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节
“也不一定要儿子,生女儿也很好。”杨伊伊回答。
“丫头片子有什么好的?”莫黄氏不屑。她的头俩个女儿就很不得她喜欢,天天在她们耳边念叨着要顾家顾弟弟,基本上算是被她洗了脑,出嫁后明明婆家日子都没有太好过,还成天想着往家里送东西。
“我就喜欢要个孙女。”莫母从边上走过来,大声说道。
“行吧,不识好人心。”莫黄氏撇撇嘴,走了。
“你别多想,生儿生女都一样好。”莫母怕杨伊伊多想,安慰了一句。说她没有一点重男轻女是不可能的,但大面上她不会太偏颇。就像大儿媳的两个孩子,她给孙子吃什么,也会给孙女一份,就是偶尔给孙子的部位要好一点,多一点。
“娘,我没多想。”她上辈子的父母和这辈子原身的父母,都是对女儿比儿子还要好的,所以她没有一定要生儿子的打算,就算她生好几个孩子,每个都是女儿,她也不失望。而莫郁宁嘛,应该也不是那种非要儿子的人吧,她想。
出了正月,村子里明显忙了起来,要进行春耕了。莫郁平休假回家,整个人看起来春风满面。路上遇到他的老乡,无论多忙都要停下来问几句他在厂里的生活,莫郁平也不嫌烦,把同样的话兴致勃勃地说了一遍又一遍。看得出来他在那边混得挺好。
午休时,他去找了谢婉言。这回莫黄氏没有再阻止他,她觉得自己的儿子已经在县里见了世面,不会再一心扑在这个女知青身上了,所以丝毫不担心会怎样。
可她明显小看了他儿子的专情程度,莫郁平一见到谢婉言,眼睛就黏在她身上挪不开了。他在机械厂看到了很多女同志,她们有的打扮亮丽,有的能说会道,有的举止文雅,但他还是觉得比不上谢婉言。
没有婉言漂亮,没有婉言善解人意,没有婉言有才气,他一个个对比着,然后发现只有谢婉言才符合他心中对完美女性的幻想。谢婉言后面和他解释说,不愿意和他成亲是因为发现自己还配不上他,想等她再取得多一点成绩;而污蔑杨伊伊则是因为太爱他,害怕他的心被她抢走。莫郁平接受了这两个解释,所以谢婉言又成了他心中无污点的完美恋人。
他在厂里时,每天都在思念谢婉言,一休假,就迫不及待赶回来看她。还给她买了雪花膏和口红,这可是他用他娘塞给他的生活费买的,他现在还没有发工资。
谢婉言看到莫郁平自然也是高兴的,收到他的礼物时就更高兴了。她家里最近都没有给她寄东西了,日子过得紧巴巴的,以前买的雪花膏早用完了,而口红她就不曾拥有过。没想到莫郁平这次带给她那么大的惊喜,不枉她在莫郁平临走前偷偷来找她的时候,小意温柔,哭诉衷情。
她是恨上了莫郁平,但她还是要笼络住莫郁平,她想利用莫郁平在县里谋一个出路。村里妇女主任的助手是别想了,当初主任想招她是想着她识字有文化又善良,可以组织妇女们一起上个培训课,识识字并做些科普来考虑的,没想到出了杨伊伊的事给搞砸了。
而她还想过去当小学代课老师,但是学校现在根本不缺老师。当初莫郁平能进去是因为校长本身欣赏莫郁平,加上莫黄氏让自己男人找了关系,才去成的。莫郁平走了后,位置立马被校长安排给自家亲戚了,她根本抢不上。
村里已经没有指望了,她开始把眼光放到了县城里。她城里家庭出声,读书时成绩很好,能写能说的,她就不认为县里有什么岗位是她胜任不了的。而莫郁平去了县里,她打算从他这里找突破口。
“郁平,我一个星期才能见你一次,太煎熬了。”谢婉言哭诉。
“我一星期只放一天假啊,那怎么办?”莫郁平也煎熬。可村里离县里走路至少一个半时辰,也就是3个小时,下班来回赶肯定是不行的,只有那些县里的人家才能每天回家。像他这种远的,只能住宿舍,而他有副厂长关照,住的还挺好,是双人间,只需要和一个同事合住。
“你能不能打听一下县里哪里招工?我想和你天天见面。”谢婉言一副深情小女儿的样子。
莫郁平就很吃她这一套,可他也知道,现在哪里都不会往外招工,城里人都找不到工作呢。就是因为没有足够的工作岗位,才很多人被迫下乡当知青。才没有那么多有志青年,乐意奉献自己所有的青春在农村的广大土地上呢。
谢婉言当然知道这很艰难,但她不肯轻易放弃,又改口说:“总有一些对内招聘的岗位,你找熟人多问问,好不好?你不想天天见到我吗?”谢婉言摇着他的手,撒起娇来。
“嗯,我会多打听的。”恋人都这样说了,莫郁平只能应了下来。
见了谢婉言,晚上返回县城时,莫郁平又向莫黄氏要了一笔生活费,他买了送给谢婉言的礼物后,所剩的不够他花费了。
莫黄氏只以为他花钱去打点人际了,还心里骄傲着他终于长进了一点,就也没多问又给了他一笔钱。
这些事情和杨伊伊都不相干。这天她坐在院子里晒太阳时,有邮差送信过来,肯定是莫郁宁来信了,杨伊伊非常高兴。她笑着接过信,给邮差道谢后,看向寄件人一列,果然是莫郁宁。
她急冲冲地打开信封,里面说他之所以这么晚才回信是因为之前出任务去了,现在刚回来才看到信。又说她的随军申请也下来了,部队给他安排了一套一室一厅带一个小院子的平房,他这会正在收拾。还说他有个战友正好要回隔壁县探亲,到时候会让他来接她一起去军队。她收到信后就可以着手准备行李了。
杨伊伊看完信喜不自禁,她急切想找人分享自己的喜悦。莫家下午大家都去上工了,没有人。杨家杨奶奶人老了,身体又不太好,就基本上搁家休息,还有杨母也有可能在。她想着就揣上信,把大门关上往杨家走去。
有时候还真是冤家路窄,明明不想碰到的人总是会碰到。是的,杨伊伊又在路上遇见谢婉言了。谢婉言刚刚干活时感觉到肚子又坠又涨,就知道自己的小日子要来了,赶紧和带队的人说了,让他帮忙请假,自己先回来了。她也没想到会半路遇见杨伊伊。
那个村妇有什么资格嫁给郁宁哥?
