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节
朱彤复又将她拦住:“哎哎,小姐,夫人当真身子不适。”
“朱嬷嬷你总拦着我做什么?娘亲身子不适,我不是更该去瞧瞧吗?”宋瑶月面露不解。
朱彤跟着孙氏多年,自是了解的孙氏的想法,自宋瑶月决定换亲那天起,夫人便彻底放弃了这个女儿!
眼下夫人惦记的只有一件事,便是弄回留在王府被宋寻月占去的嫁妆。
朱彤摇头叹叹,对宋瑶月道:“二小姐,夫人没有儿子!她生你养你,在你身上倾尽一切,为的就是你日后能过得好,成为夫人的依靠和指望。可如今你自甘堕落,放在王府的亲事不要,跑去嫁个穷秀才,夫人当真对你失望至极,再也不想见你。你回去吧!”
宋瑶月闻言根本不信,面露诧异,朝凤笑道:“不可能!娘亲那么疼我,怎么可能不见我?”
朱彤自小陪着孙氏,素来知道夫人出嫁前日子多苦,当年生了这个女儿后,她便坏了身子,不能再生育。
夫人对这个女儿本就多有厌烦,若非为了生二小姐,她又怎么会坏了身子?夫人最大的遗憾是没有儿子!
可事已至此,夫人只能说服自己接受。此后十几年,她唯一的盼望就是女儿高嫁,可以成为她的依靠。
为了这个目的,夫人这些年将宋府里所有好吃好用的,全部抠下来用到二小姐身上,就是希望这个姑娘未来能出息。
只可惜,二小姐到底是不中用了!
夫人,当真已经弃了这个女儿……
思及至此,朱彤对宋瑶月道:“夫人说了,如今你自甘堕落,嫁了个穷秀才,已是没有指望。日后不可能有好日子过,少不得还要跟她要钱!夫人为了把你送进琰郡王府,耗费心血和精力。那些嫁妆,是夫人毕生的心血!却全被你白白搭了进去。夫人没有儿子,一旦宋大人离世,夫人如果继续像从前一样管你,她要怎么生活?小姐,清醒些,夫人自己的日子也得过,不可能再接济你!”
宋瑶月听完朱彤的所有话,心一点点的下沉,方才的笃定和不敢置信渐渐变得虚无,她干涩笑笑,眼里已是布满泪水:“不可能,娘亲不可能不要我。”
朱彤瞥她一眼,叹道:“夫人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二小姐既然已经为自己选了路,就自己去走吧,夫人日后没有你这个女儿了。”
顾希文在院外靠墙听着,心下当真是连连嘲讽,不愧是母女俩,无论何时何地,心里都只有自己!
平常人生孩子,虽有日后需要孩子养老的想法,但父母之爱,无不是为孩子倾尽一切。孙氏这样的母亲当真少见,竟是将自己女儿,彻彻底底当成改变自己生活的工具,一旦不中用,便立马弃如敝履。
也就是孙氏没有儿子,若有儿子,这宋瑶月的生活,不会比继女宋寻月好到哪里去。
听完朱彤这一席话,宋瑶月愣了许久。半晌后,她忽地崩溃大哭,提裙便往里冲去,厉声喊道:“娘!我是瑶月啊!娘……你真的不要我了吗?娘……娘!你不能这么对我啊娘!”
奈何她还是被朱彤拦住,没能冲进去。
宋瑶月悲极,只好加大力气往里冲,朱彤无奈,只好又示意院中几个婢女过来,一起拦住宋瑶月,将她围了个水泄不通。
宋瑶月哭得凄厉,就这般在院子和朱彤等人纠缠许久,也没能进去。
宋瑶月看着黑洞洞的房门,终是渐渐死心。
她哭得这么难过,嗓子都哑了。她多期待那扇门能打开,可始终没有。
自己这么大的声音,娘亲不可能听不见,所以她是真的一点都没有心软,是真的对她已无半点怜惜……
宋瑶月不肯信,却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一时只觉整个人被浸在冰凉的井水里,从身到心,阵阵发寒。
她一直以为,换亲这件事,娘亲会生气,可娘亲那么疼她,气几日就会原谅她。
但万万没想到,娘亲居然真的会狠心放弃她,彻底不管她。
朱彤见宋瑶月整个人像失了魂一般盯着夫人的房门,无奈道:“二小姐,夫人真的不见你,日后再有任何事,都不要再来求她。”
“呵……”宋瑶月失落一笑,满是泪痕的脸上,充满无尽的悲伤和凄凉。原来被亲生母亲抛弃,是这么一种被剥掉世上一切依靠的无助感。
宋瑶月看着那扇屋门许久,忽地朗声道:“娘!女儿日后一定飞黄腾达!一定不叫你失望!”
甚至不需要太久,只要等明年春天,春闱放榜,她和顾希文就能彻底翻身!娘亲就不会不要她!还会像以前一样疼爱她!
朱彤无奈低眉,随后对宋瑶月道:“二小姐抓紧回去吧。”说着,朱彤便推这宋瑶月往外走。
再不走,夫人念着这夫妻俩在外头,只会更加心烦。
宋瑶月目光像被黏在孙氏的房门上,被朱彤推着往外走了好几步,直到看不见那门,她才恋恋不舍的收回目光。
顾希文等在院外,见宋瑶月出来,看了她一眼,抬脚往外走去,宋瑶月只好跟上。
宋瑶月的心起伏不定,这一刻,她只觉自己在世上彻底没了依靠,深切的惧怕和无助感从心底漫上来,她上前一把抱住了顾希文的手臂,恳求道:“希文,希文你看见了,娘不要我了,你可一定得待我好啊。”
顾希文低眉,看着宋瑶月泛白的脸,满心里都是她这些日子做下的恶心事。他冲她勾唇一笑,语气微凉:“我会待你好,很好,很好……”
王爷:时光还能再倒流一次吗?
而此时此刻, 王府内,谢尧臣堪堪补觉醒来, 坐在榻上清醒脑子。
辰安听见动静, 撩开榻上帘子,道:“王爷,醒了?”
谢尧臣点点头,转身下榻, 问道:“什么时辰了?”
辰安单膝落地伺候他穿鞋, 回道:“午时, 王爷这一觉睡得踏实。”
大清早和王妃吃完早膳后便睡, 一觉起来又该午膳了, 瞧瞧他们王爷,吃了睡睡了吃,这小日子过得, 满京都找不着第二个。
谢尧臣穿好鞋站起身, 卷着袖子, 边往净室走,边问道:“建康府那边有消息了吗?那群人的接头人可有查到?”
辰安陪着谢尧臣进了净室,一面帮他倒水,一面回道:“尚未,他们很小心,已有许久未曾联络京城, 接头之人尚未浮出水面。”
谢尧臣听着心烦, 低头用凉水洗了几把脸, 辰安将棉巾递给他, 谢尧臣边擦脸边往外走:“得抓紧, 还有十来日过年, 届时各国使臣觐见,如有他国王子随行,少不了得陪着。若父皇安排太子和端顺王便罢了,若予他们旁的差事,八成得落到本王头上,怕是年后一个月都离不了京,没法儿处理祝东风的事。”
最好父皇别找他,左右他对皇位一点儿想法没有,祝东风才是他日后潇洒生活的全部保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