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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帝林从礼部回宫时正巧碰上晴溪,「你是…」他还没把名字记全。

「回神君,属下晴溪,殿下上午军营比武现正在偏殿休息。」

「…」帝林皱眉看晴溪浮肿的双眼,「今日出什么事了?」

「并无事。」晴溪屈膝福礼,「但殿下似乎有些胸闷咳嗽,刚喝过药睡下了。」

「谢谢。」没有多问帝林点点头往偏殿走去。

他也以为紫箏正在午睡,小心地掩门往里头走去,却看见紫箏拖了张椅子背对门口坐在正中间,仰头看墙上掛着的弓不知过去多久。

「这是雁战弓。」没有回头,紫箏淡淡地开口,「北海传奇弓师呕心沥血之作,满弓十旦可破甲穿岩毁山。」

「是把好弓。」帝林站在身后同她一起看墙上通体幽黑红纹雕刻的大弓,弓柄颇有摩擦看得出来主人曾经很常使用亦珍惜地细心保养过。

紫箏抱着手,「以前我张弓便是满月,连射百发不用喘息。」低声地笑,「我刚刚试张一次,半旦都办不到。」

帝林立刻低头看紫箏,「你在难过。」

紫箏终于把目光转向他又转头,「是吗?我以为这是惆悵…」眼神迷惘提起上午晴溪说的话,「一直以为我已看开,原来这股情绪是难过吗?」

帝林绕过来挡住紫箏的目光,「怎么可能轻易看开呢?爬得有多高跌落时就摔得有多痛…」

「是,挺痛的。」紫箏的大眼有些湿润却没有滴下泪,「那些骄傲与荣耀都是我一刀一刀拚出来的,一瞬间就摔得粉碎…现在我还得跟世人承认自己已经不行,否则不能让青龙军重新信服新将军。」还得亲自证明她已经配不上那些努力过的一切。

帝林内心抽痛不已,紫箏鲜少与他说这些,这些年性格愈发温柔从前的霸气与傲气不再。他跪下来与紫箏视线平行,握着她的手,「这时候应该要好好哭出来。」

「哭?为什么?哭不能改变事实。」

「不能改变事实,但哭能发洩情绪。」帝林倾身将紫箏抱进怀中,「总比憋在心底憋成病好。」

紫箏拍拍他的背,「其实细想,人们嚮往追崇的是紫箏将军这个名号,不是牧紫箏,我为什么要为了这些虚无飘渺的东西难过呢…?」

「因为那是你努力过的证明啊,谁能轻易接受竹篮打水一场空呢?」帝林有些哽咽,「人们来到这世上都会想办法证明自己存在过,我亦是如此的。」

「但是什么都没了啊…」紫箏只觉得空虚,「我到底还剩什么?」

「还有爱你的人呀。」帝林说,「爱你本质的人,牧紫箏。」

「…」紫箏张手回抱他却没有回话。

「就算荣耀加身的过往不再,你还是我的牧紫箏。」帝林无比认真,「我喜欢你走路习惯拉衣襬、喜欢你大笑时耳朵的小痣会上扬、喜欢你每次休沐偷跑去人间时总顺手替路上的人家除去虫蛇驱散瘴气、喜欢你在吃到好吃的东西时弯成月亮的大眼睛…这都不需要灵力与内丹,是你的本质。」

「七百年前龙晨生辰你雕了一隻小猫木雕给他,我很气。」

「你气什么!?」

「气龙晨嫌木雕不好看,他不要我要…没人看得见你的温柔与彆扭,我一直都默默看着。」他摸紫箏的头发,「我只后悔没有更早来到你身边替你遮风挡雨。」

「…」紫箏将脸埋进他的肩窝,「我说错一件事情。」

「嗯?」

「我赚翻了。」紫箏抬头看他,微笑中大眼终于滴下一滴泪,「我可是赚了一个男人一辈子的爱。」

帝林抹去她斗大的泪珠,「傻瓜,这种事情怎么比较?」

「当然比较,与赢回三界最珍贵的男人比起来,亏一点也不算什么了。」

晴溪一直候在外头,当她等到门再次打开时想向前却停下脚步。用神识开门的帝林打横抱着睡着的紫箏走出来,「点些寧神香,睡得不是很安稳。」他嘱咐。

「是。」

晴溪捧寧神香放在寝殿桌上,帝林以腿当枕让紫箏枕着,大手拍背轻哄,只专注地看着紫箏。晴溪福礼转身欲离开,背后传来帝林淡淡的声音。

「别再与阿箏谈过往那些了,真正看不开的是你们。」

晴溪低头小声的说,「是属下僭越了。」

「我知你们一心都为了她,但能定义人生的只有她自己。」帝林并非责备,「日子是拿来过的不是拿来活在不甘心的。」

「神君教训的是…」

「我无意与你们衝突,但若你们仍抱持这样心态与阿箏共事…休怪我无情。」

晴溪立刻跪下颤声,「请神君息怒,并非刻意引殿下心伤,只是…觉得可惜。」

「把你们的可惜收起来。」帝林抬头盯着晴溪,她只觉得被这样乾净无杂质的双眼盯着彷彿被拨开内心最深沉的罪恶感,「阿箏没有任何需要替她觉得可惜的时刻,不管以前还是以后。」

