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节
从袖子到衣摆, 每一处都沾着雨滴未干的痕迹。
而贺止休埋在肩窝处遗留下的痕迹, 则成了湿痕最明显的地方。
路炀不自主屈指在上头轻轻抹了下, 犹疑寸许,还是搭在了椅背上,旋即才转身打开衣柜,翻出一套干净的睡衣、
迈出房间时, 只见客厅空无一人。
而一早跟着他进门的贺止休,此刻竟还一动不动地杵在玄关处。
“你站那儿干什么?”
路炀不由看过去:“罚站?”
屋内灯光明亮,但通往玄关的位置有一条走廊。
贺止休站在未开的灯下, 头顶兜帽遮住他大半面容,只露出一截下巴, 阴影中他似乎反应了下,才后知后觉地抬眼望向数步之外的路炀。
陵园决堤之后的双目仍旧透着赤红,乍然望去显出几分罕见地呆愣,从模样上看,仿佛还没能从巨大的情绪中缓回神。
以至于直到路炀跨步走进,贺止休才轻轻眨着眼,嗓音沙哑地开口:
“没有,我只是……”
他话音突兀一顿,仿佛没想好后面要接什么。
亦或者想好了,但在对上路炀眼睛时,涌上齿关的潜意识被他半途拦截。
“只是什么?”路炀耐心反问。
“……”
贺止休薄唇嗡动,好似在迟疑要不要说出口那般,片刻后才终于坦诚:“只是在想,我该不该进去,该不该继续靠近你。”
客厅灯光被走廊吊顶阻隔,恰好在玄关位置前落下一道鲜明的分界线,路炀停在一步之隔的光中,没再继续往前。
他抬眼直视贺止休双目,眼错不眨地轻声反问:“那你想好了吗?”
一门之隔的屋外嘈杂喧嚣,老旧楼房隔音条件显而易见的不行,家家户户开门复关的动静伴随着七嘴八舌的谈话,接二连三的响起。
或笑,或闹;或窃窃私语,或拔声交谈。
雷雨天与寒冬没能阻止人间烟火,一如方才在陵园,寒风冰冷刺骨,也依然没能阻止路炀掌心肩窝的滚烫。
“想好了,”
短暂静默后,贺止休终于跨步上前,宽大兜帽随着他动作朝后滑落,他却什么也顾不上,踏出阴影,迈入光中。
靠近路炀咫尺距离时,他鼓起勇气张开双臂,无所顾忌地拥住了对方。
“你既然那么说,那从今往后我就不离开你,无论你去哪里我都会跟着你,直到有朝一日你不再需要我为止。”
“真的么?”路炀忽然问道。
贺止休点点头,还没来得及抬头再说,路炀忽地微微偏头,贴在他耳边继续道:“那我要是上了清北,你也跟我一起上么?”
贺止休:“……”
“路炀炀,我发现你真的学坏了,怎么越来越会往别人痛处上戳了呢?”贺止休哭笑不得地抬起头,转而道:“这样,我们不如提前打个商量。”
路炀:“什么?”
“如果到时候你上了清北,你去上北大,”贺止休一本正色地盘算:“这样我就可以去上北大青鸟,四舍五入,我在精神上依然陪着你。”
路炀:“……”
天晴了,雨停了,alpha的嘴又觉得开始很行了。
好在这回终于长了眼神,眼见路炀表情愈发冰冻,贺止休及时适可而止,闷笑着搓了下路炀耳朵,边卖乖边哄着:
“开个玩笑,清北就清北吧,还能怎么办呢,接下来一年半我只能头悬梁锥刺股地奋起直追吧。”
然而头悬梁锥刺股的宏伟闷响显见只能留到下周。
情绪喷发询问路炀愿不愿意陪他去陵园时,贺止休其实没有怎么过脑,说完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这是不可能的。
至少眼下不可能。
但路炀仿若一个奇迹。
他好似天生有一种能把许多不可能的事情化作可能的能力,于是当下,贺止休还没来得及多言,少年已然点了头,行动力飞速地拽着他找了池悦帮忙联系老师。
揣着请假条离校时,他们甚至没来得及拿书包,俩手空空的走,如今又俩手空空的回。
全程里浑身上下除了一台手机,再也找不出第二样东西。
偏偏今天又是周五,从陵园出来时已然傍晚,再打车回去,抵达事估计天色都漆黑一片,学校更是人去楼空,指不定还得被逮住怎么追问。
于是两厢抉择之下,路炀索性再次带着贺止休回了自己家。
“进去左手边第二间就是浴室,左拧热水右拧冷水,沐浴露和洗发水都在旁边,自己看字用,”路炀把衣服往贺止休手里一塞:“没多余了,凑合穿。”
怀里的衣服干燥柔软,色调是与其主人极其相衬地冷白灰。
贺止休上一次穿路炀衣服还是刚转学来没多久,校服洗空,私服快递没到,又没有舍友,导致他不得不裹着毛巾,深更半夜站走廊上“乞讨”。
那件黑t后来被他洗完晒干,亲手还给了路炀。
但时至今日再次回想,贺止休后知后觉地发现,在那之后,他似乎并未再见路炀穿过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