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节
车夫眼看着前面一大群游商百姓慌不择路往回跑,后面还有驱赶的马蹄声,立刻意识到不妙,往车里喊了句:“姑娘坐稳了。”
马车迅速地调转方向往城池方向而去,但速度完全及不上后面策马狂奔的楼兰军队,那些北蛮士兵手上甩着带刺的荆棘鞭,追上来后一甩便绞住了车轮。
车身剧烈晃动着,秦乐窈听见了外面吵吵嚷嚷的大笑声,嘴里叫喊的全是一些听不懂的外邦话,前面的车夫和护卫当即跟近身威胁的楼兰兵动起手来,秦乐窈听见了刀剑兵器相撞的声音,但对方数量太多,终究还是寡不敌众,敌军解决了绊脚石后,一刀斩开了马车门。
外面的虬髯大汉体型壮硕,举着刀朝秦乐窈厉喝了一声。
虽然用的是关外的楼兰话她听不懂,但也能猜到意思必然是要她下车,秦乐窈闷不吭声地从车架上跳了下来,环视着四周的场景。
很显然,官道已经被楼兰兵给抢占了,前面还能听见驱赶叫骂的声音,绕过来偷袭端州的人数应该相当多,他们这里的视野偏高,隐约能看见端州城里也不太平,街上到处都是骚乱,两伙士兵交锋缠斗在一起。
百姓走商们瑟瑟发抖抱头蹲在地上,之前的车夫和护卫都受了伤,身上在流血,被几个楼兰兵的长戟架在中间。
秦乐窈也慢慢抱头找人群蹲了下去。
马上为首一人看着似是个将领,粗鲁莽汉没见过这般细皮嫩肉面相阴柔的男人,茶色的眼珠子在秦乐窈身上来回转了几圈。
百姓们瑟瑟发抖大气不敢出一声,那将领忽然振臂一呼,便有好几个士兵提着刀向前来,秦乐窈被提着后衣领扔到了车夫旁边,剩下的士兵也迅速将人群给分出了男女两堆。
那车夫胸口被捅穿了一个大洞,即便用手捂着也还在往外冒血,秦乐窈刚想上前去看看他的伤势,就被后面一个粗鲁士兵揪住胳膊一通哇哇咧咧听不懂的辱骂。
那士兵故意将人拽过来甩过去的,秦乐窈在踉跄间被另一人推搡了一下,那士兵奇怪地看着自己掌心的触感,秦乐窈心里暗叫一声不妙,果然下一瞬那人便指着她哇哇大叫起来,然后兴奋地将她提起来丢去了女人那一堆。
就这样,一群被俘的大梁百姓分成男女两拨人,就这么被强行推进山林小路,往隐秘的深处而去。
楼兰士兵此番抓俘虏的目的是为了有足够的壮丁苦役去运送废弃兵甲和大军产生的垃圾屎尿,一行人沿着巨蟒山蜿蜒绕出了端州城,从侧面回到楼兰大军驻扎的荒原上。
男人们都被拉去了别处,剩下的数十个女人被周围目光灼热的粗鲁蛮夷驱赶着挤在一起。
大军出征数月,女人可是稀罕物,前面那些被攻占的城池流民都跑了大半,剩下负隅顽抗的多数也是男人,激斗者基本也都死完了,即便是沿路在搜刮财宝抢女人,也还是僧多粥少。
女人们怎么看不懂那些如狼似虎的眼神,几个士兵狞笑着扑上来,引起一阵骚乱的尖叫声,人群就像是被饿狼扑食的兔子,四散奔逃,却又被外围的狼群驱赶回来。
就在这时,一个戎装将领策马过来一声厉喝,那群见色起意的士兵立即灰溜溜地收了手,退回到了后面列队站好。
这位将领说的虽然是楼兰话,但却是一副中原人的面孔,剑眉星目,样貌俊朗不凡,一双狭长的桃花眼扫视一圈,又将士兵沉声教训了一番。
秦乐窈在看清楚他样貌的那一瞬间,整个人如遭雷劈僵在了原地。
她浑身恶寒,指尖麻木冰凉,被旁边涌动抱在一起的姑娘撞了一下,踉跄了几步才算站稳。
那个男人。
秦乐窈咬紧牙关低下头,不敢在这种情形之下,叫对方发现自己。
很快,士兵在将领的吩咐下,将女人们绑了手腕,关进了堆放杂物的营帐里。
