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节
蛛红道:“就是,说这些就见外了。教主一直心疼你,老惦着要把你救出来,你没事他心里肯定也高兴。”
申平安被关了这么久,身体十分虚弱,好在精神还不错。郑雨寒给他把了脉,沉吟道:“没什么事,就是肝郁气滞,申副堂主窝了好大的火啊。”
申平安一向脾气不错,能把他气成这样实在不容易。他气愤愤地说:“屠烈那龟孙子杀了我这么多兄弟,我恨不能把他千刀万剐,憋了这么多天没被气死,已经很想得开了。”
蛛红道:“教主这不是在外头给你出气么,金刀门杀了咱们多少人,教主都跟他们讨回来。”
穆拂衣道:“外头打的怎么样了?”
蛛红方才来的时候都看清楚了,道:“他们带头的是刘管事。那老头儿也就躲起来出出馊主意还行,真打起来应付不了这种场面,没脚底抹油就不错了。屠烈在春风楼喝花酒,这边打成这样,他还在温柔乡里醉生梦死呢。”
众人心中都有了数,仿佛吃了一颗定心丸。外头的声音渐渐停歇了,李清露按捺不住,爬到了墙边的一块大石头上,向外望去。
就见人群之中,一人浑身散发着强烈的杀气。他手中长剑斩下,一人的头颅落了下来,血洒在人群之中,让人大为骇然。李清露吓了一跳,下意识闭上了眼,心中却道:“金刀门的人专爱欺凌弱小,不是好人。他杀了他们,也是为死去的兄弟们报仇。”
她虽然这么想,浑身却忍不住发抖,刚才那一幕实在太有震撼力,深深地烙在了她的眼里。徐怀山不知道她在墙头偷看自己,提剑又砍倒了一人,仿佛已经杀红了眼,对于一切都不在乎了。
这才是他深藏的一面,一个让人闻风丧胆的大魔头,跟他师父比起来有过之而无不及。
金刀门的人都怕极了他,他所到之处,敌人便如潮水一般退开。刘管事被几个侍卫护着,在乱阵中跟徐怀山对上了眼,一瞬间像是看到了魔鬼,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这才小半个时辰的功夫,自己带来的人已经被他杀了一半。再这样下去,这些人都要死在这里了,自己实在没法跟上头交代。刘管事心虚的厉害,放声喊道:“撤、撤,别打了,快撤!”
他身边的人也跟着喊道:“撤了吧,走!”
其他人得了吩咐,纷纷向城西逃去。徐怀山也杀的够了,提着剑作势追了几步,越发把刘管事吓得抱头鼠窜。
一群人一会儿功夫就跑没了影,地上满是尸体和鲜血,被远处幽红的灯光一照,十分骇人。
徐怀山站在尸体之中,喘着气,耳中震鸣起来,眼里的光也有些模糊。
杀戮让他体内的血沸腾了,他心中满是戾气,一时间难以平息。
嗡——嗡嗡——
他的视线扭曲起来,地上的血仿佛冒着血泡,有什么东西从血液里生出来,不住地蠕动,向他脚边爬了过来。无数柔软的触须靠近了他,缠住了他的靴子。
大地裂开了一道口子,尸体落了下去,消融在了灼热的岩浆之中。那些触须想把他也拖进地缝里去,徐怀山往后退了一步。那些触须发出低低的笑声,道:“别走啊,地下寂寞的很,你来陪一陪我们。”
徐怀山亲手杀了他们,此时也不害怕,只是耳中一直震鸣着,让他心烦意乱。
他喃喃道:“闭嘴,闭嘴——!”
那些声音反而越发猖狂地笑了起来,呵呵呵呵,哈哈哈哈,一个个人睁着眼,歪着嘴,对他发出刺耳的笑声。
那些影子后面,孙孤诣的脸庞浮现出来,对他慢慢地咧开了嘴,道:“好徒儿……你真是越来越像为师了。”
徐怀山一剑斩过去,咆哮道:“滚——!”
