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节
“好!高沁,今晚的百两银是你的了,望你日后学业进益,也能如裴大人所言,‘发诸情性,直抒胸臆’。”
她红唇轻吐,话尾复述似乎意有所指。
高沁今夜收获颇丰,实在惊喜,清秀面颊亦开始生热。
元承晚仍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模样,好似适才不过奢靡贵女的随心挥霍。
她不在意百两银,更不在意旁人的感谢。
长公主止了她的道谢,只朝乐官扬了扬下颌。
歌乐再起,宴会重新热闹起来。
唯有裴时行仍盯着云鬓花颜的长公主,眼色探究。
主座之上,金玉堆出的美人粉面含笑,金樽的光辉映在眸中,叫人不敢逼视。
他盯着她衣袖滑落,露出一截玉臂晃眼。
红唇微启,含入一口酒液。
那张唇方才曾唤他裴大人。
裴时行忽然有些燥热,一口饮尽了杯中酒。
宴饮过半,宋定走到主座上,凑到元承晚耳边说了些什么。
她眼神似乎不经意略了一眼裴时行,小声嘟囔了句什么,然后点了头。
他时时留意着她,深知那句话极有可能是对他的抱怨。
裴时行也只好无奈含笑。
然后笑意在下一刻僵住。
他攥紧手中酒盏,眼红滴血地望着宋定领了一个白衣小倌进来。
那小倌像一只扑棱蛾子似的,翩翩飞到了长公主身边落座。
裴时行看着那小倌故作娇弱的瑟缩姿态,又见他媚眼如丝,殷勤地倒了酒,复又举盏递到长公主唇边。
一时只觉五内皆炸。
幸好元承晚抬手止了他。
裴时行心气稍顺。
可白蛾最爱扑火,长公主此刻就是那团火。
小倌黏糊糊搭上身去攀长公主肩膀,脸也渐渐靠过去。
也不怕将长公主挤得掉下座。
这头的元承晚自然能感知到裴时行视线,她捏住花月的腕子,丝毫不受他的撩拨影响。
“你坐过去些,本宫不需你服侍。花月,你今夜求见所为何事?若还是要我收你,话就不必说了。”
这小倌是去年自苏杭来的,元承晚爱听曲儿,点他唱了几回,谁料花月声称对她一见钟情,定要她纳他入府。
花月哭得委委屈屈:“奴自知身份低微,再不敢奢求更多了,只求殿下日后多来玉京楼,多让奴来伺候便是。”
长公主见他哭得真挚,只觉额痛。
但她一向对美人多几分容忍之心:“本宫知晓了,当着这许多人的面,你莫要再哭,本宫应了你便是。”
花月得贵主承诺,破涕为笑,红着眼睛觑她:“殿下当真?”
元承晚自是应下。
裴时行见那蛾子笑得刺眼,便知是元承晚许了什么承诺。
他胸中怒火已将一大锅醋都煮开了,这下咕嘟冒泡,酸意翻涌在心头,只觉辛辣难忍。
眼见蛾子又悄摸摸探手去抚长公主柔荑,元承晚竟也不拒绝。
裴时行忘了自己此行的本意,砰地一声搁下酒盏,嫉恨而去。
落座于他身旁之人感受到了动静,犹自怔楞。
裴御史在席间并无熟人,所以无须打招呼。
只是这位连长公主的面子都不给了,就叫人震惊不已。
翌日坊市传言长公主与裴时行果真不和,一方竟然自另一方宴会上吊着黑面甩袖而去。自是后话不提。
裴时行已不愿思考明日旁人流言会如何说道了。
他早已换下那身新做的衣袍。
此刻独坐书房,生平第一遭,委屈与懊恼一遍遍叩问他的神经。
委屈的男子展开他的宝贝秘籍,蘸墨划去那条“投其所好,令她发现你二人的共同志趣,从而引发谈兴,情谐神振,两心相鸣。”
下方一条写的是,世人爱良才,更爱明珠蒙尘、珠玉落泥。在适当的时刻露出失意、落魄一面,抑或负伤流血。
一言以蔽,令她在对你的仰慕中产生怜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