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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节

 

“三哥。”她轻轻唤他。

聂照抬起眸子,凝望她,不知道她要说什么,大抵是意料之中的安慰吧,可他说这些,并不是想寻求她的怜悯或是安慰。

他在试探,想他的过去、现在,灵魂、身体,都能得到圆满。聂照希望姜月能懂,也怕她懂了,自己则不再是她最无所不能无坚不摧的三哥。

姜月把他的手虚虚拢着,掌心温着他的手背:“其实我应该劝你放下,但这种话太虚伪了,没有人能经历过这些事情之后还能放下,圣人也不能。每当午夜梦回记忆迭荡的时候,能继续活下去,已经很顽强了。

我也知道你说这些并不是想让我安慰你,而是在公平地让我知道你的过去。你知道我的过去,我也应该知道你的,你能告诉我这些,即便是试探着讲出的一部分,也代表你在把自己逐渐交付给我。

三哥,你不要有任何不安,我一定一定会一直牵着你的手,和你走下去。人能活下去,是因为有眷恋,有期待,我会让你对这个世界有眷恋,有期待的。”

聂照瞳孔一缩,被她握着的手轻微不易察觉地颤抖着,她能说出这番话,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聂照嘴唇几番翕动,最终只是艰涩地点了下头。

姜月对着坟墓磕了三个头,再起身时,聂照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他说:“书院的先生说你写的文章不好,我却一直觉得极好,再也没有人的话和字,能和你的一样,让我听到春雷萌动的声音。”

作者有话说:

梦想:这本每天能挣到1花西子币。

◎广平公主◎

祭拜过后, 已经接近黄昏,再不动身就不能赶在落锁之前回家了,聂照的眼睛被冷风吹得有些发疼, 眼眶发红,不过不碍事。

姜月见着了,用手心帮他捂了捂,好许多后两人才收拾好散落的酒器。

聂照起身把姜月的斗篷重新系好。

二人上马穿过一片树林时, 枯草摇动, 从雪堆刨出的坑里钻出一只健硕的兔子, 皮毛雪白。

姜月借着余晖感叹了一句:“这兔子看起来真……”

她话没说完,聂照顺手摸了把箭掷过去, 一箭封喉射把兔子钉在树干上。

“真好看啊。”姜月剩下的半截话随着风弱弱飘到聂照耳边。

他拎着兔子耳朵的动作一顿,眼神诧异地和她对视, 语气也弱弱的:“我以为你要说着兔子看起来真好吃……”

姜月干笑两声:“应该, 也, 也好吃吧。”

死都死了,现在说这种话还有什么用?难不成还能活过来,好吃就好吃吧。

聂照举起兔子, 对着姜月的方向比量了比量,雪白的兔皮映着她鲜红的斗篷,和雪中一簇红梅似的, 他就忽然知道姜月那件披风的系带缺了什么。

他将兔子挂在鞍边, 回家后在花园里的亭子中支了火, 除却这些兔子之外,还从厨房拿了鱼、牛羊肉, 晚饭预备吃炙肉。

兔子皮被他蹲在荷花池边揉洗干净, 裁成工整的小块, 叠放在一旁。

他烤一点,便用刀片下来,喂姜月一块,问:“味道怎么样?”

姜月呲了呲牙,含蓄说:“要是能撒点盐就好了。哦,我没有说不好吃的意思,就是单纯没尝出咸味。三哥其实我来烤就行了,我觉得我自己做饭还可以,不用你总是亲力亲为的。”

阿葵在不远处,拎着新的炭火和调料走来。

聂照连忙切了片烤熟的羊肉并着小葱用翠绿的苏子叶包着塞进姜月嘴里:“别说话了,你是最没有资格给我做饭建议的人,我这边建议你吃就行了,别想着上手了。”

姜月对此表示不服:“我其实只是缺少锻炼而已。”

阿葵捧着炭进来,帮他们添了炭,顺便道:“前头说景氏成衣铺的伙计来了,好像是之前定做的成衣好了。”

预定成衣是半个多月之前的事情,原本景氏的伙计说最块也要一月下旬衣裳才能赶制出来,怎么会这么快?

