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节
“我听人说,谎言重复一千遍,便成了真的,以往还不相信,眼下亲眼所见,方知我孤陋寡闻。”
说着神色一肃,一眼扫过去,叫荣桥下意识闪躲。
柳氏见状冷哼一声,心说这废物也就在只会在跟他动动嘴的小儿子跟前耀武扬威,真刀真枪上,他跑的比谁都快!扬声道:
“我柳家百年传承,家风清正,我父兄不止对你荣桥做的错事疾言厉色。在朝堂上,上至陛下,下至校书郎,凡有逾举,皆直言不讳。在家也以身作则,从主子到仆从,皆遵守家规,无一例外!望你知,看得起你才肯花时间纠正你的错处!
再者,荣柳两家的亲事乃老侯爷与我父早年定下,你若心里不愿,自有大把机会告知老侯爷,请他帮忙取消,可你没有。我柳家女的身份帮你稳固了庆城伯的爵位,你享受了与柳家女联姻带来的好处,无法接受其中弊端,世上哪能所有好事都被你荣桥给捡漏呢?”
说罢放下车帘,不愿再见这糊涂虫一眼,就这脑子,还想跟贤妃做交易?
贤妃是什么人?武将世家出身的女儿,自小爱舞文弄墨,能在陛下后宫中脱颖而出,圣宠不断,没脑子可不行!当年她在闺中时和陈玉荷也有过一段亲密时光,可惜后来两人渐行渐远,但她从不小看陈玉荷的能耐。
舒朗笑眯眯瞧着荣伯爷脸色忽青忽白,红了又黑,有趣极了。
这种和离后前妻过的比我好,瞬间击溃失败男人所剩无几的自尊心的场景,也是百试不爽的经典桥段呢。
荣伯爷好不容易回神,转而催促舒朗:
“不要听她说的废话!她现在是柳家女,往后又是谁家媳,而你和你大哥是荣家人!她过的越好,我荣家遭受的非议便越多,相反,我荣家蒸蒸日上,你们兄弟二人,你祖母才能跟着好!
在此事中我虽算计了柳家,但我也是一心为了荣家,为了你大哥的前程着想。你不是不喜欢五公主了吗?我不信你看不见你大哥那般倾慕五公主!
眼下你大哥的幸福和前途就握在你手里,就在你传句话的选择里!荣舒朗,难道你要为了一己私念毁了你大哥一辈子吗?之前口口声声说支持你大哥都是假的吗?你祖父在世时最疼你了,你要眼睁睁看着你祖父一手托起的伯府错过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从此彻底沦为京城显贵眼里的笑柄吗?”
听这话说的,好像把局面搞成这个样子的是舒朗,做了错事被人嘲笑的是舒朗一样。
这招道德绑架对他不好使,不吃这套!
舒朗叫人把马车往府里赶,自个儿也背着手准备撤离。特意跟住持讨来的养生糕对祖母身体有益,再不吃就凉了,效果会大打折扣,得赶快给祖母送过去。
荣伯爷一看,急了,一把拽住舒朗袖子厉声道:“我说的你到底听进去没有?”
舒朗嫌恶的将手挥开,敷衍道:“听进去了啊。”
荣伯爷催促:“那赶快去找你大哥说清楚啊,最好趁天色还早,宫门没下钥,立即进宫一趟!事情最好别拖过夜,免得传开了面上不好看,娘娘也在陛下跟前不好转圜!”
舒朗无奈,长长的叹口气,这位还觉得自个儿很精明,不会被贤妃拿捏呢,可事实上,贤妃拿捏他十拿九稳,他到现在都没反应过来!
他很认真的问了对方一句:“难道五公主的婚事,贤妃就一定做得了主吗?”
哪怕是五公主本人的意愿,都比贤妃在其中的作用大。换句话说,如今的形势,但凡五公主看中了谁,坚持要和那人成亲,贤妃的反对能起效吗?
退一万步讲,荣家如今的名声,贤妃还坚持让女儿嫁进来,别说外人怀疑她的用心,陛下和五公主也得嘀咕两句为什么吧?
这位娘娘一开始就做足了空手套白狼的准备,而荣桥这头狼还傻不愣登自觉算计了所有人,乐颠颠儿的跳下去被套牢,至今相信他和猎人之间的口头约定。
呵。
与此同时,贤妃宫内,挥退所有侍女,一身浅青色常服,面容成熟中带几分清冷的贤妃握住女儿的手,语气轻缓道:
“燕燕,选驸马一事闹了近半年,京中因此波澜横生,未有一日停歇,便是国子学监生也险被牵连其中,不能再继续放任下去了。
那些送上来的人选娘细细瞧过,从家世到人品,乃至才学,前途和个人样貌,无人能与你表哥相提并论。明波那孩子和你青梅竹马,又是你舅舅嫡长子,在咱们眼皮子底下长大,知根知底,与你最合适不过。”
五公主抽出被握的有些发红的手,还是那副冷冷清清的模样,缓缓道:“女儿婚事自有父皇做主,一切听父皇的。”
贤妃无奈,她这女儿哪哪儿都好,就是太冷清,自小与她不够亲近。不,准确来说,这女儿是与任何人都不够亲近。生养了她一回,从未享受过女儿躲她怀里撒娇是何感受。
这事不能逼的太紧,贤妃转头提了另一件事:
“听下头人说你和十一闹矛盾了?一家子姐弟有什么不能坐下来好好说的,怎的还别扭上了?”
五公主放下茶杯,平铺直叙陈述事实:“女儿与十一之间至今未有过任何矛盾,若他觉得与女儿闹了矛盾,一定是他的错,与我无关。”
贤妃一噎,她有时候非常怀疑陛下是不是有什么毛病,比方说喜欢被人堵得无话可说的感觉。若不然就女儿这直来直去的性子,陛下喜欢跟她说话,到底图什么呢?
作者有话说:
陛下:谁说不是呢?
剧情初变
待五公主离去, 贤妃面容彻底冷了下来,沉声问身边侍女:“如何?”
侍女上前半步,仔细替她按揉肩膀, 温声道:“前头传来确切消息,今日庆城伯世子进宫向陛下陈情,请求退出驸马候选人之列。”
贤妃缓缓点头, 闭上眼睛不知在想什么,好半晌才语义不明道:“倒是个聪明孩子, 省的我再费心,可惜了……”
侍女犹豫道:“可听闻陛下并未首肯,只留中不发。”
“无妨, 侯夫人健在, 庆城伯府这点面子还是有的,荣家那孩子出局了。”
侍女闻言欣喜道:“那表公子和咱们殿下岂不是好事将近!”
贤妃缓缓睁开双眼, 透过打磨光滑的铜镜向身后之人看了一眼, 语气轻柔道:“慎言。”
侍女猛地抬头, 在镜中看到主子那双没甚情绪的双眼时,一个激灵, 后背便密密麻麻起了一层冷汗, 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一个头磕下去再也没敢起身, 恳切道:“奴婢失言,请娘娘责罚!”
伏在地上的双手抑制不住的细微颤抖。
贤妃看也未看,优雅起身朝外间而去,吩咐守在外头的小侍女:“一个时辰后进去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