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节
老皇帝都被气笑了:“他倒是有孝心,不是听闻他早就同家里断了亲,丁什么忧?”而且一丁忧就是三年,他的金子要怎么办?
这话就像捅了马蜂窝,邢大人立刻拜倒磕头:“皇上,自古孝道大过天,即便断了亲丁忧还是要的。”
六部的人,生怕赵凛回来了,连忙附和:“邢大人说得对,丁忧是必要的,否则有为孝道。”
“皇上,礼不可废。”
老皇帝脸黑,转而问一直没说话的徐阁老:“徐首辅,你来说说,这赵凛可不可夺情起复?”
徐首辅站了出来,道:“皇上,赵凛不过一个被贬的县令,朝廷有他没他没差,还没重要到夺情起复。”开玩笑,他身为当朝首辅都没有这个待遇,哪能让一个小县令越过了他去,这不是在打脸吗。
老皇帝气得不行,既然赵凛一定要丁忧三年,那就派人去荆州把赵凛手里的那批金子拿回来。
只是朝廷每次派去的官员刚入荆州地界,就被当地的响马给劫走了,每次都是赵凛派人前去营救。
别说金子了,人都差点回不来,渐渐的,就没官员敢去了。
邢大人上书劝解老皇帝道:“国库如今也不缺银子,也不急着要荆州的那批黄金。不若等赵凛丁忧完,由他亲自护送黄金回来,到时候再论功行赏也不迟。”
软硬都不行,能怎么办?
只能让赵凛丁忧三年再说。
老皇帝突然有些后悔自己过河拆桥的做法了,若是荆州鼠疫爆发时,早让人去支援。鼠疫说不定早控制下来,赵凛也早带着那批金子会京都了。
说来说去都怪赵凛那死鬼爹,好死不死,偏偏这个时候死!
而赵凛对他爹这辈子唯一的好印象,就是他死的恰到时候。为此还特意把他偷偷埋进了太妃的墓里,让静王府的老管家日日去祭拜他。
老管家还浑然不觉墓里面已经被换了主人,坚决认为只要他日日去祭拜,太妃就能早登极乐。
而赵凛则在府上象征性的供了块牌位,那牌位还是陶御厨生火剩下来的一块笨木头。他嫌请人雕刻麻烦,自己又不想动手,干脆把牌位丢给赖在这迟迟不肯走的霍星河雕。
霍星河刀工是没得说的,很想把宝丫妹妹的祖父雕得好看些,奈何这木头太丑,雕出来的牌位委实入不得他的眼,摆在香案上难看得紧。
赵宝丫也觉得难看,想着反正也无人祭拜,干脆把牌位放到了杂物间。
她才把牌位放好,就有衙役匆匆来报,说是县衙外又来了十几户百姓。有说家里的鸡萎靡不振的、有说家里的母羊不肯吃草的,还有说自家的母猪难产的,想请她过去看看的。
赵宝丫先前跟着云娘子教百姓养蚕、养鸡鸭鹅、纺布来讨生活。百姓都知道她对动物问题很在行,又知道她人好,之后家畜有问题的第一反应就是来她。
赵宝丫也很乐意帮助百姓,看着他们的生活一点点变好,她就开心。
荆州城的百姓也很敬重她,听说赵宝丫要带他们出城种树,想也没想就扛着锄头、铁铲跟着往外走。
赵姑娘做什么都是有道理的,最终都是为了他们好。
一大群百姓出城,发现城外已经聚集了一大帮人。曾经驰骋城外,见人就抢的一群响马在霍星河的催促下,悲催的挖着坑,运来小树苗。
“快点啊,早饭没吃饱啊!”霍星河踢了那响马头子一脚,随后又朝赵宝丫招手:“宝丫妹妹,这里!”
