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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弱衣先是一惊,而后压着心中的怒火,缓缓地抚上咸宁的额发,对咸宁道:“不,你不该。你母亲将事情闹得这样大,无非是不希望误了你的终身,若你此刻去自请嫁给高通,无疑是拿着一把刀子在剜你母亲的心头肉。至于你父亲——咸宁,我想告诉你,我们这一生都不应该是为了谁而活。固然一个女子,可以是孝女、贤妻、慈母,但她首先是她自己。若是生死攸关之际,你死我活之时,愿意舍身为所爱之人,固然是大义。可牺牲自己,只是为了满足他人的自私、偏狭,贪婪的话,又是何苦呢?”
咸宁沉默了许久,而甄弱衣也没有说话,于是偌大的宫室内静悄悄的,只有水钟滴落在银盘上发出来的脆响。
而甄弱衣在这样的沉默里,也回答了自己。
咸宁抱着膝,在甄弱衣面前慢慢地坐了下来,轻声道:“我再想一想……”
薛婉樱的软禁结束于两日之后。
当丽正殿的殿门再度开启,她又一次见到熟悉的夕阳余烬落在丽正殿的庭阶上的时候,也同时地知道了另一件令她措手不及的事。
高太后之侄孙高通,胆大妄为,甚至胆敢在宫禁中出言轻薄贵妃甄氏,事情原本被高淑妃和高太后极力压下了,可贵妃品性贞烈,以金簪毁面,闹到御前要求天子严惩高通。
此事一出,众人哗然。薛婉樱之母周夫人不知从何处得到了这个被天子严密封锁的消息,着朝服闹到了含元殿。天子羞恼交加,将高通下狱问罪,本想处以流刑,在高太后的哭闹下,改为杖打五十大板,高通因此废了一条腿。天子动不了高太后和高通,便一股脑地迁怒到了高淑妃身上,下令将高淑妃贬为七品的宝林,理由是高淑妃隐匿不报。
周夫人却不肯罢休,甚至直闯朝会,历数天子的“不孝”,怒到深处,当着一众大臣的面说起自己的姐姐几十年来为李家的江山含辛茹苦,待天子虽非亲生却胜似亲生,如今却连和丈夫同穴而葬都做不到。
当时天子议事之初,众臣还曾疑惑过作为周太后胞妹,性格又刚烈的周夫人何以没有出来发声,如今才知道周夫人的打算——待到一切木已成舟,天子真的落实了不孝的错处,周夫人再站出来控诉,才能获得更大的利益。
涂壁又回到了薛婉樱身边,告诉薛婉樱,公主被周夫人带来并州老宅了。
咸宁走之前,其实本想见薛婉樱和天子一面,可天子因为周夫人的缘故,迁怒了她,隻让方玉带话,问她还有什么想要的。
咸宁说,昔年她和赵邕之女赵亭姜本是好友,希望能带着她一同去并州。
天子允许了。
听了半晌,薛婉樱压抑着心中巨大的惶恐,问她:“那弱衣呢?!”
涂壁摇了摇头,显然心绪很是复杂:“贵,甄娘娘见恶于太后,陛下又因为娘娘姿容有损,对她大不如前,恰好此时,甄娘娘向陛下提出,她愿到清平观出家做女冠子,为陛下和太后祈福,陛下也就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