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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节

 

6月18日,s盟内部的舆论争端进一步加剧。

有人联想到奇斯卡巨蛋开发区出现怪物的传言,以及缉查队在进行新人类安置时闹出人命的事,认为东半球的指责并非空穴来风。

有人认为这不过是东半球的阴谋,是在s盟日渐强大、节节胜利的情况下,试图击垮s盟的最后手段。

当然,也有人说出了“即便新闻里的指控全是真的也无所谓”这样的话——

“不要摆出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来,难道你很愿意和那些变异人生活在同一片土地上吗?”

“不赞成集中安置的话,那就把你家的房间空出来让异种居住好了;不赞成让异种去进行巨蛋重建工作,那就由你去做好了。明明是彻头彻尾的受益者,为什么还这么多怨言呢?”

“你自己去看看那张照片吧,以往出现类似方向的变异新闻,你一定是最早说可怕的那个。这样的人少一点难道不好吗?难道你很愿意为那个四只眼睛的人生下后代吗?”

包括与阿尔文同寝的另外两人也谈起了这件事:“我的老天,网络上这些忘恩负义的人,难道他们忘了大战刚过时日子过得有多么艰难吗?平时说着感激s盟推翻了国联、感激西约姆首脑让这片土地重返巅峰,现在难道又要为了一群变异人举反对旗吗?”

布比插了一嘴:“话也不能这么说。按现在的情况来看,正常人也可能生下变异婴儿,尤其是咱们这种长期在巨蛋外工作的,身体多少要受点影响,到时候基因真出了问题怎么办?有的变异方向怀孕时可查不出来。”

眼看对方要开口反驳,布比飞快地补了一句:“当然,我可没说联盟政策有什么问题,我还是坚定地相信s盟不会做那种事,作为士兵,我们都曾宣誓终生服从西约姆首脑,这一点永远不会变。”

那人却不依不饶:“你怎么还不明白,问题不在于s盟究竟做了还是没做,而是现在有人试图用舆论扭转战局。为了将现在的胜利局面继续维持下去,我们必须一口咬定那是没有的事,否则南方几个联盟一旦联合起来翻盘,我们的前线部队就全完了。再之后我们的巨蛋会遭到轰炸,孩子和女人会成为俘虏,而最可笑的是击垮我们之后取而代之的政权也未必会善待变异人,他们哪里管变异人的死活,他们只是想找个击垮我们的借口而已。”

另一人也接腔道:“是的,不管怎么说战争已经开始了,我们哪有什么退路呢?当那些圣母神父高举道德大旗,对政策挑三拣四的时候,他们有没有想过战士们在前线出生入死是为了谁?阿尔文,你觉得呢?你也说点什么吧?”

三人齐刷刷回头,却见阿尔文不知何时已经离开寝室了。

空巡,挚友,小伙子

6月本该是最热的时候,但世界荒漠化之后气候渐趋紊乱,夜间的试验田陷入低温。

临近下旬,周边的辐射物质含量也有回升趋势,为了保险起见,研究员和士兵们一般会穿上防护服再离开办公室或寝室。

阿尔文也不例外。

他从最东边的寝室出来,穿过蒙着恒温层的田地,来到最西边的飞行器停靠点。

巨大的白炽灯把这里照得白茫茫一片。

很快有站岗士兵拦住他:“干什么的?”

阿尔文指指防护服上的胸牌:“编号5650,在寝室待不下去,出来透气。”

这理由把对方逗笑了,虽说在防护面罩下看不清脸,但听声音也知道是个年轻小伙:“这可难办呢,处理好战友关系也是士兵的任务之一,大晚上往外躲可不是办法。”

阿尔文没回应他的调侃,只是申请道:“今晚的空巡还没开始的话,那就我来吧——如果制度允许的话。”

对方耸耸肩:“有人上赶着去当然是好事啦,一般可没人想揽这活儿呢。你去填表吧,填完就可以上机了——不过别怪我没提醒你,这差事一旦上手,以后可不好脱身,排班时会有人惦记你的。”

阿尔文已经取下了挂在护栏上的空巡表单,一边把笔芯按出来一边应道:“没事,我愿意参加空巡。天天排我的班都行。”

十分钟后,阿尔文和那个小伙子一起升空。

小伙子通过耳麦跟他解释:“安全起见,每次空巡都是两人一组。你们屋里要是有人愿意的话,你也可以给带过来跟你凑一对儿,那样我就能从这差事中解脱了。”

阿尔文想了一下自己的三个室友,觉得都不太像那种会给自己加活儿的人,只好随便搭话:“我尽量。”

然后小伙子不说话,阿尔文也不说话,明亮的射灯光束一前一后打在他们所巡逻的这片沙漠上。

按照空巡路线,他们先一路向北飞行至奇斯卡巨蛋外,确定无异样后便沿无辐区边境线盘旋。

在边境线上,每隔一定距离便会设置一个防空站点,只有在编飞行器可以通过,这就是为什么莫尼卡出现在东半球之后,s盟高层会那么迅速地锁定沃尔夫先生。

再继续向南飞行,阿尔文感觉到自己的手有些软,但现在是飞行中,状态不能出岔子,于是他将手离开操纵杆,用力抓握两下空气,然后再重新放到该放的位置上。

没过多久,那个熟悉的建筑就出现在阿尔文的视野里。

实验室离试验田确实很远,它几乎算是在无辐区最南的边境线处,平平无奇的外观把它伪装成了一个大型的防空站点,不管是谁空巡时见了都不会太在意。

但阿尔文很清楚那是什么地方。

即便飞行在遥远的空中,他似乎仍能听见那种尖锐痛苦的啸鸣声;安琪在辐射舱内挣扎的情形也依然会在他的梦境中重演重现,一个多月来从未间断。

如果他现在仍在实验室工作,每天能看见实验室内部究竟是什么情况,那他可能反而会日渐麻木,倒是离开了那种每个人都习以为常的环境之后,脑子才会在自我撕扯中变得清醒。

除此以外,想象力也是致命的。

对于那所实验室中正发生着什么,安琪现在变成了什么样子,她是否还保持着与人类近似的外表和神智,还是已经在奥汀的盛怒之下变成行尸走肉,阿尔文所想象的只能是最坏的状态。

在他眼里,那个建筑就是世界上最肮脏的地方,是令人作呕的下水道,是长满蛆虫的阴沟。其他人可以不知情不在意,他的心思却时刻被困在那里,被蛆虫不住地啃食。

对阿尔文来说,唯一能真正逃离的办法,或许是那个地方彻底消失掉。

不管是设备、士兵,还是研究员,只有让这一切都烟消云散,他才可能在这人世间畅快地呼吸;而让那个受尽折磨、生不如死的小可怜得以解脱,也是他现在唯一能为安琪做的事。

是的,他此刻确实有这个能力,毕竟他驾驶着一架装满弹药的军用飞行器。

阿尔文的飞行器久久地盘旋在实验室上空,直到耳麦里响起那个小伙子紧张的声音:“怎么了?飞行器故障了?”

阿尔文怔了怔,好像刚刚回魂似的,一抬头只见小伙子的飞行器已经飞出去老远了。

他应了声:“没有,是我操作有问题。”

然后操纵杆一抬,飞快地驶离了这片区域。

对于那晚的事阿尔文是有些后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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