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节
这天夜里。
一群黑衣人蒙着面,趁着夜色,悄悄顺着惠民丝绸坊的院墙爬了进去。
他们带着凶神恶煞的强盗气势,一拥而上将作坊里巡查守夜的人打晕,然后堂而皇之往车间里去,准备去硬抢织机。
没想到,除了缫丝车之外,其他所有的水力纺织车都极为庞大,且牢牢固定在水里,他们根本搬不动。
为首的黑衣人有些惊异地打量一番眼前高大的水力机械,低声喝道:“既然搬不走就不要搬了,直接给我砸!在他们来人之前,全部砸烂!”
这些黑衣打手没别的本事,唯独一身武力强横,他们有的拔出砍刀,有的拿着锤头,往那些木质水轮机械一通乱锤乱砸。
十几个五大三粗的莽汉将几台水轮纺纱底座生生锤断,再狠狠推进水中。
一架又一架的织机不堪重负轰然倒地,在安静的深夜里砸出轰然的动静。
这样大的动静很快惊动了其他人,有作坊巡夜的伙计举着火把,呼喝着其他人,跑过来查看情况。
然而这些黑衣打手,仿佛全然不把他们放在眼里,待水力织机被砸了大半后,黑衣人们大摇大摆往外走,与巡夜的伙计撞在一起,双方立刻起了冲突。
直到花渐遇等人带着一群护卫匆匆赶来,这些黑衣打手见势不妙,立刻遁走,依仗着对地形的熟稔,快速分散逃离,融入惠宁城诡秘的夜色之中。
黑夜的作坊彻底惊醒了,一时间,遍地是火光和打砸后的狼藉。
“叫他们别追了。”萧青冥披着寝衣站在院子里,看着众人忙碌着收拾残局。
这些日子,他大部分时间都不在作坊里,而是带着莫摧眉等人在惠宁城中四处走动。
花渐遇脸色很是难看:“公子,这些人实在是太无法无天了,他们上门求购织机不成,竟然夜里来砸,这惠宁城,这是半点王法也没有!”
莫摧眉匆匆而来,沉着脸道:“公子,这些人对当地非常熟悉,滑不溜手,有的在死胡同里消失,有的跑进了民宅,我们的人吃了外地的亏,没有抓住他们。”
他左右看了看,皱眉道:“秋朗怎么不在?这种时候,他怎么能不在公子身边保护公子?”
萧青冥反而气定神闲地笑了笑:“我让秋朗去办别的事,接下来一段时间他都不在,所以只能靠你们保护我了。”
莫摧眉说不上是惊还是喜,愣了愣,才慌忙半跪在地:“属下就算拼死,也绝不会让外人伤害公子一根汗毛!”
萧青冥拍拍他的肩膀:“别紧张,不是什么大事。该报官的,就去报官吧。”
莫摧眉道:“听说惠宁城的知府跟蛟龙会会首交情匪浅,他们能管?”
花渐遇本以为惠宁城是自己的主场,甚至不需要陛下在此主持大局,只靠他自己也能将惠民丝绸坊经营出声色,没想到惠宁城表面商业繁荣的背后,全是混乱和无序。
他想了想,蹙眉道:“公子,惠宁城不太安全,属下以为,还是让莫大人先护送您回京吧?”
“只要您多派一些侍卫给我,我保证绝不会有第二次了!假以时日,这间惠民丝绸坊,我花某人必将它做成宁州第一的纺织龙头。”
萧青冥摇摇头,笑道:“你们难道以为我来宁州,只是为了开丝绸作坊赚钱吗?”
花渐遇有些疑惑,丝绸纺织产业确实是宁州第一暴利的行业,若是朝廷有意插一手,带来的利润势必惊人。
朝廷如今正缺钱,难道萧青冥特地来宁州,不是冲着钱粮来的吗?
萧青冥淡淡道:“其实这些商人,多是乌合之众罢了,我相信以你的能力,就算加上一个蛟龙会这样的地头蛇,对付他们也绰绰有余。”
“你当然可以把这间作坊经营得有声有色,甚至连带着整个惠宁城的丝绸行业大发展,可是,然后呢?”
花渐遇轻轻动了动眉心,陷入沉思。
“我要的,并不是一个产业,或者一条产业链的繁荣那么简单。”
萧青冥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他们狗急跳墙,不是坏事,就是跳得越凶,把水搅得越浑才好。”
“回去休息吧,明天说不定还有更多热闹找上门呢。”
※※※
第二天一早,果然被萧青冥言中。
一大群人浩浩荡荡地冲进了惠民丝绸坊的大门。
他们中有周围的老牌大商户管事,有小手工作坊坊主,有织工匠人,有家丁打手,乌泱泱一大片,起码有将近上百号人,将丝绸坊的大门围堵得水泄不通。
为首的正是柳丝巷最大一间丝绸作坊的老板,王氏家族的王常。
他朝花渐遇笑着拱了拱手:“花老板,又见面了,听说昨夜贵坊遭了贼,我们大家伙都是街坊邻居,特地过来慰问关怀一下。”
他面上带着笑,眼底却满是幸灾乐祸的嘲弄。
花渐遇勾了勾嘴角,带着职业化的微笑,彬彬有礼道:“王老板和诸位都客气了,不是什么大事,我们已经报官了,相信过不了多久,就能把幕后黑手绳之以法。”
王常等人对视一眼,忍不住纷纷笑出了声。
若是惠宁城的官府真有如此作为,也轮不到蛟龙会出头,“为民请命”了。
王常揣着双手道:“花老板,既然是同行,今天我们这么多人上门,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贵坊行事未免过于霸道,殊不知,枪打出头鸟,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啊。”
他意有所指道:“恐怕,正是因为贵坊破坏咱们惠宁城的规矩,才会遭此劫难。”
花渐遇眯了眯眼,眼里俱是冷笑:“依王老板所言,你们聚众而来,究竟想做什么?”
王常回头看了看身后上百号商户作坊,越发有底气,大声道:“你们惠民恶意抬高蚕茧收购价,又蓄意压低成品丝绸和其他布匹价格,完全破坏咱们纺织市场,不给我们大家活路!”
“就凭你一个外来户,莫非还想独霸宁州的纺织市场?那也要看我们大家伙答不答应!”
他话音刚落,身后众多的商户和作坊主纷纷附和叫嚣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