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节
“还有衣裳,二奶奶身上的衣裳也得脱。”
这衣裳看着虽不如谢家其他女眷身上的精贵值钱,可好歹也是锦缎料子不是,这衣裳脱下来拿去锦绣阁也能换不少几个钱呢,她可不想留给白班麻婆那一群母大虫占便宜。
属于她黄丽花的财,就没有漏出去给别人的道理。
态度配合的秦芜闻言,顿时扯着自己身上的衣裳傻了眼,“这衣裳也得脱?脱了我穿什么?”
“穿什么?”,黄丽花扯着一口稀疏门牙的大嘴巴笑了。
“嗨,这好办!按理说,进了我大理寺监牢都得换囚服,不过今个牢里头进的人多,囚服也不够用,我们姐妹也是好说话的,二奶奶只需脱了外裳就行,里头的衣裳就给二奶奶留着了,二奶奶你看阿行啊?”
“行,怎么不行。”,对方看是好说话的商量,可这四双直勾勾的眼睛可半点不给自己拒绝的机会。
秦芜还能怎么办,配合呗。
想起一路走进来,自己看到的监牢里除了年幼的孩童,大人几乎都是身着脏污的囚服,秦芜自然不会矫情的说不脱。
看来狗二爷还是棋差一招,怎么就不想着叮嘱自己穿的寒酸点呢?
麻溜的脱了外裳,解了腰间的马面裙,一气交到黄丽花手里,秦芜又转了一圈而后看向四人,“几位大姐看,这样可行?”
“行,行,行,既然二奶奶这般配合,我们姐妹也不为难二奶奶,地牢阴凉,回头我们就给二奶奶送捆干稻草来。”
“好,那我就先谢过四位了。”
“不客气不客气。”
叮铃咣当间,黄丽花嬉笑着示意手下开锁解了链条,监牢门一开,黄丽花还笑呵呵,态度奇好的朝着秦芜比了个请的手势。
“二奶奶,这是你们谢家女眷住的监牢,二奶奶进去吧。”
“多谢。”,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秦芜自认是个特别识时务的人。
点头谢过后一脚就踏了进去,身后的牢房门吱呀一声合拢,铁链条的声音再度响起,紧接着啪啪两声鞭响,秦芜回头去看,黄丽花一手捧着她的衣裳,一手挥舞鞭子虎虎生风,冷酷的声音紧随而来。
“里头的人都听着,都给老娘老实点,别总叽叽歪歪的,大晚上哭的甚是晦气!都不许哭,谁在哭唧唧瞎逼逼,回头老娘的鞭子可不认人。”
一通要挟过后,黄丽花这才收了鞭子,招呼一声走,四人转身大踏步的就离开了幽暗的地牢,步伐还带着急切,怕是急着分赃去的,秦芜心想。
目送人影远离,秦芜心下稍安收回视线,开始打量起自己身处的这间地牢来。
这间牢房人很多很多,屁大点的地方几乎挤满了人,而这些人结合狗二爷与狱卒的交代,自己若是没猜错该都是谢家女眷与老幼,还是只有主家不带下人的。
一眼扫过,啧啧,狗子家的人口还真是繁茂。
这么多的人,她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四方夹角,除了牢房门的右侧夹角,摆着即便还没人用过却仍旧散发着浓浓臭气的恭桶外,其他三个夹角,乃至内侧靠着墙壁的地方都挤满了人,就更不用说监牢中心的位置了。
挤挤挨挨的都是人,她发愁自己该选哪里落脚的好,至于招呼啥的,反正这些人自己一个都不认识,狗二爷不是说了么,自己不管不问不信全部都无视就行。
秦芜左看右看,最后无法,只能退而求其次的避开恭桶选了还算空的门边,靠着监牢的栅栏落座了下来,无视了身边各色打量、评估,与阴阳怪气的眼神。
只是她刚一坐下,耳畔就响起了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
“哟,真不愧是我们府里的二奶奶啊,架子可真是大,自己胆敢逃跑不说,这被抓回来了眼里还看不见人,这是多傲气啊,觉得我们一家子都成了落地的凤凰就跟她一样啦?这就傲气的无视了这满屋子的长辈,连老太君也不放在眼里啦?”