晴溪一抖,她看的是表面的牧紫箏,而神君只在乎真正的牧紫箏…他们执着着不同的人,而天下人追的那个牧紫箏早就消失了。

这一刻她便知道自己输了…整个梵龙卫都输给这个男人在卫主心中的地位。她诚服地行大礼,「还请神君继续爱护殿下,百年好合。」

「百年太短了,改成万年吧。」

「…」

一身藏青色武服外掛金链,灰发全部盘起在头顶俐落有型,不施脂粉素雅庄重,紫箏持着剑在一旁候着。

帝林七天前便已待在四重祭台不眠不休地祝祷写文,今日仪式将焚烧祷文以剑舞祭天象徵妖界诸国平安。

她原地跳了几步确定身体无碍,同心剑柄绑着红缎,舞剑时可得小心不能缠在一块。

祭台发出白光,她便走上前踏上高台,剑尖向天一点。

帝林身穿白衣几乎与光融为一体,手中捧着长长的卷轴站在一旁,寧静的目光放在卷轴中,一字一字缓慢地朗诵。

紫箏配合地剑光一扫,浑身泛起青光与那白光相辅,文字化为金光顺着剑舞围绕,庄严又美丽。

也许除了神明没有人记得四重祭是从何时开始的,彼时神魔大战刚结束,受创严重的妖界急需一个恢復大地生机的方法,于是几位神明各分区域祭起安抚生灵的祭典,久而久之演化成百年一祭。

随着时间流逝神明逐渐凋零,四重祭虽并未因此中止但能主祭的神明一个一个离去,到最后只剩下帝林一人挑起重担,开始他百年一次下妖界巡回各国的固定行程之一。

对于神明漫长无止尽的岁月中,这也是难得能摆脱无聊天界生活的小方法,起码帝林每到要举行四重祭的日子时都挺开心的。

如今他有了家室,这旅行似乎又会变得更有趣许多。

红绸飞天绕祭台,帝林手中的卷轴燃烧,尘灰顺着红绸带起的风捲向天空散成金线朝北海都城四散形成坚实的结界。

同心剑飞回紫箏手中,虽然没有喘但额头佈满薄汗。她手中青光乍现,由光组成的青龙追上金线轻啸流长,祭台的白光渐趋黯淡。

收剑下台,晴川立刻迎来递给她手帕。

「回去了。」紫箏收回剑,她想赶紧回去准备,帝林累了七天想必很疲倦,「晴川留在这帮忙。」

「殿下今日辛苦了。」晴溪说道。辅祭也是三日前便沐浴斋戒净身没轻松到哪。

回到龙寧宫换下一身汗湿的衣裳,沐浴后换上轻便的纱衣,湿透的灰发拧乾散着,紫箏又累又饿又睏却仍然执意等帝林回宫,依着寝殿内的桌子打瞌睡。

将后续事宜交代完毕,帝林回宫时已入夜,他拉开门时便看到趴在桌上睡着的紫箏,走近轻轻捏她的脸,「怎么不去床上睡?」

「嗯?」紫箏揉眼看见他立刻笑逐顏开,「等你呀!」她站起来抱抱帝林,「先去沐浴吧,累这么多天了。」说着便替他解下外衣,「澡间水一直热着呢,随时可以沐浴。」

帝林看着忙碌的娇小身影忍不住上前抱紧,「我好想你。」这便是幸福的感觉,有人在牵掛他关心他。

紫箏摇摇他的手,「我也是。」她开心摸摸帝林的头,「好了,赶紧去沐浴,等你吃饭呢。」

等帝林湿着发回来时偏厅桌上已摆满饭菜,简单盘着头发的紫箏正在倒茶添筷,「吃清淡些,怕太久没进食胃不习惯。」走过来牵着他入座。

「好。」帝林淡淡笑着,两人一边吃饭一边间聊。

「明日走之前先与龙晨打个招呼,南海那儿晴溪已经打点好了。」紫箏夹了块鱼肉给他,「下个吉日前还有些日子,咱们可以去走走。」

「南海城都你去过吗?可以逛逛,与北海差不多大。」

「去过一两次。」紫箏答,「还很小的时候,没什么印象了。」

「那便去逛逛吧。」

吃饱喝足两人都很疲惫,帝林是直接躺上床懒得动,紫箏将架上帝林的外衣整理好才跟着上床窝进帝林怀中。

「这是咱们第一次出去旅行对吧?」紫箏抬头眼睛闪亮亮地看着帝林。

半弥留状态的帝林嗯一声,「你不带护卫上路?」

「咱俩就好,多一个人太彆扭了。」好不容易又可以两人世界了,谁希望还多带一个电灯泡啊!

帝林勉强睁开一隻眼,「你?是不是很兴奋?」

紫箏蹭蹭他的胸口,「终于可以一起出去走走了嘛?在这里身边总是一堆人围着,一点退休感都没有。」

「?」

紫箏没等到回话,头顶感受到帝林平稳的呼吸声,好似已睡着。

她咚地轻轻用头撞一下帝林,「人家就想说会儿话嘛?」语气委屈嘟囔,「这么快就睡着?」

本以为睡死的帝林突然捏她腰肉一把,睁开渴睡的眼,「?亲爱的,为夫真的快睏死了。」

「好啦?」

隔日帝林比紫箏还更早醒,他睁开眼时紫箏背对他窝成一球,半个身子都在被子外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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