先有广平公主府送错贺礼之事,姜月和聂照此刻不由得多想。

因着不知对方根基多深厚,所以他们打探消息的时候并不敢大张旗鼓,只是小心翼翼查探出一些线索。这景氏成衣庄在广平公主驸马宋景时的母亲名下,只是他母亲多年前就卧病不能自理,更不能打理店铺,就连每年的账册都是送往广平公主的封地。

所以成衣庄和广平公主脱不了干系。

“人先等着吧,我们稍后便去。”聂照随手将帕子掷在一旁,给烤羊翻了个面儿,不冷不热地说。

阿葵走后,姜月双手托着下巴,还盯着地上那枚帕子,聂照又是一阵没由来的心虚,觉得带坏了孩子,连忙把帕子又捡起来,重新叠好放回去。

做完这一切,他心里免不得唾弃自己,姜月都长这么大了,他还是跟惊弓之鸟似的,改不掉这些习惯,但凡做了什么坏事儿,即便微不足道,先想到的也是会不会让姜月瞧见跟他学坏了。

姜月经他动作才回神,换了个姿势,道:“三哥你说这位公主大张旗鼓的要做什么啊?除了景氏成衣庄,还有茶楼、酒楼、首饰铺若干,难不成也是打探消息的?”她问完,又觉得这个问题特别蠢,这些天潢贵胄大动干戈,不是为了权力又是为了什么?

一往这个方向猜测,她忽然有了灵感:“她想登基做女帝?可若是想做女帝,岂不是该趁着如今各地揭竿而起,做一些事情?好有自己的一片天地吗?可她好像什么都没做,只是和各路诸侯交好。”

“我也不知道,她看似有野心却并未崭露头角,所求让人难以猜测,这恐怕只有宋景时才知道她到底想要什么了,不过总而言之,她确实十分信任宋景时,宋景时也对她死心塌地,”聂照摇摇头,“朝中线人来报,她除了结交诸侯,还与朝堂中大臣们来往甚密,就连黄贤也与她有过交集。”

姜月问:“这位公主年方二十四,你离京的时候她应当有十四五岁了,难道没与她接触过?觉得她是怎样的一个人?”

聂照还真就仔细想了想,最后摊手:“你别说,还真没有接触过。我就记得以前每次宴会,这位公主都被排挤在角落里,她低着头,我连脸都看不清。不说她这个人,就是她母亲也过于籍籍无名,别说我了,那些久在朝中的大臣都要想好一阵才能有点印象。所谓好男色这一印象也是她成婚后去了封地才传出来的。”

啊!一个自卑胆怯没有任何存在感的公主,到了封地之后竟做出这么大的举动,简直不像她:“那也有可能是驸马所做,这两口子要做什么,真是让人猜不透。”

“谁知道呢。”

姜月和聂照闲聊着,姜月不知不觉吃了一头羊,半斤的生菜和苏子叶,才心满意足地擦擦手去前厅会客:“说起来我还是很期待景氏的衣服的,那么好看,你穿着一定更漂亮。”

二人到花厅时,成衣庄的掌柜已经有些坐不住了,掌柜是一位四十出头的端庄妇人,端着手在花厅中来回踱步,见二人出来,面上忙展出喜色,上前道:“娘子,聂侯,衣裳已经做好了,小人菱娘,是成衣庄的掌柜,今日送来给您们过目,看看可有不满意的地方?”

聂照眸光一抬,问:“聂侯?”

菱娘笑容不改:“是主家令我这样称呼您的,主家说尊兄已经不在,您自然当称聂侯,况且她与您多年前遥遥有过一面之缘,知您志向远大,果敢有为,当得起这声聂侯。”她“尊兄”二字咬得偏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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