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节
终于有一天,叶兮颜用双手托起了他,用一种混杂着疯狂与兴奋的眼神看着他。
云黛看到了躺在床上的黑衣少年,那个人是……谢映玄?
云黛心底满是疑惑,如果躺在床上的是谢映玄,那此时的她,又身处一个怎样的视角中呢?
她很快就看到叶兮颜用手托举着他,缓缓靠近了那个躺在床上的少年,他有着精致的五官,平稳的呼吸,可他却透着一种死气沉沉的刻板。
云黛看着看着,突然就反应了过来,那根本就不是一个“人”,那是一具傀儡,一具拥有着谢映玄容貌、且被刻画得惟妙惟肖的傀儡。
她意识到这些的瞬间,她所窥探着的这个谢映玄,便与床上的那具傀儡彻底融合到了一起。
这是一个很奇妙的过程,像是沉入到了一片可以呼吸的水中,又被慢慢包裹塑形,最后有了明确的形态。
少年也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偏头看向了身旁的人,他的目光率先落在了少女食指的黑戒指上,那枚戒指令他天生臣服,那是与他相生相伴的、最原始的准则。
于是他张开了嘴,用不太熟练的方式,吐出了两个音节奇怪的字,他说:“主人?”
“叫我阿颜。”
少女的手抚了上来,是那样的亲密,带着极致的痴迷,令他迷茫又不解。
叶兮颜偏头轻轻枕上了少年的胸膛,她柔声道:“映玄哥哥,再给阿颜一点时间吧,待到阿颜成功登上帝位,就再没有人能将我们分开了。”
谢映玄听着她满带着爱意的话,心中想着的却仍旧是那日在云珠池,那个为他吹笛的少女。
也或许笛声并不是为他吹奏的,可他还是永远忘不了,少女向他伸出手时,指尖的暖意。
折磨
直至这一刻, 云黛才终于明白了过来。
原来她所见到的谢映玄,其实是一具傀儡,是属于叶氏的傀儡, 是叶兮颜不知培育了谁的灵魂, 复活而出的一个,几乎活着的傀儡。
傀儡术是一种只被叶氏掌握的秘技, 这种秘技似乎与叶氏的血脉有关, 是只有神都叶家的人能使用的术法。
云黛对此的了解其实也不算多,但她却很清楚,她前世在神都皇城见到的那个“谢映玄”绝对不是傀儡。
于搜魂术所探知到的记忆中, 谢映玄终于拥有了自己的身体, 但他仍旧是茫然的、是无措的, 他什么都不明白,也什么都不懂,唯有云珠池的惊鸿一瞥, 是他最宝贵的回忆。
谢映玄总是疑惑地看着自己的手,和这具完全陌生的身体,他不懂叶兮颜为何总用那样的眼神看着他, 只是因为那枚傀儡戒的约束,他懵懂地接受了一切来自于她的指令,自觉将自己当作叶兮颜的仆从。
他不会拒绝她, 他也无法拒接她。
搜魂术延展至此, 云黛的神魂终于有些承受不住了,她只觉灵魂深处传来了几乎令她无法忍受的疼痛感, 仿佛无数把利刃插入了她的太阳穴, 视线里的画面也开始动荡破碎,她感觉自己在不停地下坠, 又突然被人紧攥住了手腕。
“云黛!”
谢映玄的声音从很遥远地地方传来,他
似乎想将她从这种状态中唤醒,可云黛却不为所动,她仍努力地瞪大眼睛,忍耐着那份撕裂的疼痛,去认真地看那些画面。
她看到叶兮颜不知从哪走了出来,她掌心拖着一枚小玉瓶,满眼期许地看着谢映玄。
“映玄哥哥,这是回梦水,只要喝下它,你就可以想起以前的事了。”
少年本能地接过了玉瓶,又按照她的指示将玉瓶中炙热的液体一饮而尽,毕竟他只是一具被傀儡戒控制着的傀儡,他永远不会违抗戒指持有者的命令。
回梦水入喉后,便如火焰般燃烧起来,谢映玄缓缓闭上了眼睛,很快便有无数画面涌入了他的脑海,他痛苦地捂住脑袋,剧烈地喘息挣扎起来,他仿佛陷入了沉重的泥沼,永远无法逃离。
云黛努力想去辨别谢映玄看到的那些回忆,可她只能勉强看到一些极为残破的画面。
那是一座宫殿,红瓦金柱,华丽又压抑,那种建筑风格云黛曾经见过。
那是……神都皇城。
这个念头出现的瞬间,她的神魄就再也撑不住了,搜魂术也被强行打断,她在猛烈地失重感里,回落到了自己的身体中。
“云黛……”
因失血过多而脸色苍白的少年,勉强伸出胳膊圈住了向一旁倒去的云黛,于是两人便一同滚入了积雪中,殷红的血顺着交缠的衣摆,渗入雪地,像一朵艳丽盛开的花。
少年艰难地用手托起云黛的脸颊,气息不稳地低声问道:“你怎么样了……”
他伤得太重了,只是这样的询问都几乎耗光了他所有的力气。
终于,云黛睁开了眼睛,她眉宇间充斥着痛苦之色,一抹殷红的血迹从她唇角溢出。
神魄间传来的剧烈疼痛感令云黛觉得自己的脑仁都仿佛被捣碎了,她紧攥住谢映玄的衣袖,脸色苍白地咬着下唇,好半天才将这份痛苦缓解。
“云黛?”她听到谢映玄又唤了一声她的名字。
最先回归的感官是嗅觉,她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不是属于她的,紧接着她的视线就清晰了起来。
谢映玄的眼眸近在咫尺,云黛能从他的瞳孔里看到倒映在其中的自己的脸。
她使用搜魂术所看到那些记忆让她明白,也许事情和她想象得不太一样。
她原本以为前世谢映玄会救起重伤倒在雪地中的她,是因为得了叶兮颜的指示,如今看来,倒好似是他自愿这么做的。
她在他的记忆里看到了自己,那个连她都觉得陌生而遥远的自己,那个令谢映玄心生向往的自己。
云黛慢慢伸出右手,覆在了谢映玄托起她脸颊的手背上,而她的左手则不着痕迹地抓住了掉落在他们身旁的无名银剑。
她的头太疼了,神魄撕裂的感觉根本不会轻易消失,这令她几乎有些压不住心底的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