帐门锁上之后,秦乐窈在屋里到处寻找能掩盖样貌的东西,在角落中寻到了一些遗落的碳屑,赶紧拿手捏了把,将自己的脸给蹭脏。
被抓来的这些民女中有的是走官道的游商,有的是随家里出城避祸的寻常女子,几个机灵的反应快的一看这情况,纷纷跟着效仿,没一会屋里一大半的女人都是灰头土脸的。
秦乐窈仍然没能平复下心里那汹涌的浪潮,她蹲在角落里,将自己蜷缩成一团,一遍遍地告诉自己,要冷静。
那年她从那人手下逃走之后,不敢回家,一是害怕再遭毒手,二也是担心牵累家人。
无财无势孤苦无依的一个商女,命太贱,即便是死在野外官府都会敷衍了事,更遑论她性命无忧,报官也只会被衙役轰出来。
她在端州周围的小城流离一个多月,每晚都做噩梦,后来遇上了萧敬舟,那个师长般的男人将她从迷茫无措的灰暗中牵引出来,才重新找回了生命的方向。
再后来,她羽翼渐丰,也曾有过报复心理,使了一番钱财与手段,将官府重兵引至那吊楼处围剿,但那时候已是人去楼空,并无所获。
秦乐窈闭着眼,不想再沉浸在年幼时候那种窒息感里。
已经这么多年过去了,那个男人,不会注意到她的存在。不过就是个七八年前欺辱过的商女,说不定早都忘了。
尽管秦乐窈恨得咬牙切齿,但在这种时候,无力还击,只能保命为上。
夜半时分,四下静谧无声,正是人最疲倦懈怠的时候,帐门忽然被打开。
这声音惊醒了所有浅寐的女人,帐外的月光惨淡,守门的士兵恭敬地将鞭子递给门口的男人,秦乐窈背脊发凉,就这一瞬间,她觉得她整个人都暴露在了男人玩味的目光下。
他认出她了,并且仍然有着浓厚的兴趣。
年轻的将军双手背在身后,慢悠悠地往前走着,仿若挑选货物一样打量着地上的这些女人,身后有士兵端着烛台为他掌灯,一边用楼兰话在谄媚说着什么。
有年轻的女孩想法天真,一看这人是中原汉人面孔,楚楚可怜想求饶:“大人,大人救救我,您救救我,我什么都可以答应你——”
“是吗。”男人道貌岸然地在她面前蹲下,看着眼前梨花带泪的女人,骨子里那股施虐的情绪在苏醒,但今天他的目标不是她,他有更让人欲罢不能的尤物要宠幸。
他下午就看见那双不可置信的眼睛了,原本还想着这几日前线敏感,战时克制些,但到了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一个人躺在床上,心里就跟有只猫在挠似的,辗转反侧。
秦乐窈的胳膊忽然被一个士兵粗鲁地拽了起来,楼兰人生得人高马大,这士兵与赫连煜地体型也不遑多让,拎鸡仔似的将她拉了出来,迎头罩了个黑布袋,给带走了。
她被推进了另一座帐子,能听见后面锁门的声音,还有水声,有人在铜盆里拧着巾布。
不多时,头套被人摘下,视线再次清明过来的时候,面前就只剩下了玥公子一个人。
大火
秦乐窈胃里难受地想吐, 她将男人眼里那狭猝的兴味看得分明,玥公子的拇指比七八年前要粗糙了不少,捏着她的下颌骨, 慢慢擦拭着脸上的脏污,“小奴,还记得我吗。”
其实这位玥公子这些年也变了很多,不论是样貌还是气质, 至少下午他骑在马上呵斥士兵的那一瞬,看起来是人模人样的。
但如此夜深人静的时候,大门关上,只剩下他和秦乐窈两个人, 那污龊肮脏的本性就从这双桃花眼中流露出来。
“我很舍不得你啊,那年你怎么就那么不听话呢。”玥公子揉捏着她的脸颊,让手指陷入软肉间,重新将这张清绝的小脸掌控在手的感觉, 叫他兴奋难当, “你比以前更漂亮了, 五官都长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