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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节

 

正值元宵佳节,外面的街道上一派张灯结彩,城东诗会城西灯会好不热闹,路过喧嚣之后,周围逐渐开始变得僻静,秦乐窈脑子发胀,撩开帘子往外看了眼,已经能瞧见大理寺那庄严肃穆的屋顶飞檐了。

青石台阶上的残雪还未化尽,大理寺外有重兵把守着,天空与树林之间,安静得只能听见簌簌风声。

秦乐窈是头一回进这大理寺,但却不是第一次踏足官宦之地跟官差打交道了,该有的规矩心里都很有数,只顾低眉顺眼跟着人往前走,目不斜视,沉静温驯。

进到堂中,座问堂前的大厅中跪着一男一女,两侧都站着持棍的巍峨士兵,秦乐窈进门之后也跪了下去,听得上方传来一道略显清冷的男音:“下跪者可是沉香酒庄老板秦乐窈。”

这大理寺里的官差,说话似乎都是一副不近人情的板正口吻。

秦乐窈:“正是。”

那位少卿大人当着那双男女的面问了秦乐窈几个问题,都是关于酒庄的酿酒原料的,问的很细,她都认真的一一作答。

下跪的那对男女也在仔细听着,两人脸上的神情凝重,秦乐窈看在眼中,但光凭这几个无甚关联的问题,她猜不出今日这一出究竟是所为何事。

虽然这问话搞得好像有些兴师动众的,但若说是酒有问题喝出了什么事情,她就不该是局外人一般只被叫来问个话了。

“好了,你退下吧。”那位少卿大人显然没准备让秦乐窈接着听之后的内容,问完话后便挥手让她退下了。

秦乐窈被官差带去了后间,有录闻官将刚才她说过的供词呈递上来签字画押,但却并没有要放人走的意思,她向官差打听情况,对方也只说叫她候着便是。

就这么等了约莫一个多时辰,眼瞧着外面的天色渐渐昏暗下去,就在秦乐窈心里踌躇着会不会要被扣在这大理寺过夜的时候,外头终于是来了人,将她领了出去。

“好了,没什么事了,你可以走了。”官差将她领到了大门口。

此时已是接近戌时,外头亮着篝火,在北风中烧得越发猩红。

大理寺的位置偏僻少人,已经是接近城郊了,原本周围是还有车马驿站和小茶馆,但今日是十五元宵,这个时辰连个人影都没有了。

秦乐窈拢了拢衣袖,被冻得瑟瑟发抖。她当时走得匆忙,氅衣留在了水云楼酒仓里,现在身上就只有一身内室穿的衣裳,在屋里时候还好,现在对着入夜的森寒北风,显然就是不够看的了。

后头的马道处传来蹄声,几个下了值的官差骑着马从大理寺里出来,瞧见了路边上一个蜷缩着徒步往回走的背影,聂峰认出来那就是他从水云楼带来的那个酒庄老板。

抓人

“欸,聂哥你干啥去?”跟着一道下值的兄弟不解瞧着聂峰怎的没有直接进跑马道,“这边是直线,回城里最快的。”

“你们先走吧,我把那老板捎回去,这天寒地冻的他得走到深更半夜去。”

“哦好,那我们先走了,你也早点回去吧,今儿个元宵呢。”

几个男人策马奔驰而去,聂峰拉着缰绳不疾不缓往前去,秦乐窈听见马蹄声回头,此处背光,她看了好几眼才分辨出眼前这穿着玄黑马面服的男人就是之前将她带来的那个领头人。

秦乐窈四处看了眼,“官爷,还有何事?”

有些人天生的唇角向上,和蔼可亲看似在笑,聂峰则是与之完全相反的那一类人,是个天生的冷面,看谁都让对方怀疑自己是不是欠他钱。

男人骑在马上朝她伸出手来:“此处回城少说七八里路,上来,我捎你一程。”

若换做是旁的姑娘,或许会怵他这副冷硬的面孔,会为如此黑灯瞎火孤男寡女共乘一骑所困扰犹豫,但秦乐窈走商道多年,信奉的是灵活变通不拘小节,更何况乱她现在穿的是男儿装,于是便毫不扭捏将手递了上去笑着道:“如此便多谢官爷了。”

聂峰的坐骑个头高大脚程快,没过多久就跑出了林区。

上京的闹市区里寸土寸金,秦乐窈的酒庄和宅邸都在城西偏僻处,从大理寺跑马回来正好便能路过,“官爷,我家庄子正好就在前头,在路口把我放下就好。”

聂峰勒马在她指的地方停下,秦乐窈顺势便跳下了马去,回首象征性客气道:“多谢官爷相送,这天寒地冻的,可要进屋去用杯热茶?”

“不必。”聂峰惜字如金,拒绝后便直接打马离开了。

戌时刚过,府宅外头的红灯笼被吹得左右摇晃,守门的小厮见着她后立即迎了出来:“东家回来了。”

秦乐窈一边往屋里走着,瞧见侧面院子门外依稀停了马车,先是心里一紧以为该不会是赫连煜追得这么紧就上门来了,而后才注意到那车的样式应该是薛府来的。

小厮跟在身边道:“薛公子来了很久了,一直在偏厅等您。”

秦乐窈一边往里走一边道:“你去吩咐厨房给我弄碗热姜汤,再煮碗面来,我要饿死了。”

偏厅里,桌上的花瓶插着红梅,薛霁初默不作声坐在窗边,他看见秦乐窈回来了,如此月黑风高的时候,却是和一个陌生的男人共乘一骑毫不避讳。

男人的脸色显得有些凝重,下午回府之后,他被母亲带进祠堂中跪着问话。薛夫人的意思是,秦乐窈若想进门,须得弃了这抛头露面的营生,成婚后不得再踏足这等烟花糜烂场所。

薛霁初最开始喜欢上秦乐窈,不光是相貌,更多的还是因为她身上的那股努力奋进的劲头。

她自信,果敢,独自一人支撑产业仍是从容不迫,她和其他那些蝇营狗苟的生意人截然不同,她的腰板挺得很直,亭亭玉立,出淤泥而不染,这也是薛霁初最受吸引的地方。

“霁初,你找我?”秦乐窈进门来的时候薛霁初已经收拾好了自己的表情,男人笑着看向她:“忙这么晚呢。”

“说来话长,今日出了些小意外。”秦乐窈不疑有他,走进跟前来之后坐在了他身边,一边伸手去烤炭盆一边瞧了眼还在灌风的窗子,“怎么没关窗,外边挺冷的。”

薛霁初将窗子关上,秦乐窈语气轻快随意道:“今日是元宵节,怎的没有和伯父伯母一起,跑到我这来了。”

薛霁初没有回答,只浅浅笑了下,“乐窈,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嗯?正好,我也有点事要跟你商量的。”秦乐窈坐直了身子看向他,“你先说。”

薛霁初和她那明亮的眸子对上,却又忽的不知该如何开口了,踌躇半晌,还是换了个切入点慢慢道:“刚才送你回来的那位公子瞧着面生,也是你府上的人?”

秦乐窈回过味来,似是有点摸清楚了他今夜这不太寻常的模样原因为何,解释道:

“不是,那是大理寺的一位官差,说来倒霉,今日本来是去水云楼忙酒会的事项,中途被大理寺给传唤走了,说是一桩案子需要传我去问话,其实跟我也没什么干系,平白被拖得这么晚的时辰。”

“那位官爷好心捎了我一程,若非如此,这大冷天的就这么走回来我非得掉层皮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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