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节
“不过先让我看一看,你有没有被荆刺扎着。”
他语调轻轻慢慢,一边说着,骨节分明的手一边细细摩挲。
似真一丝不苟地检查。
进击的小学鸡
小雪悠悠落下。
远处,哒哒的马蹄响渐渐传来,洛阳城内灯火初上,大街小巷纷纷归于沉寂,人群四散中,一匹矫健奔驰的白马破开夜色,一骑绝尘。
有好事者停在小摊前,直起脖子望了望。
长街尽头,白马上的郎君鸦鬓星目,英姿飒爽,一身玄氅挡住了飞雪。其后紧跟着一匹无人骑乘的黑马,眼见拐弯进了玉犀巷。
来往驻足者不少,皆交耳感慨是谁家郎君英姿。
想起前几日光景的摊主恍然大悟了一句:“怪说是哪儿来的白玉郎,原来是往玉犀巷梅坞去的。那儿喜宴将近,几日来贵客盈门。不过我看了这两天,谁都比不上这位郎君风采出众!”
“玉犀巷不是只有块荒园?哪儿来的梅坞。”
“说是原宅的主人薛郎君回来了。他年少离家,近日才回来修葺宅院。这次是要娶新妇过门呢!”
“诶,这我可知道,听说这位新妇不是别人,正是那位御前行走的文大人。你说说,这等娇人儿成亲大喜,哪里不来富贵客!”
……
东都洛阳里的风声虽比不上政权中心的长安,但诸如此类风流韵事还是传了几耳朵。
比如文家那位嫡长女的亲事,东挑西看来来回回折腾了两三年,最后以“投身为国”的名头断然拒嫁,再把她家老太爷气狠了一次。
当全长安的人都知道文娘子立志报国时,某年某月某日花前月下,这位一心不嫁的文大人却看上了一名姓薛的落魄游士。
这下全长安的人又都知道了,文府闹得鸡飞狗跳,文大人誓言非他不嫁,一心想凭闺女婚事迈入顶级士族行列的文夫人哭天抹泪,却不得不接受白日梦碎的现实——打今儿起,破败士族文家就要跟落魄游士挂一根绳上了,可不就是破落户!
文府羞于行宴,薛游士挂念洛阳旧宅,两相合计,婚事很快敲定在洛阳举行。
……
一声清脆马叫,四蹄踏夜的白马止步。
青年松了几分力道,手心缰绳落下来,白马摇晃着辔头革带,发出微微响动。
雪下得密了。小门前乌底素匾,梅坞二字龙飞凤舞。阶前扫过一遍雪,露出灰青色的石地。挨着门檐处,腊梅枝探过院墙,疏影横斜。
“唔。”玄氅下传来声儿动静。
他淡淡垂睫,那几根莹白细指搭在衣襟,透了条缝儿。
梅香混着她的气息,丝丝缕缕爬上来。
她揉着眼睛,打了个哈欠。
“醒了?”
“嗯。”
冷风卷起细雪,飘入他怀。长孙蛮禁不住打了个摆子。她动了动腰,细细的胳膊收紧几分,本能地往温暖腹地靠去。
她问:“好冷,下雪了吗?”
魏山扶吸了口凉气,压下身体里的火热。
他闷闷应了声:“没下多久。南崤道下来时落的小雪。”
“幸好走得早,不然今晚要睡小树林了。”
“不会的。”
长孙蛮感觉到他那只手臂收了收,试图把衣裳拢紧些。才睡醒起来吹不得冷风,要是着了凉可就难办了。
她听话极了。
蜷在他怀里小声问:“为什么?”
“因为你可以睡我怀里。”
他的声音懒洋洋的:“我可以像这样,继续带你赶路。等赶到一处留人的店家,咱们就可以舒舒服服睡屋里了。”
呆子。
长孙蛮直起腰,从严严实实的玄氅下露出脑袋。
霜天雰雰,他的脸却无一丝狼狈,依旧是锋芒毕露的美丽。目光所及之处,是那颗尖尖喉结,青年垂睫,那道下颚线流畅分明,似不觉眉目上驻足的雪。
她又心疼又好笑,遂问他:“我睡了多久?”
“不久,两盏茶的时间。”
“哦——”她拉长语调,煞有介事地点点头,下一息笑盈盈说了句:“怎么两盏茶的功夫没见,阿胥就老了呀。”
魏山扶愣。
却见她伸出一根手指头,碰了碰他眉头。那截柔软指腹上化开一点雪水,转眼被她拭在氅上,“喏,这是你老了的证据。不过不用担心,你是一个幸运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