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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节

 

当新娘子的的滋味真特别,她有离家的酸楚,但更多的是出嫁的欢喜、甜蜜、激动、期待,其实还有些紧张,待会儿进了紫禁城的婚房,他见了她这副雍容华贵的样子,不知会作何反应。说起来,成婚的合卺仪式她都知道,但她不想再回忆他上次纳太子妃之时的经历了,过去的就让它烟消云散吧。

她按捺不住掀开红盖头,将头凑到窗边,掀开帘子里的一角往外瞧着,可一路都用围幙挡严了,她瞧不见什么,只有前头红红火火的奉迎的队伍和凤舆后富丽华贵的皇后仪仗。她只好又安分守己地坐了回来。

可越坐着她却越静不下来,她感到鼻子有些痒,老想打个喷嚏,但又忍住了,天知道梳妆的女官在她面上施了几层粉,搞得她喷嚏都不敢打,怕脸上的粉都要喷到礼服上了。面上也有些痒,好想把贴在上面的珠翠面花给抠下来。其实是她心里有些迫不及待了,到底啥时候才能洞房花烛,好把这些搞得人眼花缭乱的劳什子给卸了去。

烟景没看见,临街楼上的一扇玻璃窗户后,有一双痛苦的眼睛一直在望着她的凤舆,她也不知道,有许多许多个晚上,他都站在窗口想着她直到天亮,昨晚他站在她府邸门外直望了一夜,就这么一直怔怔望着,一动不动,好似要地老天荒的样子,夜露深重,将他的的眉毛和衣襟都氤湿了。

直到天光将亮,书童忍不住在旁边催促,“公子,天快亮了,我们该回去了。”

书钧没动,他脸色和嘴唇白得像纸一样,又过了好一会儿,他忍不住哎哟了一声,整个人一个趔趄,摇摇晃晃地摔倒在地,书童忙上前扶起他,坐上旁边停着的马车离开了。

他在车上吩咐书童将马车驶去街边的春明楼,在那儿二楼临街的地方有一扇玻璃窗,可以看见她出嫁的奉迎队伍。

他一定要再看着她,直到……直到再也看不见为止。

书钧躲在那一小块玻璃的后面,看着红艳如火的队伍中间那只金光闪闪的凤舆在眼前过去,他眼睛里的光一点点的碎裂掉了,直到这一刻他方真实而又残酷的确定,他们之间永永远远地结束了。

曾经与她在一起的那半年多的时光让他尝到了生命中从未有过的甜,那种甜好特别,带着阳光的清新和蝴蝶斑斓,还有水果的馨香,甜的将他的心都要化开了,之后便再也忘不了。

他以为他可以和她长相厮守,做一对神仙眷侣。可是,始终都有另外一个男人,那个人是皇上,也那样地爱她,可以为她做到他不能做到的事。所以他以为上天恩赐的那半年,只不过是他的自我陶醉罢了。

其实他也明白,从他给她下了雪梅玉骨香的情药开始,其实结局便已经注定了的,这一切都是他亲手铸就的,怨不得旁人。

而今,他生命中的小蝴蝶从此飞到皇宫里去,他的心由绿洲变成了荒漠,寸草不生。余生也只有在回味中才能找到些许的乐趣了。

烟景的凤舆到紫禁城的时候已经是申时末刻了,凤舆从大燮门中门进去,然后经过午门、皇极门的中门,最后在乾清门的中门降舆。凤舆一路由皇宫的中门而入,这的确是皇后过门才享有的规格。

烟景下轿后,在导仪女官的搀扶下,踩着地上的红毡毯,缓缓步入坤宁宫东暖阁的婚房,然后微微垂首坐在了龙凤喜床上,隔着红盖头,虽看不到什么,但仍能看到眼前一片流光溢彩,亮丽非常。

她的心扑通扑通地跳着,他还没有来。她的手指轻轻抚触着身下的大红缎绣双喜字床褥,触感丝滑绵柔,躺在上面一定像躺在被漫天霞光染透的云朵里一般,轻飘飘的,软绵绵的,而今晚……她脑中忽然想起昨晚侍奉的女官拿给她看的那本羞羞的图册还有那日上元节看的风月话本,脸上不禁红的发烫起来,她可怎么了,一坐上喜床,便开始想这个了。

有橐橐的靴声在门口响起,像踏在云浪之上一步步地朝她走来,烟景的呼吸都顿住了,虽隔着红盖头,但她仍能感觉到他的目光灼热又深切地望着她。

侍仪女官捧着乌木镶金的称杆上前笑着道:“良辰美景,称心如意,皇上该揭盖头了!”

聿琛用秤杆挑起盖头的一角,烟景只觉一阵轻风从面上拂过,她的红盖头便落了下来,她禁不住抬眼看他,在滟滟流光的红烛下,她眼睛里水波盈动,好似要泻出来了一般。

一下子便对上了他熠熠发光的眸子,很亮,像悬在夜空里最亮的星星,所有的光芒都只为她一人闪烁。

聿琛微微俯身看她,勾唇笑了起来,挨在她的身侧坐了,他头戴平天冠,綖板垂下十二旒的五色玉珠,穿着十二章纹饰的醺红喜袍,大带束腰,腰上挂着云龙玉佩及六彩大绶,红彤彤的烛光照映在他的身上,愈显英采飒爽,真个好似天上神君下凡,烟景有一瞬间的失神,她的夫君真是英俊得让人移不开眼睛。

有宫人捧着喜字锦盒,一把把地抓着往床帐里撒东西,几颗红枣和桂圆、花生落进她的礼袍上,耳边传来一串串地欢歌笑语。

“祝皇上和皇后娘娘永谐合好!”

