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节
作者有话说:
元宵节快乐!
今天还是灵感不在线,对着细纲都码不大动字,不敢说具体哪天补更了,缓一缓。
除夕夜
◎卫景平挥笔在纸上画了个大坑,在上面写了个“八万两”,而后贴在书案上,以提醒自己日后别踩这个大坑。◎
陆大儒的这个“改日”一直改到了年底, 腊月二十二大雪初霁,他坐着牛车来找卫景平:“我把正通钱庄的账本都带来了。”
从他在平遥县开办正通钱庄的头一天起, 所有的出账、入账都记录成册, 短短半年多就攒下了三十多本账册。
书童利索地从牛车上搬来账册:“卫大人您点点。”
卫景平:“……”
这么多账本,没十天半个月都看不完。还让不让他过年了。
陆谵:“我整理好的。”
每一文钱是怎么搭进去的,都记录得清楚明白,没有半分含糊。
卫景平挤出个苦笑:“……多谢陆先生。”
陆谵卸下账册, 借口说还有事要办, 又赶着牛车吃剌吃剌地走了。
三十多本账册摞起来有半人多高, 卫五月吭哧吭哧往书房里搬:“公子, 这也太多了。”
卫景平看了他一眼:“嗯, 先放着吧。”
日暮时分。
“平哥儿,”卫巧巧裹着披风手里提了个六角风灯来了:“我和你姐夫这就回上林县了, 你有什么要捎带的吗?”
卫景平想了想:“大姐,你等着。”说完他从书房取出来一套书来:“明年文瑞该考秀才了吧?”
严文瑞是他二叔卫长河的续弦张氏带过来的儿子, 读书尚可, 已经考取了童生, 明年该下场院试了。
卫景平记着这事儿, 几个月前就选了京城里刊印得比较精确的《四书五经集注》,托卫巧巧带回去赠给严文瑞。
期望他一举考中院士, 博个秀才。
又取来一支御赐的珍稀狼毫笔:“凡哥儿明年进学,算是我这个做哥哥的一份心意吧。”
卫长河和张氏后面生的儿子卫景凡六岁了,上回卫长海提起这小子,说家里已经和白鹭书院打过招呼,明年开春就送他去念书。
要开蒙了。
卫巧巧收了书和笔:“我替他俩谢谢你, ”她拿出一个荷包放在几上:“平哥儿, 我和你姐夫大概要过了正月才能回京, 墨铺的钥匙我放到了姚墨那里,这是今年的分账,你点点。”
“上回我从姐夫那里借了几百两,”卫景平说道:“大姐你知道吧?”
开建钱庄的时候他从墨铺借出来400两左右的银子,按说一年分账分不了这么多,100来两顶天了,许是卫巧巧不知道那笔账,没给他算进去。
“知道,”卫巧巧笑道:“你这不是明年四月份要娶媳妇儿嘛,使银子的地方多,那笔账先挂着吧,不妨事的。”
别的不说,头一件花钱的事情,不得把这房子的墙面粉刷一遍,院子里栽种些翠竹花草,屋子里添置家具……布置洞房吧。
说来卫景平还没来得及安排这些事情呢,没想到卫巧巧倒先替他操心上了:“谢谢大姐。”
说话的时候他心头很是热乎。
卫巧巧笑了笑:“那我和你姐夫就走了。”
腊月期间各地来往的人太多,朝廷有令,百姓归乡或是探亲,拿着身份文书是可以出入城门的,且官道上日夜都有举着火把巡逻的捕快们,因此趁着赶夜路的人不少,他们就是跟着回甘州府的同乡们一道今晚就启程的。
卫景平披上衣服跟她一道出门:“大姐,我送送你们。”
马车停在巷子口,武双白大老远看见他姐弟二人走过来,从车厢里跳下来,快走两步拉着卫巧巧的手:“天冷,卫四你快回去吧。”
“白白,大姐,你们路上小心。”卫景平说道:“到家了给我二叔二婶捎声问候。”
“好嘞,”卫巧巧放下帘子:“回吧。”
黑沉沉的天空中又飘起雪花。
卫景平去卫宅蹭了顿晚饭,回来之后便在油灯下翻阅陆谵送来的账本,一直看到腊月二十九,才粗略看完这些账本。
这回,一连几个月跟着户部侍郎学习钱谷、贡赋的本事显现出来了,这些据说只有专门的账房才能看懂的账本,他看得说懂好像没怎么懂,说不懂好像也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
理得清晰些是这样的:当朝钱庄赚钱的进项有三,一是异地汇兑挣手续费,这个占大头,二是替人保管财物收取保管费,三呢是短期放高利贷出去,而陆谵在平遥县开办的正通钱庄没有在外地开分号,无法开展异地汇兑业务,挣不到大头的银子;只能做替人保管财物和短期放贷这两项,新开的钱庄信用没有积累起来,极少有人敢在他这里托管财物,这项业务也没做起来,只剩放贷一项了,当朝找钱庄借贷的利率很高,官方指导价是月1分5厘,一年就是18个点的利息,要是借了今年还不上,次年转息为本,本又生息,民间称之为“羊羔利”,感觉后世说的“薅羊毛”似乎跟这个有点渊源,一旦负债,多数人因为偿还不起而“破家散族”,所以除非走投无路,一般人没人去借高利贷的,但陆谵开办的钱庄七八万银子就是打这上面亏的,放出去的五笔银子中,竟有五笔是坏账,借钱的人到期或是跑了或是赖账,钱庄连本带利息一分没收回来。
盖因陆谵不会追债,没那份逼得人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狠辣手腕,不亏才怪。
卫景平甚至觉得,那些人说不定吃准了陆谵身上那份读书人掩饰不去的迂腐味儿,从借钱那一刻起就生了赖账的心思,压根没打算还。
“天真了。”他自言自语地道。
没有后世网络社会那种信用约束,还是有很多人不讲诚信,甚至专门钻这个空子的。
卫景平挥笔在纸上画了个大坑,在上面写了个“八万两”,而后贴在书案上,以提醒自己日后别踩这个大坑。
看来“发商生息”,在这个朝代想靠着拉存款和放贷之间的利息差赚银子的这条路比想象的更艰难,更不好推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