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节
程文奕化悲愤为食欲，把一大碗高粱米饭吃的干干净净不说，猪肉都吃了好几块。他本来就是吃过了来的，这一顿他又往肚子里面胡吃海塞的，导致程文奕吃撑了，甚至打了个饱嗝。
吃完了之后，他才放下碗筷，然后抹了一下嘴，张口就对亲妈说：“妈，我有事跟你说。”
他没有放过自己亲妈眼中一闪而过的心疼，她真心实意心疼被自己吃掉的那些菜，程文奕心里沉了下来，面上却没表现出来什么。家里小的随他，都沉稳，他这个当爹的，自然也不能屈居人后。
但心中排江倒海那是必然的，从自己工作到现在，他亲妈手里都攥了多少钱了，结果自己吃这么点子肉菜就开始心疼了？
叔，我想分家
吃完了饭，程文奕跟亲妈进了房间里，亲妈还在打感情牌，说程文奕在外面这么久，都累瘦了。程文奕没说什么，只是直接和亲妈摊牌：“妈，孙瑾和我说你前头去找她要生活费了？”
程文奕本来以为他妈会不好意思的，谁知道亲妈不仅没不好意思，反而理直气壮的：“就是啊，我问她要钱，她竟然还不给我。她是不是还给你告状了？这些年轻婆娘都没脸没皮的，不给钱还好意思把自己男人叫回来。”
亲妈拍了拍程文奕的肩膀：“文奕啊，你不用管，她翻不出我的手掌心，这钱啊，必不可能被她把着。”
程文奕眉头皱了起来，他想不到，亲娘竟然会觉得自己不想让孙瑾拿钱。那本来就是他寄回来给自己妻儿的生活费，要是真想给亲妈，他干嘛不寄回老家，还要给孙瑾，这不是白白多了一道手续嘛？
但看亲妈这么理直气壮的模样，他觉得亲妈可能是误会了什么。他皱着眉头就开始解释：“不是，妈，那个钱就是给孙瑾的。她一个女人带四个孩子，手上没钱怎么行，我把人娶进门来，结果钱都不给，是不是太过分了？”
他又想到了家里的咸菜，有些艰涩的开口：“妈，他们娘几个在家里啃玉米棒子吃咸菜，你怎么忍心看得下去？”程文奕亲妈听到程文奕说的已经意识到不对了，听他这话，是打算以后都不把钱给她了？不仅如此，还说他们几个啃玉米棒子咸菜。
一听到这话，她就不乐意了，尤其是想到之前的事情，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连眼睛都瞪大了：“他们啃玉米棒子咸菜？！骗谁呢？！就刚拿到你寄回来钱的时候，可不知道怎么造了，带着几个孩子去了镇上供应社，花了好多钱，还给大春夏子买了什么小书包，一个小书包要五块钱呢！这就花了十块钱了！更别说还有其它东西，买了纸啊笔啊什么的……对对对，还买了肉，好多肉，一口气不知道花了多少钱！”
“你把钱给她？她不直接给你全都霍霍完了？”
亲妈说这些，是希望程文奕能够站到她这边，但程文奕越听，越觉得孙瑾做得对。他赚的钱，本来就是要给他们吃喝的，再说小书包虽然贵，但市里面的孩子都有，他一个月赚那么多，买两个小书包也不成问题。
更何况纸笔什么的，本来就是要买的。
“她买这些东西是应该的，马上九月份，老大老二都要上学，这些东西是要置办的。”
这话一出口，亲娘立马炸了：“置办什么呀置办，还要让他们上学？一个学期两块钱，一年就是四块，两个孩子就是八块。你大哥都说大春没什么读书的天赋，还不如回家老实种地呢！”
她这是说漏嘴了，但听到程文奕耳朵里无异于平地惊雷：“什么叫没什么读书的天赋？他是我儿子，我都能读个初中生呢，他怎么就没呢？！再说一年就是四块，四个孩子都去，也就是十六块，我怎么就供不起了？！妈，你告诉我，大春前面有没有去上学？！”
她也知道自己不小心说漏了，当即没了刚刚那理直气壮的劲头，反而有些支支吾吾：“怎么、怎么没让他去上学啊，读了一年多的……”
程文奕深吸一口气：“他都9岁了！才读一年？！”程文奕又想起了之前在田埂上知道的事情，又直接拿出来询问自己亲妈：“那大春给大家家里干活是怎么回事？！他那么小一个，这么热的天还帮大哥拿工分，孙瑾是记分的，她说都没有给大春记过分，大春到底是在给谁干活？！”
亲妈的底气越来越不足，到了最后，就拿出自己当妈的身份企图镇压程文奕：“你吵吵什么呢？好不容易回来，就为了你那新媳妇儿跟你娘吵架？！”
