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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是这天底下最自私也最自以为是的人。
在他身上,薛婉樱看到了所有美好品德的反面。
从很小的时候开始,薛婉樱的祖父就一直教导她要成为一个有德的君子。就像无数的士人一样,孔曰成仁,孟曰取义, 学得孔孟, 而后出世为楷模。可祖父没有告诉她,她时刻以太姒庄姜之德要求自己, 她所嫁的丈夫却是一个自私自利,罔顾人伦之义的宵小鼠辈。
如若让天子知道甄弱衣私自到丽正殿来看她, 他一定会将那一日未能悉数发/泄的怒火转移到甄弱衣身上。
可这小娘子天生胆大, 几年过去了,仍有一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勇。便是此刻天子站在她面前,拿着刀剑指着她, 她也未必会退缩,又何况是薛婉樱的几句训斥。
薛婉樱向来总是舍不得发火的,再怎么装作一副严厉的模样,到头来还是会心软。甄弱衣早就知道了这一点。所以当薛婉樱冷着脸要她快些离开丽正殿的时候, 这小娘子反倒抓住她的手,急切地问她:“阿姊,这几日你还好么?”
薛婉樱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坐回了案几后。
周棠命宫人取来的茶汤已冷,上面浮着一层白色的茶沫。
甄弱衣也提着裙摆坐到案几后,就挨在薛婉樱身边。
“稚娘——”她动了动嘴唇,还没把话说完,甄弱衣却像是早就知道了她要问什么,立刻道:“公主很好,太子也很好,薛大人无大碍,周家也没有大碍,最该保重的人,是阿姊。”
薛婉樱沉默着,没有说话。
她要如何保重?又要如何保全自己的子女和亲族。
答案悄悄地涌上薛婉樱的心头,但答案的内容却让薛婉樱自己都吓了一跳。
这个世上有许多看上去理所当然的事,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夫为妻纲,父为子纲。在过去,薛婉樱从来都没有怀疑过他们的正确性,所以十几年前,当祖父问她,愿不愿意成为东宫妃的时候,尽管她向往着外界更广阔的自由,却还是在母亲的责备和眼泪中选择了屈服。因为她的生命来自于她,而她的地位和一切来自于薛家。可当某一天,薛婉樱开始再次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才发现,过往的那些答案都已经无法说服自己。
她抚上自己的心口,感受着胸膛中有力的跳动着的心房。
直到甄弱衣握住她的手,对她轻声说:“阿姊不要担心,余下的事我来做。”
薛婉樱回过神来,皱眉看她:“你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