秦芜……
也不怪这声音阴阳怪气的,实在是这满监牢的女眷心里都有气啊。
刚才是先前那些扒她们衣裳,还摸她们身体,甚至还恐怖的不放过她们身上任何一丝财物的女恶霸在,碍于恶霸的不讲理,也是惧怕她们手里的鞭子,摸着自己身上还在隐隐发痛的伤口,牢房里的人一个个的饶是眼睛都喷火了,也敢怒不敢言,生怕一个不好,那四个该死的恶霸手中的鞭子又不讲理的朝着她们挥。
眼下确信女恶霸走远了,又见秦芜这个下巴里子人目中无人,已经憋屈恐惧了整日整夜的女眷,便再也压抑不住了。
凭什么啊,她们都穿着臭烘烘的囚服,这下巴里子的穷酸破落户她凭什么还能穿自己的衣裳?凭她穷?凭她逃了吗?
心里一酸,再瞧见秦芜那视她们所有人为无物的态度,镇国公谢孟昌宠幸多年的良妾周氏先不干了,这人自来得宠,见自己的一双儿女都遭了大罪,她一个落魄孤女凭的什么?
她的璞儿,她的三郎啊,眼下在男监也不知如何了?
她的卿娘,她的三姑娘啊,还有璞儿家的,通房桂氏她就不说了,做什么都是应该的,只可怜儿媳林氏,她还怀着身孕,可怜了她还未出世的孙孙儿啊!可遭大罪了!她这正经上了家谱的良妾都是这般落魄,她一个逃跑的落魄户凭什么的?
也不怪平日里最会小意温柔的周姨娘会率先发飙了,实在是即便被纳良妾,实则她出身也不高,骂秦芜是落魄户,其实她也好不了多少,要不然怎会做了谢孟昌的妾?
所以咯,眼下最先忍不住原形毕露的,自然是读书少的周姨娘。
只可惜啊,秦芜没有记忆根本不认识任何人,来时又得了谢真指点,面对周姨娘的酸话她就跟没事人一样,周姨娘一拳打在棉花上,没人应和她的戏就唱不下去。
继室小袁氏搂着自己所出今年十三岁的六姑娘谢思玉,心里惦记着此刻不在身边的她的两个亲亲儿,五郎谢圭,八郎谢瑕,想着五郎今年都十六了,都已经是定亲的人了,即便不在自己身边,也该是能照顾好九岁亲弟的,心绪万千,也是看不上平日里周姨娘恃宠而骄的样,小袁氏只拍了拍怀中受惊的女儿,暗自白了周姨娘一眼。
身为国公夫人的小袁氏没动没发话,作为丫头出身当年继室夫人于氏还在世时,老太君赏给儿子谢孟昌的妾柳氏,自来在府里就是个透明人,这会子又忧心四爷谢安,一会担心儿安危有无受罪,一会又担忧儿子本来亲事就难寻,如今府里遭难,那好不容易谈成的婚事怕是得黄了,哪有功夫搭理其他,只继续当她的透明人担忧儿子都担忧不过来。
当年于氏怀着真二爷,为了服侍公爷谢孟昌,陪嫁丫头出身的王氏被自家姑娘许给了公爷,跟柳氏几乎是前后脚成为公爷妾室,好在有姑娘照拂,自己成功诞下大姑娘谢思妙,大姑娘两年前及笄嫁出去,如今儿子都半岁了,此次抄家出嫁儿不在其内,自己的主子姑娘也早就病逝,眼下自己的处境虽是不好,她却也不过多担心,毕竟亲亲女儿无事,她还怕啥呢?
也就唯独姑娘所出的二爷她还挂念几分,只是这真二奶奶人真是拿不出手,二爷也不喜,王氏便没吭声,缩在靠近恭桶一侧的墙沿当鹌鹑。
一牢房的人各有肚肠,小袁氏的目光扫过自家几个妾室,最后落在紧靠在自己身边,搂着七姑娘谢思琪的蒋氏,这是为了跟周氏打擂台,也是自己连生三个儿女后身子不利爽才抬举起来的姨娘,是娘家特意给自己培养的陪嫁,为的就是当姑爷通房的,自小调教,最是听话。
小袁氏虽是庶出,但自诩出自上朔袁家,世家大族的姑娘自视甚高,自不会如周氏这般粗鄙。
她看不惯前头生的老二谢真,其实也看不惯自己嫡出亲大姐,原配大袁氏所出的大爷谢耀。
谢耀其人二十有二,弱冠的人了,文不成武不就,比不得自己的两个孩儿有出息,甚至比不了老二谢真,当然她也不想这个外甥长进,免得碍了自己俩儿子的路,公府至今没有请封世子,是她多年精心筹谋所得。
虽是看不惯老大,也不喜满屋子的庶孽,不过比起这些,自己还是更厌恶老二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