“祝皇上和皇后娘娘恩爱万年!”

“祝皇上皇后娘娘,早生贵子,多子多福。”

…………

眼前的一切都是那么琳琅生辉,满室好似银光铺洒,身边坐着她最爱的夫君,夫君的眼神温柔得可溺死人,她和他剪了头上的发丝结成同心结,还饮了合卺酒,吃子孙饽饽的时候,她因为紧张,吃了夹生的还噎着了,磕磕巴巴地说好几句生、生、生的,他还打趣说皇后想生多少个?朕会勤快些帮助皇后完成心愿。

那些女官都掩嘴笑了,她羞得满面红潮……天啊,这真的不是在做梦么,不然为何会如此幸福和快活,她记得这样的梦她从前做了几百回了,她笼在袖口的手悄摸摸地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哎哟,疼的!

合卺礼成,司寝分别上前引她和聿琛到洞房的东西房更换衣服,回房时见她脱去了身上繁重的礼袍和凤冠,换成了大红织金纻丝镶花边紧身衫儿和织金妆花缎曳地轻纱长裙,成婚的礼服虽是雍容华贵,却显得沉闷,把她身上少女的灵动都压盖住了,如今穿上这身喜色常服,才将她少女的风韵显露了出来,更添了一种妩媚和娇美之姿。

聿琛亦卸去平天冠和礼袍,换了一身绛红色织金妆花缎贴里,腰部打了三十六个大褶,十分得风流潇洒。

此时宫人们都已经悉数退去,洞房的红帷也拉上了,终于到了她与他在花烛下两两相对。

洞房内红烛高烧,将整张喜床烘得像珍宝一样灿灿生光,卸下凤冠之后,她头上梳了一个精美又繁复的盘龙髻,乌云压鬓,斜斜地插着两只宝石碧玺牡丹花簪,玉面皎洁,美的让人惊心动魄。

他第一次见她梳这样的发髻,头发全都梳上去了,不再像从前那般还留着发,这代表着她的身份已经从小女孩变成了他的妻子。

“烟烟……”他叫她,将她的小手包裹在掌心,只觉得柔若无骨,他禁不住心神摇荡起来。他昨晚一夜没睡,想着与她的洞房花烛夜,想了千儿八百遍,他真是等这一天实在等得太久了。

她与他在花烛下相对,她看着他直是笑。

他炙热的双眸胶凝住她,声音有点儿喑哑,“你笑什么。”

她不答,只还是望着他在笑,笑得眼睛儿弯弯的,露出一口雪亮的贝齿。

聿琛伸手捏了下她的嘴角,打趣道:“你怕不是笑成个傻子了。”

“皇上,我真是太开心了,我要让月老爷爷听见我在笑,我好想谢谢他老人家的厚爱,把姻缘的红线牵到你我手里来。我今后可能常常都会这样笑,你要学会习惯的。”

聿琛听得想笑,他的小姑娘又开始犯痴了。今晚是他们的洞房花烛夜,她又这般甜美可餐,心中早已躁动起来,到这会真有点把持不住了,不想让她讲太多的话,只想快点和她把正经事给办了。

他低下头去,温热的唇凑在她耳边低哑地道,“月老说他都听见了,这会该行周公之礼了……”

他的语调带着一点魅惑,撩得她耳朵一阵发热,有种被猫爪子轻轻挠着的酥酥痒痒的感觉一直往人筋骨里钻着,她顺势靠在他怀里,像猫咪一样拿脸蛋儿在他怀里蹭着,笑嘻嘻地道:“皇上,我真的是好喜欢你,像喜欢奶酥小马驹那样的喜欢。”

继花栗鼠、猴子之后,他又被她比作了马驹,花样真多。聿琛挑了挑眉,“奶酥小马驹?”

烟景目光亮闪闪的,“嗯,奶酥小马驹在绿油油的草地上欢快地奔驰,头上有一顶大大的太阳,照在它身上像会发光一样,草地那么广阔,它可以去任何地方,它跑累了,懒洋洋地趴在草地上休息,然后就变成了一颗奶酥糖,被我含在嘴里一口吃掉了,又酥又甜,好吃得像要把我的心都融化掉了一样,世界上没有比这个更好吃的东西了。我就是这样地喜欢你。”

这个小妖精!简直是要撩得他着火,聿琛听得气血上涌,再也忍不住了,抬起她的下巴,吻了下去。

喜床上的大红纳纱百子图的帐幔落了下来,很快,她的身子便陷进了软绵绵的褥子里,像在霞光万丈的云彩里漂浮。

烟景喉间逸出细碎的呢喃,“聿……聿琛……”

聿琛听见她这般叫着他的名字,心里头一下子像有热浪激涌起来,腾的冲上脑中,有一种巨大喜悦的晕沉之感,禁不住顿住了手中的动作。

烟景轻轻推开他,从床上坐了起来,她鬓乱钗横,面上像醉酒似的红扑扑的,她身上只还穿了一件内衫,露出脖颈和肩膀一大片白得像珍珠似的亮着光泽的肌肤,肩窝里沁了一层薄薄的香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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