周围的人见教主提剑向前斩去,却不知道他在砍什么,心中都有些害怕。
李清露从小巷子里跑了出来,红将军在后面跟着她,生怕她出意外。李清露来到近前,见徐怀山喘着气,脸上满是戾气。
她道:“你没事吧。”
她也不嫌弃徐怀山浑身是血,拉住了他的手。
被她碰到的一瞬间,他的指尖传来了一点温柔的触感,那些诡异的画面都像云雾一样消失了,耳边的噪声和低语也不复存在。虽然周围依旧堆满了尸体,现实比地狱好不到哪里去,但终究是有人在意他的。
徐怀山垂眼看着她,意识渐渐清醒过来。他的脸上满是血,眼神混沌而又阴沉。李清露有些怕,但想着别人都那么怕他,若是连自己也不要他了,他该有多难过?
她担心地看着他,道:“你身上这么多血,受伤了吗?”
徐怀山注视了她片刻,自己豁出性命与敌人拼杀,为的也只是保护这一点温柔。他扔下了剑,抬手把她抱在了怀里。李清露吓了一跳,用力推他,道:“你干什么,放手!”
徐怀山硬是搂着不放,低下头来想亲一亲她的脸。血腥气激发了他的本能,他就像一头野兽,暂时忘却了平日里戴着的面具,也不在乎是否会冒犯到她了。
他喘息着,低下头重重地蹭了蹭她的脸颊,仿佛这么做就能得到慰藉。李清露挣脱不了,终于放弃了挣扎,只觉得心跳的极快,靠在他心口的脸颊火烫。
他的怀抱温暖,又散发着一股强烈的血腥气。周围的一切都不重要了,熊熊的火光和苍白的月光交织,鲜血与灰尘斑驳地沾在他们身上。她的思维也跟着这一切变得光怪陆离起来,静静地想:“疯了……疯是会传染的。”
长街上已经安静下来了,伤员们坐在街边,三三两两地互相裹伤。郑雨寒拿着药箱子,穿行在人群中。朱剑屏让人出来清理尸体,用担架抬走了重伤的兄弟。徐怀山就这么旁若无人地抱着李清露,好像周围的一切都跟他无关了。
红将军站在远一点的地方,不想打扰他们。穆拂衣从小巷子里走出来,见徐怀山站在一盏灯笼下,低头蹭了蹭李清露的脸颊。
穆拂衣的神色微微一动,皱起了眉头。她早就看出徐怀山对那个丫头不一般,但亲眼看到自己喜欢的人跟别的女子卿卿我我,她的心里还是很不好受。
周围的人对他们这样亲近都很习惯了,那丫头捶了捶他的胸膛,没能把他推开,她低着头忍了片刻,终于忍不住踩了他一脚。徐怀山总算把她放开了,脸上带了一点笑意,身上的杀气已经消失了。
看得出来,他很喜欢那个姑娘,可那又怎么样呢?这丫头的身份平凡,武功也稀松平常,跟他差的太远了。就算他喜欢她,将来顶多收在房里,也不会抬举到哪里去。
穆拂衣沉默着,心里暗暗劝自己,像他这样身份的人,身边不会只有一个女人。自己若是想跟他在一起,就得学会该看的看,不该看的不看。
穆广添点完了死伤的人数,朝这边走过来。他道:“教主,地载堂的兄弟死了十六个,重伤二十五个,其他人都有点轻伤。金刀门那边死了四十多个人,重伤的更多。”
徐怀山道:“劳烦你写个名单,牺牲的兄弟们都有抚恤金,堂里为他们主持下葬。其他凡是参战的人,都有赏钱。”
他叹了口气,仿佛为了去世的兄弟们难过。朱剑屏道:“出来混,都是刀头舐血。兄弟们从来的第一天,就已经做好这个准备了。”
穆广添也道:“后续的事我会好生处理,教主不必担心。”
徐怀山道:“那就有劳你了,需要多少钱跟我说。”
众人说着话,蜈青搀着申平安出来了。徐怀山一见他,眼睛登时亮了起来,道:“申副堂主,你没事吧?”
申平安眼中涌出了泪花,行礼道:“教主,属下还以为以后都见不到你了!”
徐怀山连忙扶住了他,道:“胡说什么,你年纪轻轻的,还得陪我好几十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