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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老太太生得不好看,程家基因应该全赖程家祖父那头,或者是程世福特别会遗传的原因。程老太太是方圆脸,眼睛大,但鼻子塌、嘴也大,又因为常年劳作,皮肤蜡黄满是斑纹,手指也粗大变形,如今程家日子好过了,她也不愿穿绫罗绸缎,就一身蓝黑色细棉衣裙,连纹饰也没有,头上银发斑白,挽了个髻,隻插了个扁银寿桃簪子,还是她进宫前趁祖母做寿,拿自己的私房钱在银庄里给她打的。
她一直戴着呢。
有点忍不住了。程婉蕴吸了吸鼻子喊了声:“阿奶。”
程老太太这才抖颤着手摸了摸她细嫩光滑的脸蛋:“阿奶瞧见你,也就放心了。”
今年程老太太都七十五了,一身病痛,为什么还不肯闭眼?还不是念着掉进深宫里的孙女儿,没亲眼见过她好不好,老太太都觉得不放心,也不信儿子媳妇说的话,说不准就是怕她担心,所以都拿好话搪塞她呢!
但今儿仔细瞧了,孙女儿比上京时长高了、胖了、脸白得好似剥了壳的鸡蛋,老太太不看那些珠翠,也不看身上穿的什么料子,她就看到程婉蕴面色红润,尖下巴也没了,这就是有福,就是过得好,正所谓心宽才能体胖。
要不是日子舒坦,能有这第二层下巴?程老太太摸了摸程婉蕴变得稍稍圆润的下巴。
程婉蕴就把老太太紧紧抱住了。
程老太太身上没有别的味道,身上只有衣裳浆洗过微微发苦的皂角胰子味儿,清清淡淡的,就跟从前一样。小时候她也是闻着这个味儿在老太太背上睡着,只要闻见这个味道,她就跟回家了一样。
眼泪无可遏製地从她闭上的眼睛里流了下来,濡湿了程老太太的肩头。
但老太太没说话,只是笨拙地拿粗糙枯槁的手一下一下顺着她的后背,良久之后,才忽然从怀里掏出来个圆圆的玩意儿,举到她面前:“差点忘了,阿蕴,你瞧阿奶给你带了什么?”
程婉蕴以为是什么吃的,结果定睛一看,那圆圆的玩意儿慢慢打开了一条缝,试探着伸出半个龟脑袋来。
“啊!元宝!”程婉蕴惊喜地把它捧在手里,家里的龟龟会闭壳,闭起来的时候就像个元宝形状,因此得名。
多年未见,它居然还认得她的样子,四肢慢慢从龟壳里伸了出来,仰着脑袋,用两颗绿豆眼一直瞅着她,她没忍住伸出手指去摸它的头,它就保持着抬头的样子,一动不动给她摸。
程世福在旁边馋闺女馋得口水都快下来了,奈何亲娘死死霸着不肯让位,这下看到龟都排到他前头去了,顿时坐不住了,又舔着脸挤前来:“阿蕴,是阿玛啊!”
话没说完,又被程老太太一屁股撅到一边,她把怀章拉到前头来,唠唠叨叨:“你这小子,怎么一直不说话?你前两天做梦不是还在喊大姐我会用功读书的么?怎么到了跟前屁都不放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