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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节

 

李清露低头看着他,倒没有十分害怕,反而有种平白捡了个好大儿的感觉。

这念头一闪而逝,她随即打了个寒战。这可是江湖中人人闻之丧胆的大魔头,若是让他知道自己敢在心里占他便宜,整个玉虚观都要被他夷为平地。

她摸了一下他的脉搏,感觉内息乱的很,大约是练气走岔了路。像这样的大魔头练的功夫都是旁门左道,虽然厉害,也冒着极大的风险,一不小心就会走火入魔,变得疯疯癫癫的。李清露想起了师父平时教导自己要踏踏实实地练功,不要想那些一蹴而就的事,如今见了他这模样才知道师父说的不错。

她从怀里拿出一瓶治疗内伤的合气丹,往他嘴里塞了两颗,也不知道有没有用。她叹了口气,觉得这么好看的人,却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人不人鬼不鬼的,实在太可惜了。

天色阴沉沉的,头顶上聚拢着一层乌云,似乎要下雨,却又一直没下。

她待在树林里,也有些不安,万一又仇家杀回来就糟糕了。她拍了拍他的脸,小声道:“喂,你怎么样了?”

徐怀山没有反应,李清露便伸出手去,掐了他的人中片刻。徐怀山的眉头一皱,倒出了一口气,终于醒过来了。

他睁眼看着头顶,天空灰蒙蒙的,周围到处都是大树。李清露松了口气,道:“你醒啦。”

他这回安静多了,任李清露抱着自己,不但没有不自在的感觉,反而觉得十分舒适。

李清露发现他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眼神直勾勾的,觉得有点不对劲。她把他的头推开一点,说:“你没事了吧。”

他坐了起来,四下环顾了一圈,道:“这里是……十里坡?那小子怎么上这里来了?”

他好像跟从前没什么不同,但感觉上又哪里都不一样了。若是一定要说的话,大约就是气质比原来端庄多了,他一只手放在膝上,抬起右手来把一缕散落的发丝别在了耳后。

这样的动作若是别人做出来,未免显得有点女气。但他做出来,好像又没有哪里不对,仿佛他天生就是个端庄貌美的女子,本来就该如此。

李清露看着他,有种说不出的异样感,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他看着李清露,道:“你是谁?”

不光是神态,就连他说话的声音都有了微妙的不同。李清露默默地寻思,他该不会是刚才把脑子撞坏了吧。可他撞的是头,又不是别的地方,怎么会变的女里女气的?

李清露眨了眨眼,心中虽然困惑,却又不敢不答。

“我……我叫李清露,看你倒在这里,我就把你救起来了。”

他点了点头,又一撮头发落了下来。他仿佛觉得这样不修边幅的有失身份,微微皱眉,又把头发撩了上去。然而刚才他对着大树把自己撞得乱七八糟的,发冠也摇摇欲坠,不是一下两下就能收拾利索的。

李清露忍不住笑了,从怀里掏出一把玳瑁的小梳子,道:“你别动,我来帮你吧。”

她取下了他头上的发冠,用梳子细细地把他的头发梳顺了,重新束了起来。徐怀山一直老老实实的,十分配合。李清露给他戴上了发冠,用发簪别住了,他总算又恢复了精神利索的模样。

“好了。”李清露收起了梳子,站了起来。

他伸手摸了摸鬓发,好像很满意,道:“手艺不错,你是什么门派的?”

他撞了头之后,好像把之前的事都忘得一干二净了,什么事都要重新问一遍。李清露道:“我在玉虚观修行。”

他喔了一声,道:“还是个小道姑,你会画眉么?”

李清露道:“我只会梳头,师父不让打扮,我没画过眉。”

她一张清水脸儿虽然素净,却又十分好看。一双远山眉生的十分秀气,嘴唇不点而红,天然去雕饰,比画的还漂亮。

他沉吟了一下,道:“也无妨,不会可以慢慢学。你跟我走吧,本座必然不会亏待了你。”

李清露一怔,道:“去哪儿?”

他站了起来,一副理所当然的态度道:“本座缺个梳洗丫头,以后你就跟着我,早晚为我梳洗打扮,伺候茶水,不必回去修那劳什子道了。”

李清露诧异地看着他,意识到他不是在戏耍自己,这人怕是真的疯了。他这一觉醒来,不但性情大变,还要梳妆打扮,好像彻头彻尾地变成了一个女人。

她往后退了一步,道:“你……你是谁?”

他歪了一下头,仿佛觉得这小姑娘没见识,连自己都不认得。他莞尔一笑,道:“我叫钟玉络,是无量山业力司的教主。你以后要服侍我,叫我主人就好了。”

李清露的脑子彻底混乱了,眼前的人分明是徐怀山,怎么自称是钟玉络。这名字一听就是个女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想起了方才徐怀山发疯的情形,记得他口中不住喊着阿姐,又说没能为她报仇,对不起她。李清露的心念转动的极快,后退了一步,道:“你是钟玉络,那徐怀山是你什么人?”

他的神色淡然,道:“他是我的师弟,怎么,那小子欺负你了?”

李清露一时间大为骇然,方才徐怀山口口声声说要为阿姐报仇,业力司如今的主人也是徐怀山。眼前的这个人,应该已经不在人世了,怎么会出现在徐怀山身上,难道是鬼上身么?

李清露看着他,神色十分复杂。青天白日的,就算真的有鬼,也不至于这样横行无忌。她以前听师父说过,有些人的亲人去世,因为太过悲痛无法接受事实,便分裂出了另外一个人格,认为以前的亲人还活着,并且与那人共用一具身体。

这是癔症的一种,十分难治。她的师父擅长医理,却也对这种病束手无策,说这是心病,药石难及,除非解开心结,否则一辈子都好不了。

李清露看着他,眼神从恐惧渐渐变成了同情。本来以为他是鬼上身,仔细想想,原来是精神出了问题。难怪他一难受就拿头撞树,这人的问题的确是出在脑子里。

头一次在宜昌见到他时,李清露便觉得这人虽然外表英俊,武功也十分高强,但就是有种不太对劲的感觉。他好像对什么都不在乎,一直游离于尘世之外,阴沉沉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她本来以为是自己多心了,没想到这人还真的有大病。

钟玉络见她不说话,以为她是害怕。她温声道:“想好了么,咱们走吧?”

李清露摇了摇头,道:“不……我得回去,我师姐妹和周师叔还等着我呢。”

钟玉络像个温柔的大姐姐似的,和气地劝道:“跟着我有什么不好的?本座给你发工钱,一个月五两银子。每年都准你回老家一趟,吃的穿的都让你用最好的。不要听外头的人瞎说,我们业力司的人还是很讲道理的。”

她伸手去拉李清露。她现在是钟玉络,觉得自己牵一个小姑娘的手没什么不妥。李清露却直往后退,道:“我不。”

钟玉络没把她这一点小抗拒放在眼里,一把攥住了她的腕子,道:“别犟了,跟我走吧。”

李清露的力气没她大,被拖的跌跌撞撞的,用力挣扎也甩不脱。她急道:“你放手……你带我去哪儿啊!”

钟玉络悠然道:“本座饿了,跟我去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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