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胃里不大舒服。”
舒服不了。
打早上起来就喝了一碗薄粥,往茶馆走的路上就全折腾完了,回来了之后又是一头扎下就睡,滴水未进,粒米未食,肚子里头空空如也,能不痛么?好巧不巧的是陆觉又在这儿说起什么“贴饼子”,弄得陈卿言凭空就闻见了一股喷香的干粮味儿,越想越饿,越饿越想,勾得胃里头一阵一阵的绞着痛。
“那……那你快躺下。”说话的功夫陆觉就瞧见陈卿言的额头冒出细密的汗来,陆觉哪里知道该怎么照顾人呢,倒是陆夫人有几次生病,小时候陆觉也就是迈着小碎步给他母亲端个水说几句好听的话罢了,家里头自然会有人来管,现下陈卿言在床上蜷成了个虾米状,眼瞧着身上的虚汗是越出越多,陆觉一时就忙了手脚,登时就想出门叫车带陈卿言去看病。
陈卿言趴在床上哼出一句:“吓着陆少爷了,我就是胃痛,歇一会儿就好。”
陆觉经他这么一提醒,想起了什么:“你一整日都没吃东西?”
陈卿言点点头,抹了一把挡在眼前的碎发,苦笑道:“让陆少爷看笑话了。”
“笑话你什么……”陆觉先是扯过一旁的被轻轻盖在他的身上,又觉得自己站在这儿不是个事儿,“我去给你买些吃的?”未等陈卿言答话,陆觉自己就觉得不妥,这么晚了,上哪儿去找餐馆?小白楼附近或许没准儿有几个开着的,但又离这儿太远,眼下陈卿言这副样子,陆觉哪敢留他一个人在家。可胃里不见热乎的吃食,总是不见好转,陆觉把心一横,咬咬牙说道:“陈先生家的米放在哪儿?我给你熬粥喝。”
热粥(二)
天不亮。
陈卿言站在打粥的长队当中,眼睛巴巴的往前瞧着,那个拿了粥的小孩儿估摸着和他差不多的岁数,举着碗使劲儿的朝前递着,施粥的块起一勺倒进小孩儿的碗里,有几个米粒沾在了碗边儿,小孩儿顾不得烫,伸着舌头赶紧舔了,在众人羡慕的眼神里,这才咧着嘴朝家走了。
粥厂是北平的慈善机关办的,专门给穷人施粥,陈卿言住的那条胡同的路北便有一个,一到冬天,他就去。打粥得赶早,因为粥厂每天只给两桶,去的晚就没了捞不着。陈卿言昨晚那顿就没吃,今天早上起得又早,现在肚子里头唱着空城计,一个劲儿的往上反酸水儿。陈卿言真有心去墙角人看不见的地方一勾头吐个痛快,但是他舍不得。
马上就排到他了,重排恐怕连米粒都没了。
陈卿言裹了裹身上的衣服,但还是冷。他棉袄袖口蹭烂了,露着里头同样蹭的黑黢黢的棉花,裤子是李婶儿拿家里大孩子的给改的,裤腿要长上一截,囤在不合脚的棉鞋上头,看着窝囊。
陈卿言这时候有点儿想他娘。
他觉得,但凡他娘要是还在,绝对不会让他来这儿要这一口粥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