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节
他戴上斗笠出了门,门外还是光秃秃的庭院、密密麻麻的重檐。
一尘不染的走廊外虽无花卉,却因用料珍贵,散发着古朴幽雅的木香。
只是天空暗沉,雷雨密布,青石板的庭院、黑瓦的屋檐,这?些东西拼凑在一块,色调灰暗,气氛黯黪。
恒子?箫不太喜欢这?里的布局,太过紧凑,太过肃穆。
廊上迎面来的下人见了他,退在两?侧,皆低头弯腰,面无表情噤声?不语。
明明往来的人并不少,可却没有丁点儿脚步声?、说话声?,四周静得诡异。
恒子?箫第一次梦到这?里时,被好奇和惊慌掩盖了一切,如今再看,只觉得这?地方实在不是人待的地儿。
在裴玉门,就?算最最严肃的大会也没有这?里死寂。
沉默的人们令此间环境愈发压抑,像是蒙了一层黑纱的回?忆,冗长?而凄寂。
雨声?萧索,带着潮湿的寒气。
恒子?箫迈步向前走着,在这?紧密的空间里却觉出了两?分空虚。
好空……
木偶似的下人、寸草未生的院子?……这?个地方没有一点生机,连雨声?都变得生涩僵硬。
越是往前走、越是陷入这?样的环境,恒子?箫便越是想见司樾和纱羊。
他想听师姐用那嫩芽儿似的嗓音叽叽喳喳地说话,想看师父嘻嘻哈哈、骂骂咧咧不正经的模样。
他一停不停地往前方走去,走了半晌也没走出建筑,真不知这?片房子?到底大到了什么?地步。
约莫两?刻钟的工夫,他终于停了下来。
眼前是三栋黑瓦的高楼,门口挂着一块黑底烫金的匾,上书三个苍劲大字——咎刑司。
门口立着两?个戴黑斗笠的守卫,见到恒子?箫立即单膝跪在了雨中。
恒子?箫从他们之间走过,进入主楼,主楼阶旁又?有同样打扮的守卫,一样又?是沉默地跪下。
这?里所有人好像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的衣饰、一样的举止、一样的不看他、不说话。
他自正门走入,里面往来人员不少,墙壁上燃着明亮的火光,不知是什么?东西在燃烧。
那一团团火烧得十分热烈,偶尔发出噼啪的声?响。
“主上!”
恒子?箫终于听到了声?音。
楼里下来一人,来到他面前抱拳躬身?,“还未招。”
难得有人和他说话,可恒子?箫却毫不理会,越过他便往楼上走。
那人紧忙跟在他身?后,一路上了三楼。
此间布局和牢狱无异,每一层都是数不尽的牢房。
看着那一间间牢房和关满的囚犯,恒子?箫不由得一愣——他到底是什么?人。
幼时的他以为自己成为了富商,可如今想来,什么?富商敢和宁楟枫所在的昇昊宗起冲突,什么?富商又?会在家里建这?么?大的牢房。
恒子?箫所过之处,两?边牢房哀嚎求饶声?不绝于耳,空气中除浑浊的骚味外,还有一股淡淡的尸臭……
气味和声?音融为一体,令恒子?箫脸色有些发白?,不是恐惧这?阴森血腥的环境,而是恐惧他自己——
他到底是什么?人?
他想要找人来问个清楚,可脚步不停,身?体不受他控制,只能一步步向前,往更深处走去。
待到最里间的牢房时,他停了下来。黑眸扫了眼里面戴镣的男人。
那人衣着褴褛,布料却是丝绸,头发散乱,戴的却是玉簪。
想必原先也是非富即贵,只是如今狼狈不堪,衣服各处都渗出了血来,气息也微弱凌乱。
他愤恨地瞪了恒子?箫一眼,眼中恨意入骨、血丝弥漫。
恒子?箫转身?便走,冷声?道,“提审。”
立即有人打开牢笼,粗暴地扯着男人出来。
男人被转移去刑室,吊在木桩上。
密闭的屋里摆满了刑拘,恒子?箫坐在椅上,抬眸看向吊着的男人。
“恒箫!你这?挨千刀的!”男人冲他啐了一口,“有本事就?杀了我!”
“放肆!”随行的两?人立即上前呵斥,恒子?箫稍一抬手,示意噤声?。
他双腿交叠,手搁在膝上,对着绑在木桩上的男人开口,道,“徐庄主,受苦了。”
“呸!”男人骂道,“我受的那些苦哪一条不是拜你所赐!你有什么?面目说这?话!”
“往后不会了。”恒子?箫道,“只要你把血琉璃交出来,我可以放你妻儿一条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