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6页
停了很久很久,隻用温凉指腹反覆按压她被眼泪淌过的眼尾。再开口的时候声音柔懒低迷,却答非所问,
“牙还痛吗?”
门口感应灯亮了又熄,门内投影仪自动播放下一部影片。
是一段线性叙事,付汀梨模糊听到,影片里两个年轻人共享过一段刻骨铭心的罗曼史,如今在爱里坦诚地承认自己不擅长爱。
却又飞蛾扑火般地将彼此抱得更紧。
像此时此刻,孔黎鸢在这样一个悱恻苦涩的夜晚回到她身边,掌住她的脸,手指刮过她的眼泪,不由分说地将她吻住。
隔着薄瑟皮温,她指节上的廉价金属抵在她的下颌,抵住彼此生长在一起的骨骼……
是她们的结婚戒指,这世上最柔韧最坚固的物品。
「热的钥匙」
眼泪淌到凉瑟皮温下, 是热的。孔黎鸢因此想到那把钥匙。
被付汀梨交到她手里那一刻,钥匙也是热的,沾着年轻女人不知捂了多久的体温。
其实钥匙本该是很凉很渺小的东西。像孔黎鸢这个年纪的人, 一生中会拥有很多把大大小小的钥匙, 相应的钥匙开恰当的锁。
没有人会将钥匙当成多了不起的东西。
但孔黎鸢很少有关于钥匙的记忆。孩童时期她和孔宴孔晚雁三人住在老房子里, 似乎从孔晚雁出生开始,家里大门就换成了价格昂贵的密码锁。
孔晚雁的房门倒是有一把钥匙, 红色塑料薄片里麵包着一小片齿轮金属。那把钥匙总被孔宴放到孔黎鸢找不到的地方。
也从未被孔黎鸢拥有过。于是她和孔晚雁一起看电影时, 从来都隔着一扇紧闭的房门。
直到孔晚雁离世, 那扇房门被密封锁紧,钥匙在孔宴手里,再也没被打开过。
后来孔黎鸢偶尔住到疗养院,也没有拥有过自己房间的钥匙,时常被关起来, 又时常被从那扇门推出去放风。
她没有自己打开房门的自由……所以经常试图用各种方法逃出去。
可能也不是真的想要逃出去,那个时候她还不明白,自己想要的, 也许只是随时可以打开门又可以随时关上的自由。
有时候她回忆起来,觉得是不是如果那时她就拥有一片薄薄的钥匙, 她那一颗薄薄的心臟就会生得比现在更丰茂。
再后来, 她在很多城市之间辗转, 年轻一些的时候是住剧组安排的酒店, 公司安排的酒店,再过久一些就开始住自己买的空房子……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 这个时代就已经不流行用钥匙锁了, 走到哪里都是一张卡,或者是指纹识别、人脸识别和虹膜识别。
时代病态地压缩向前奔去, 孔黎鸢却在如今得到这样一把特殊的钥匙——从一开始,到她手里的那一秒,就已经是热的。
是她从付汀梨这里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