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节
“公主殿下,快走……”小叶似是万般痛苦,重重地在外面拍着车窗,无力的哭喊声瞬间被吞没,再也听不到了。
江禾怕极了,整个人抖得几乎要发不出声音,嘶哑地回应着她:“小叶、小叶!”
“跟我走。”裴渊沉了声,伸手拉住她,自一片混乱中抢过一把利剑,挥手斩落了几个扑上来的黑衣刺客。
漫天黄土飞扬,地上横陈着无数人,分不清究竟是大沅护卫还是那群刺客的身体。江禾从未见过这般场景,无意间踩到一个人的手臂,吓得她惊叫起来。
“闭眼。”裴渊显得十分冷静,似是见惯了这样的事,他用力拽着江禾,手中的剑稳稳地接住了四面八方的袭击,护着她一路向后撤去。
“裴先生,速带殿下走!”震天的喊杀声中,传来一句熟悉的高呼,那声音不复白日里的铿锵有力,显得异常的疲惫。
“明白。”裴渊低声回应了路将军,牢牢地将她锁在身边,在众多大沅护卫用人身 筑成的墙后,渐渐远离了人群。
江禾听话地闭着眼,任由他拖拽着。
喧闹声慢慢地听不见了,一阵凄惨的鸟鸣声划破长空,身侧传来微弱的水流声,裴渊止了脚步,轻轻拍了拍她的手。
江禾的眼皮动了几下,方敢重新看向四周。这是一处极其静谧的林子,一条溪流缓缓穿行其中,月光投在林间,成为了此处唯一的光亮。
她低头看去,只见裴渊受了极重的伤倒在地上,紧紧地抿着唇,苍白的脸上不见半分血色,恰如那日她的皇兄责罚他之后的模样。
“先生,先生……”江禾颤着手去推他,不住地喊他,“裴渊,你醒醒……”
裴渊迟迟没有应答,忽然,一阵刺目的光直直地照在她的眼上,亮得她几乎什么都看不到了。
她听见自己强装镇定的问那人:“你是谁?”
昏迷
“我是阿宝。”一个稚嫩的男孩音从她头上传来,男孩稍微移开了那盏灯,江禾方借着光看清他的小脸。
约摸七八岁的年纪,深蓝色的布衣上打着零零散散的红色补丁,胖胖的脸蛋上一双小小的眼睛正好奇地盯着他们。
“你可以叫我禾儿。”江禾斟酌着开口,没有说出自己的姓氏,“你在这里住吗?”
阿宝点点头:“我家就在这附近,我是出来寻走丢的大黄狗的。”
“那,你愿意帮帮我们吗……?”江禾又将裴渊向怀里揽了揽,幼小的身躯显得十分吃力,“这个哥哥快不行了,如果可以,求求你帮帮我们。”
“好。”
阿宝应下了,飞快地往东边跑去,不多时便带了几个壮男子回来。
“就是这个姐姐,她和这个哥哥受了很重的伤。”
阿宝的一只手指向他们,另一只手则飞快地挥动着,招呼着身后的一群大人。
“这位姑娘,交给我们。”一位黑胡子中年男人面容和善,伸手接过了昏迷着的裴渊,几个人一同架着他朝东边去了。
江禾的心里不住打着鼓,跟在后面死死地盯着他们的背影,她害怕极了,此刻却也别无他法,只得赌上一把。
他一直昏迷着,若是这般耽搁下去,还不知道能不能再醒过来。
不远处就是个小村落,疏疏地排着十几户人家,踩过田间的泥土,又迈过一道沟渠,便到了那黑胡子男人的草屋里。
木制的栅栏明显被补过许多次,风一吹便吱呀作响。江禾拖着早已泥泞的衣摆经过家养的鸡群旁边,惹得它们一阵不快。
“姑娘放心,我们这有大夫,你先稍坐一下。”男人拍着胸脯安慰她道,“我姓胡,喊我胡大哥就好。”
“多谢胡大哥。”江禾俯身一礼,不时侧头向里屋床上那个身影看去,强忍着没有让泪珠落下。
“不必担心。”胡大哥似是看出了她的焦虑,“我们这位大夫医术不错的,应该很快就会出来了。”
江禾点点头,再次拜谢。
“哎呀,我们家阿宝可是做大好事了。”男人身侧的那位大娘慈爱地摸了摸阿宝的头,“真是救了人一命呢。”
“阿宝是大英雄!”小孩子骄傲地抬起头,向娘亲索求着表扬。
江禾心中虽感激,此刻却并无心情去哄孩子,所幸不多时,那位大夫便出来了。
“无甚大碍,只是看着吓人罢了。”大夫铺开纸笔,用工整的小楷写下药方,“他身子弱,小时候应当受过什么重伤,一直没有将养好,这才导致此次猛地一发力,便虚脱昏厥了。”
“谢谢大夫,谢谢您。”江禾泪眼婆娑,不住地道谢,白皙的肌肤因倾泻出的泪水显得亮盈盈的,让人看了分外生怜。
“不过医者的本分而已,姑娘太客气了。我已为他施了针,想来很快就会醒了。”大夫收拾着针袋,宽慰道,“我先回家中取药,待他醒了,让他喝下便是。”
待大夫一走,江禾立刻奔向了那个她牵挂万分的人。
裴渊依旧是在床上静静地躺着,紧紧阖着双目,薄唇润润的,似是被人喂过了水,气色也恢复了些许。
她松了口气,轻轻去抚他的脸颊,冰冰凉凉的,好似刚从水中捞出的月亮。
“裴渊,你快些醒来。”她呢喃着,又去握他的手,不停地晃着。
随着她的动作,一张褶皱的字条忽然自裴渊的袖口滑落,她忙俯身去拾它。
“当年之事除刑部尚书外,仍有知情者在世,速借势掌权,以免夜长梦多。”
江禾微怔了下,重新看向裴渊,他仿佛正陷入了什么梦魇之中,口中不断说着些什么,她侧耳去听,却只字未听清。
“姑娘,先出来吧。”大娘在门口张望了许久,开口喊她,“让他好好休息休息。”
江禾低声应了,为他掖了掖被角,轻轻带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