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节
脾气慢,性格慢,不温不火地,给人看不太出来什么,平庸至极。
性格不是最热烈的,不是最平易近人的,但是她就很稳。
一个字,稳。
占进了,现在还能稳得住,还能去研究一门学问,还能笑着双手打算盘儿。
这样的隐忍个性,自我消化情绪的能力,自己跟自己玩儿的这个精神头,难得。
她不寂寞。
她自己无论什么时间什么地点,什么处境,她自己的人生,自己很得趣儿。
日本人要吃西瓜,在外面喊,看守的小跑着去,推着板儿车,去城外买西瓜去。
扶桑又安静地坐在桌子前,靠着木窗。
她自己一会儿趴着看云,一会儿撑起来下巴看光影,什么也不想做,绝大多数时候在发呆。
她比之前变得更沉静,她觉得得变化一点儿,既然要打攻坚战,改变不了环境,就改变自己。
她试着接触任何可以接触到的人跟事物,这样一个浅浅地想法在心里闪现。
这里别的没有,狱友很多。
自古真诚交朋友,她认识很多朋友。
并善于学习各种长处,比如说一个狱友学狗叫很像。
几个人会跟着学,她才知道这个是有发音技巧的。
每个人,优缺点在仔细思考的时候,都会出来。
扶桑很善于安静地观察人,也很善于学习。
她开始微妙地打磨自己,一天又一天,甚至夜里还要研究学习到十一点十二点钟。
宋旸谷给留很多很多钱,他的工资都搭在扶桑这里,看守的每个月都是一封信,里面带着汇款。
她甚至学会了绣花织毛衣,大把空闲的时间,在这里,她度过了人生最悠闲,心里事情最少的五年。
五年的时间,她刚好三十岁。
三十岁而已,她觉得这个年纪很好。
宋旸谷在前两年的时间里每周都从上海到南京,整整两年。
后面三年的时间,他在香港,她在南京,再也没有见过。
他有时候来书信,有时候没有书信,全世界都在打仗,全世界都是硝烟,整个土地都打起来了,他跨越不了火线,也无法再进入沦陷区。
如果四十岁出去的话,四十岁也很不错。
虽然日本人不会让他们吃这么久的闲饭,可能因为负担太重直接埋了。
她有点想不起宋旸谷的样子来了,很遗憾,没有一个照片留念一下。
她看着日本人的报纸,南京在日化,日本人的电台,日本人发行的报纸,日本人的西图澜娅餐厅,还有日本人收养的战争遗孤,日本人也渐渐得出来一些坐天下的心得。
她在那个圆润的书桌前,甚至能听到枪声。
夜里能感受到地面的震动,城外在打仗。
国内现在在混战,跟日本人终于,打成一片了。
前面十年,我们不断地丢盔卸甲,慢慢地变为殖民地半殖民地,然后又慢慢地开始丢城让土,因为打不过,打不过,只能被人家抢走。
那么剩余的部队,只能围绕着城市转悠,不定时打打,或者联合起来出出气,打不回去也涨涨士气。
随着国内半数以上的特大城市都被攻占之后,我们的人几乎都被挤出了城市,大家开始很气,很沮丧。
但是打了十年的经验教训,也慢慢地摸索出来了,现在你们在里面守城,我们反攻了,当初你们有炮有坦克,现在我们也有了,而且我们城内有很多内应,那我们是不是更好操作一点了呢?
十年之后的现在,形势就开始慢慢地扭转了,敌强我弱,丢盔弃甲,到现在势均力敌,攻坚持久战,看谁熬得过去。
日本就熬不太下去了,为什么?
他不是一家在打,他好几个战场,远东是一个,他还很出鬼地跟德国联手,俩人想着天下无敌的,所以把苏联人得罪的很够呛。
因为侵犯我们的时候,苏日之间有约定,只打中国,不打苏联,友好的关系。
但是日本跟德国联手了,德国当年在打英国的时候,反水去打了苏联,导致了全世界范围的内战开始。
苏联才意识到日本的野心,意识到南边日本的威胁,不愿意日本在远东地区占尽便宜,一家独大。
宋旸谷很关注时政,每个人现在都很关注,他看见苏联出兵打日本了,自己就笑了笑,二太太在一边吃早点,他这两年变得孝顺许多,会跟她讲,“苏联出兵,那么日本人就会怕,他们打不过苏联人的,东北的形势就会稳定下来,但是稳定下来之后,苏联人要怎么办呢?”
只怕请神容易送神难。
他进行了合理的揣测,世界上永远没有好邻居,只有好的利益共同体,二太太搞不懂,“打完走就是了。”
宋旸谷解释,“空着手走吗?当初英国跟苏联关系很差,但是最后英国跟苏联还有美国联盟了,一起打德国。”
因为什么?
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