。”
“桓台。”她步下木梯时,想起自身所在小城的典故,又定了定步。
姜娘随之停步,忠实地护在女郎身后,便听女郎清朗好听的声音道:“昔春秋齐桓公驯养战马之所。此处不错,正好做了戏马台,容我新征的兵伍跑跑马。”
赫连袁的脸色几乎要与土色比拟,终究说不出一个不字。
簪缨已经不在乎他如何想,红裾趺于履后,背手款
然走下楼去。
她早已知道今日出不了什么太大的波折,如今已不像她最开始来到青州的时候了,外来者要看地头龙的脸色,每走一步都要谨而慎之。
当她打通了义兄交给她的人脉,又相继或出资招揽,或游说合盟了几处大堡垒后,驻兵拓土,保境安民,便已成势。
余下几块有限的硬骨头,她不啃归不啃,一旦想吃下去,不过是所费功夫多与少的事。
楼下停在柳树外的马车,是云母盖檀香壁的驷架通幰车,车后还有扈役两列。
簪缨最开始入青州的时候,本拟低调行事,严兰生却教她此地民风彪悍,伏得小不如做得狠。
方才在茶楼,又一次证明其言不虚。
天下的道理一通百通,也难怪南朝廷忌惮小舅舅日复强盛一日的威望兵权,从去年起,便断掉了供给兖州的一切粮食军饷,试图压缩压垮唐氏这个后援。
簪缨抬头望一眼西北的湛湛青天。
今年是庆康二年。
她下下个月十七岁。
小舅舅在新来的信里夹了枝洛北红梅,告诉她他又克下了北魏几座关隘。
这样的年景这样的捷报,仿佛一切都不成问题。
问题是,留给她的时间。
簪缨登车后,并未马上回鸢坞,而是去了郡中一间盛名在外的佛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