亲妈开始耍无赖，无论程文奕说什么她都听不进去，一会儿功夫又喊又叫的，把外面的程家老父亲、程文奕的大哥大嫂、二哥二嫂全都给叫了进来。倒是没叫小弟，他自个儿跟在后面走进来的。
大哥第一个冲过去看着亲妈，然后回过头来指责程文奕：“文奕，你干啥呢？！你一回来就要闹得家里不得安宁？”
这是什么话……
程文奕的眉毛皱得更紧了，旁边的大嫂还在帮腔：“你媳妇儿让妈头疼难受了好几天，你一回来还要给妈找不痛快，你们夫妻俩还真是绝配。”紧接着二嫂也在旁边絮絮念叨他不孝顺，听得程文奕差点没气疯了。
他不孝顺？！他还不孝顺？！
这么多年的钱，不都进了自己亲妈的口袋，他还能有不孝顺一说？！程文奕也不管大嫂二嫂，直接看向自己亲妈：“妈，你也是这么想的？”
亲妈什么都没说，但看那表情，确实是这么想的。程文奕憋着一股气，闷了一会儿，就吐出两个字来：“分家。”
亲妈慌了神：“你胡乱说什么呢？！”
大哥大嫂二哥二嫂也不说他了，反而让他不要说胡话，为了防止他接着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赶紧就把人从家里推了出去。但是程文奕心意已决，他从家里面走了出来也没回自己家，反而是腿着去镇上买了两吊猪肉又回到村里，他先把一吊放到了家里，说自己再出去会儿。
他转头进了村长的家里，把肉送上去，坐在堂屋椅子上不发一言，等到村长都熬不住了主动问他：“文奕啊，究竟怎么个事儿，你倒是开口说话啊？”
到了这时，程文奕才叹了一口气，开口。也没说自己要干嘛，只是问村长：“叔，你看我那新娶的媳妇儿怎么样？”村长有些纳闷，程文奕这话问得不明不白的，村长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开口。按理说吧，应该夸两句，毕竟是人家刚娶的新妇。
但程文奕问这话，显然是想听实话的。村长抖了抖自己的老烟枪，抽了好几口，吐了点烟雾出来，而后才拧着眉毛，回答程文奕：“要叔说，到底是年轻娘们，手里把不住几个钱，得了钱就不知道该怎么花了，迟早你那点子家底，都得给她花掉。但那孙瑾，好歹是把钱都花在了你那几个小崽子身上，自己倒没花几个钱。还送大春夏子去念书，光这份心，就是后娘里做的算不错的。”
“勤俭持家嘛，等过段日子，自己当家了，总能悟出点明白道理。就怕啊，心不齐，也不为着这个家付出。依叔看，你这媳妇儿没娶错。”
——就是花那么多钱，有点冤大头。
剩下一句话村长没说出来，他知道说出来有点得罪人，干脆吧唧吧唧嘴，又抽了口烟，把最后这话给咽了下去。程文奕点了点头，似乎把村长的话听到了心里，他这样子让村长很受用，又抽了口烟。
村长还以为程文奕到这儿就差不多该回去了，结果程文奕下面一句话说出来，让村长险些惊掉了下巴：“叔，我想分家。”
“啥玩意儿？”
村长懵了。
程文奕却摊开来说仔细跟村长分析，这家是非分不可的。
“叔，你也知道我工作多少年了。我初中毕业就去城里面找活干，好不容易一级一级混上去，也算在城里混了个人样。但比起那些土生土长的城里人，我没有一个地方是比人强的。饶是这样，每个月我发了工资，总要将大半都寄回家里来。”
村长点点头，这他也是知道的，自从程文奕去了城里干活，每个月都有邮递员送信过来，大家都是看在眼里的。程文奕接着说：“我结婚前，所有的工资都是给娘的，也结结实实干了好几年才结的婚，我自问我给我亲娘的，不算少了。”
村长又点点头，他知道程文奕是个孝顺的，但他看到程文奕发红的眼眶，就知道事情没这么简单。
“前头的媳妇儿，身子骨不好，说吃饭都是去亲娘家吃，亲娘把我寄给媳妇儿的钱都拿了，我也没说什么……”
“啊？你结婚了钱还是你娘收着？”
村长不明白了，自从他结婚后，家里的大小钱财都是自个儿婆娘收的，老娘那儿是要给，但也不可能全都给出去。尤其是程文奕这样，都已经单独起了房子住的，更是不应该都给老娘。可一想程文奕前头的媳妇儿身子骨是不好，管不了家，给老娘好像也没啥。
程文奕回答：“是，都我娘收着。大春都九岁了，家里愣是没存下一分钱。”程文奕叹息了一声：“叔，你也说了，我现在的媳妇儿是个好的，总归要把钱给媳妇儿用的。所以……”
“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