赵宝丫回应他,带着一大帮百姓同他们汇合。两人人马汇合后,开始努力挖坑,种树。小小的树苗在广阔无垠的黄土地上迎风伸展,焕发出别样的生机。
小响马看着这一地的绿有些发愣,先前被霍星河踢了一脚的响马头头一脚踢在他腿窝,道:“发什么愣,不想在这过夜就快点挖!”骂完小响马他又开始骂骂喋喋:“老子宁愿吕勇那厮弄死老子,他娘的又是种树又是耕地,闲暇时还要配合他们抢劫京都来的官差。”偏偏抢到的东西还没他们的份。
他刚吼完,吕勇就带着几十个人往这边来,冷着脸问:“让你们种树你们嘀咕什么呢?”
那响马头子立刻点头哈腰,陪笑道:“这就种,立马就种!”他娘的,去年就不该手贱去抢顾山长和赵凛。
初春的天有些冷,赵宝丫裹着厚厚的棉衣,戴着兜帽。霍星河用力挥舞着锄头,挖出一个大大的坑,然后把树苗放进去试了试。坑明显小了,他把树苗提出来,继续挖,边挖边道:“马叔叔这次送来的树苗可真大,这能种得活吗?”
赵宝丫眼神坚定:“肯定能的,这片土地都会被绿洲取代!”
坑终于挖好了,霍星河又重新把树苗种下去,让赵宝丫扶着他来填土。他边填土边道:“这棵长青松是我特意让马叔叔给我找的,听说是在长溪崇岭崖那颗不老松的子树。我把它种下去,宝丫妹妹就能和它一样长命百岁了!”
赵宝丫扶着树,仰起脸来冲他笑,晚霞落在她发间、衬得她整个人都在发亮。
等树种好了,霍星河用力踩了两脚,又道:“从明日起,我日日过来给它浇水,一定让它长得又粗又壮!”
只是,次日,他还没来得急给树浇水,就被不远万里,千里迢迢赶来的霍大老爷给逮了回去。
霍星河临走前朝着赵宝丫挥手,大喊道:“宝丫妹妹,我会时常给你写信的!”少年嗓子又清又亮,整个黄土地里都回荡着他的声音。
鹰隼在天空盘旋,斑头雁飞过劈观山在辽阔的黄土地上翱翔。
赵宝丫骑在温驯的小马驹上朝他挥手,她身后是一大片欣欣向荣的绿意。
只是,她始终没等来霍星河的信,反而是时常收到春生哥哥的信。春生哥哥每到一处都会写信过来,把当地的风土人情、美食以及近期遇到有趣的事都说给她听。
“宝丫妹妹亲启,我到了益州,询问过当地百姓当年鼠疫的事。他们的配方和我们当初研究出来的配方相差甚大,许是时间久远,鼠疫也不同了吧。”
“宝丫妹妹亲启,胶州平原郡真是个美食之城,我日日出诊路过街边的小食肆都馋得紧。他们这里有一道名菜鸳鸯五珍脍,很是美味。我找人打听了菜谱,寄回去给我娘了。你若是回长溪可以去尝尝。
“宝丫妹妹亲启,我这次到了东州陈留郡,这里四季如春,草木繁盛,有许多我没见过的药材。我决定在这边待上一阵子,你若是要给我写信可以寄过来。”
收到第十封时,赵宝丫以为又是春生哥哥的信,打开来发现居然是霍星河的信。
信里面说他回去后就被他舅舅,霍大老爷丢去了千机营历练,年初升了小旗才准他能出营写信。
“等宝丫妹妹回京,我肯定就是昭武校尉了。”
赵宝丫说她怎么这么长时间没收到星河哥哥的信呢。
她招呼今日种树的人可以自行回去休息了,然后坐上马车先回了城。刚到了县衙门口,她爹就迎了出来,盖了一件厚实的外袍在她肩上,蹙眉问:“入秋了天冷,不是让你少往城外跑?”他边带着人往里走边道,“百姓都会种树堆肥改善农田了,之后你就不必去了。若实在无聊,就去城里的书院教教小孩儿吧。你顾爷爷又托人送来了一批书,明日记得给他们送去。”
“知道了。”赵宝丫眉眼弯弯:“我有注意保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