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
半夏越发觉得面前的公主古怪,不解其意。
“公主若是真想见大将军心切,其实不必要预先躲着只听得声音,奴婢可以差人在大将军出来后便让将军来含光殿。”
说罢,半夏的双手早已蜷成一团,眼珠不安地打转着,“虽说有失规矩,但公主之前也……奴婢不是有意要——”
“无妨,”姜知妤将药盏放下,敛了敛容,“我不是想要见他。有一些事你不必知道,此事我们主仆三人知晓便好。”
半夏明白,点头说了声是,又补充道:“听闻,皇后娘娘今日似乎也私底下找楚大将军有话要谈,推算时辰,似乎在面圣之前。”
母后?她为何要找楚修辰?
薛郁离这些年来一直有着头风病症,故姜知妤平日里在凤仪殿与母后用完午膳后,便不作过多停留,她想去别处,都是允的。
“母后,阿岁今日新从六妹妹那学了点点皮毛的音律,我让半夏取了琴来,你听我弹一阵,可好?”姜知妤放下玉筷,待到宫人撤下,才连忙开口殷殷询问。
薛郁离身着一大红色金凤拖地长袍,仪容仪态甚是雍容端庄,不过三十又几的年岁,因保养得甚好,眼角的细纹几乎难以察觉。
后宫也有几位年岁尚小姿容尚可的娘娘,但都不及这位薛家嫡女,又是京中第一美人的薛郁离。
薛郁离发端垂下的凤涎流苏金步摇轻颤,她扶了扶额头,贴身大宫女折绵姑姑便上前连忙帮衬着。
薛郁离轻闭双目,沉吟道:“不是母后不愿听,实在是母后今日头疾难捱,阿岁也不想母后扫了你的兴致,对吗?”
以往姜知妤的确听罢,便离开不在此处叨扰母后小憩,但她知道今日,母后定然无碍。
她心间忽然跳动了一下,越发觉得蹊跷。近来母后未曾在自己面前提及过楚修辰只字片语,今日又是为何?
姜知妤点头,也学着母后一般绘声绘色道:“阿岁也才学了不久,待到我稍微能熟练些了再来叨扰母后,我自然是知道寻常这个时辰母后该去歇息的。”
薛郁离五官深邃,一双美目更是生得能勾人摄魄,纵使年岁逝去,也不减当年风范。
只是,透过这双眼,姜知妤却觉得,此刻竟有些陌生。
难不成母后与楚修辰在隐瞒着自己何事?
姜知妤早已吩咐桑枝替她整出一套宫女的一套衣物来,一番打点后,她来到主殿清扫着蛛网与细尘。
她早就隐匿与墙角一处屏风后,她必须得知晓事物的由头。
没有再重蹈覆辙的机会,与资格了。
凤仪殿的正殿有多根红柱支撑,上方皆雕琢着盘龙飞凤,栩栩如生,极尽华贵,正红朱漆大门缓缓推开,薛郁离从容不迫地上了座。
折绵姑姑是薛郁离的心腹,若是她不想让其他人前来叨扰,那即便是一只飞虫,也是放不进来的。姜知妤正是知道这一点。
宫女上前示意:“皇后娘娘,楚将军在殿外等候。”
“宣。”
语气里尽是从容与稳重,与适才的姿态丝毫不相干。姜知妤微微垂下了仍旧握着拂尘的手。
所有人都在演戏。骗的人,怕是只有自己。
屏风相隔,姜知妤其实并未能将上殿之人看得真切,只能看着那人步履从容上前,目光一直坦然直视前方,行礼道:“臣见过皇后娘娘。”
姜知妤心间忽然再次一阵抽痛,她实在是忘不掉前世的那场桃花煞。
“免礼。”薛郁离颔首回复。
“不知今日皇后娘娘召臣前来,是有何事相商,”楚修辰凝了一瞬,“半个时辰后臣还需面圣,不敢在此处作过多停留。”
薛郁离笑了笑,“没事,本宫也只是想随意问你几个问题罢了,费不了多少时间。”
薛郁离握着手中玉质细腻的羊脂玉如意,轻啧了几声,“你这孩子,本宫也算是看着你长大的,你的人品本宫自然清楚。今日我倒是想问问你,许家那毛头小子,你认为如何?”
姜知妤只觉后背微微生风般的冷,大概明白此番定是与自己有关。
“兆元……此番一战,屡立战功,自然是前途一片大好,臣……认识他数年,较为……熟悉。”
楚修辰平日里说话侃侃而谈,言语措辞在人前人后向来都是滴水不漏,姜知妤还是第一次听见他如此磕磕绊绊过。
楚修辰稍淡的双瞳低垂,缄默良久,“皇后今日不该召臣前来,大可亲自一见。”
薛郁离瞧着底下后辈局促的样子,笑了起来。“不,本宫今日,叫的人,就是你。”
“近来京中对楚将军多是褒赞,本宫与皇上也对你十分认可,只不过,阿岁……近来倒是在本宫面前有意无意地提及这许统领,也不知是为何。”
姜知妤的确是有在薛郁离面前提及许兆元,也有向姜湛提了几次,不过她只是想着,从他们口中,或许能探听到什么。
更重要的是,她想就这样悄无声息一般,让他们都忘却自己仍旧对楚修辰上心一事。
只要她不愿嫁给楚修辰,这死局定有转圜之余地。
“本宫原先觉得你与五公主甚为相配,却不料这阿岁,怎么就变心得这么快了?想来还是小孩子心性,没几天也许就不记得许……许家那位小子了。本宫更是属意你,成为阿岁的夫婿。”
楚修辰闻言倏地抬首,眸子里似乎蒙着一团雾气般,茫然地凝滞住,又缓缓垂下眼睫,只在脸颊下扫过一片瘦长的阴翳。
“回皇后娘娘,臣如今尚未有成家立业之打算,双亲在臣此年纪尚在建功立业,如今余孽未清,虽是大胜。但仍有他国虎视眈眈。何况……”
姜知妤大抵猜到楚修辰会说什么,紧紧捏住了裙裾,呼吸也变得急促。
“怎么,是阿岁顽劣,楚将军不喜?亦或是,你看上了其他的姑娘?”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