新仇旧恨的,谢婉言无法眼睁睁见她好过而无动于衷,忍不住讥讽道:“这不是杨大小姐吗?这是要做什么去?”她已经懒得掩藏自己对她的厌恶了。
“这都新社会了,可没有什么大小姐之说了,你也是知识青年,可不能犯这等错误?”杨伊伊说,她可是专门抽空看了好几本红皮书的,该懂的都懂。
见对方不上当,还反讽回来,谢婉言又改了策略,“谁不知道大队长家的女儿就是比我们普通人身娇体贵的,不在屋子里保胎,出来闲晃当心胎儿不保还连累到我们。”
“我爹兢兢业业为村里做事,你不说感激,反而来嘲讽他女儿?谁不知道我之前落了水,生了大病,身体虚干不了什么活,现在好不容易怀了胎,当然要小心一点。”杨伊伊一字一句的,神情严肃,竟无端给人沉甸甸的压迫感。
谢婉言感受到了这种压迫感,不由得收回了一些直视她的目光,暗惊为什么她竟能在杨伊伊身上感受到上位者的威势?她强定心神,说:“我当然感谢大队长对村里所做的一切,我也是担心你才提醒你要注意一点。”
“那多谢谢知青的提醒了,我这会还有事,就先走了。”杨伊伊说完,脚步不停朝前走去。
经过谢婉言身边时,谢婉言脚下突然被石头绊住,往杨伊伊身上裁了过去。
杨伊伊早防着她了,脚下稳稳地往后退了一步,并顺便侧了一下身子,不让她的手抓到。
“啊!”谢婉言重重地往地上倒去,吓得大叫了一声,她好像听到脚腕上传来骨头错位的声音。
“来人啊,谢知青走路不小心摔伤了。”杨伊伊也听到那个声音了,她毫不犹豫地捂着肚子大声喊了起来。
不一会就有人听到呼喊声赶到,把谢婉言扶了起来,“怎么样?哪里伤了?怎么走路这么不小心呢?”
谢婉言疼得眼泪都出来了,被石头绊倒的脚使不上一点力气,她害怕地哭喊:“我的脚,我的脚是不是断了?”
扶她起来的大叔有点经验,抓起她的脚检查了一下,说:“应该是脱臼了没断,要去卫生所接回来。”他说完又看看她的手,“你手腕也擦伤了,都流血了,要包扎一下。哎,你怎么走路这么不小心,摔得这么狠?”
听到脚没断,只是脱臼了,谢婉言松了一口气,随口就道:“是杨……”她想说是杨伊伊推的,可她抬头时,看到了杨伊伊似笑非笑地正看着她,这句话就怎么也说不下去了。
她想起了上次泼脏水不成,自己反而沾了一身泥的事,现在的杨伊伊根本就不是以前那个只会乱发脾气的蠢货,她应付不来,她要是污蔑是她推的,她相信下一秒,杨伊伊就能再次揭下她的脸面,让众人踩上几脚。
“嗯?是杨什么?”大叔问。
“是仰头看天时不小心摔的。”谢婉言憋屈地说。事实上她是故意摔的,她早就看好所站位置旁边的石头了,和杨伊伊说话只是想分散她的注意力,没想到她这次又是折了夫人赔了兵,代价太惨重了。她之前还特意想摔重一点,最好重重砸在杨伊伊身上,看她还能否保得住胎。
“走路的时候不看脚下,该。”大叔不客气地说了一句。
最后又来了几个人,把谢婉言轮流背着去了卫生所。谢婉言身子被这一通折腾,月经还没到卫生所就来了,沾了一裤子经血,臊得她恨不得钻个洞把自己埋了,背着她的小伙子也给臊得慌。但没法,谁叫她瞎折腾,自作自受。
杨伊伊想,这人就不能做恶,看,自食恶果了吧。但她不同情她,刚刚要是她不留心,现在哭的人就是她了,而且想到刚刚,她其实还有点后怕,如果她脚步不够稳呢?如果她被谢婉言的手抓到带倒呢?想到这些,杨伊伊觉得谢婉言有点该死,现在得的恶果还是太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