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场
这间酒吧是从宴会厅改造来的,上下跨了三层,上面两层仅有环绕一圈的廊道。
顶上的水晶灯自从这里改了用途之后就废弃了,前几天刚刚被重新擦亮。整体布局呈椭圆,占据最靠上三层的整片船尾。
“其实这里也还不错。”张鸣筝顺着玻璃长廊进入会场时,向外张望船尾螺旋桨激起的白沫状细浪。
路过一排观海几桌,桌旁不乏戴着改装过的衔铁或是口塞的人。这很常见,但他还没有学会如何礼貌地体现不冒犯的目光接触,因此只是低着头跟着庭资的脚步。
“自己随便逛逛,”庭资抬手指向三楼,“累了可以回楼上,我在那里。”
张鸣筝向上看去,楼上正有人向他们挥手。
====
“刚刚楼下是你的人啊,怎么舍得带这儿来?”
还未绕过屏风,庭资先听到亚恒的声音。
“看起来不像圈里的,”亚恒还在继续说,“但很漂亮。”
实木沙发有棱有角,很难做得舒服又坦然,沙发上的年轻人却熟练地将自己塞进几个直角撑起来的轮廓间仰躺着玩手机。
“薇薇安还不上船来吗,”亚恒将手机屏幕翻转到庭资面前,内容是一段聊天记录。“给她发了那么多照片,只回了四个字。”
,我看过之后觉得,是可能实现的。”
这确实更像张鸣筝的风格,和他从张鸣筝过往履历中拼凑出的形象如出一辙。
他之前看出张鸣筝对他的观点有所误解,因此在一起用餐时曾提到过几句,没想到张鸣筝顺藤摸瓜找到了其他东西。
即黑暗哨兵理论上确实存在,但绝非天然,背后一定需要向导和哨兵共同投入相当的精力和时间和信任,甚至身体上的永久结合,因此不值得推广。
庭资转身直视哨兵的眼睛,仍然是坚定又沉寂的。
“所以我想试试。”
庭资不确定这双眼睛里的情感、乃至张鸣筝大多数时间表现出的顺从和温吞,究竟是他天性使然,还是在精神图景日复一日的苦楚中被磨平的结果。
同时张鸣筝总是相信自己不是坏人,然后才带着结果去做证明题,这点又和他的个性截然相反。真是复杂。
在戳破庭资之前,张鸣筝实际上不需要做太多的心理建设。主要原因是庭资的伪装敷衍又毫无诚意,或者说,其实庭资以为这些对于追求刺激的青年来讲都只是微不足道的阻拦。
还顺便勘误了他和薇薇安的旧绯闻。
张鸣筝不敢细想自己现在是怎样的心情,只觉得身上披的这件外衣保暖效果实在好,血液快速穿过皮层,心跳振密鼓。
====
庭资敲着扶杆细数这几天看到的与张鸣筝交谈之人,没注意到身旁人的不自在:“你想要实践么,这点我无权反对。但基于你的精神图景情况考虑,作为向导应该对你的同伴有所了解。”
“doctor肯定不行,人品技术都不够格;icheal年纪还没你大,也没什么帮助哨兵恢复精神图景的志向……还有tree和她的的主人,她很不错,专业又可靠,也定居在亚洲。”
tree是那天主动和她聊起2568向导案的女子,穿着绿色长裙。交谈时她的主人在附近的桌几旁等她,在她和tree一起离开时远远打过招呼。
“不过tree和她的主人关系很稳定,今年是她们的第八年了吧,一直是一对一关系,去年还领了证——很抱歉之前让亚恒也一起欺骗了你,这种关系是存在的,但确实很稀少。除此之外……薇薇安也很好,但从属性上看,她作为哨兵无法在精神结合上帮你太多。”
将这几天和张鸣筝有过接触的人全部点过,庭资侧头询问他:“你还有什么人选吗?”
“……没有了。”
庭资点了点头,转头看到张鸣筝下巴支在手臂上望船尾徘徊的飞鸟,懒洋洋地眯着眼,看样子对其提不起兴趣。
“要我来么?在这儿待了这么久没阳痿就不错了。”庭资伸手在他面前晃,“还是想要把我吊起来抽吗,也可以试试的啦。”
张鸣筝还是不抬眼,只是说:“你知道是怎么回事。”
庭资总是这样,明明完全清楚形式如何他的想法又是如何,却每次又四两拨千斤地装作全然不知要他自己说出来。
这次也是一样——庭资清楚自己在这种关系中的倾向,因为他在前几天和庭资的交谈中完全没有要隐瞒自己代入的是下位者身份的意图,即使自己手腕上一直戴着象征do身份的手环。
所以庭资这种行为显得格外恶劣。
“求求你了。”张鸣筝还是继续说,因为庭资完全不说话,只是保持着站得挺拔的姿势俯视他。即使不回头看也知道那目光有多认真——
如果他也是一只海鸟,现在应该要炸毛了。
但从趴在栏杆上的姿态、懒洋洋的神情和拖了半拍的语气来看,这话更像是玩笑而非乞求,这算是张鸣筝留给自己挽尊的后路之一。
可是庭资却说:“好啊。”
到底是谁在开玩笑,张鸣筝要搞不清楚了。
按照doctor给出的流程,他们应该先谈诗词歌赋再聊歌舞话剧,最好能从文艺史谈到哲学再谈到人生观,先做挚友再做主奴,进而达到跪地为奴起身为友的境界——虽然doctor实在太迫不及待,演技差劲,就差把“骗新人上床”的目的写在脸上。
他和庭资在这条路上才走了至多百分之五,还是源于他从庭资的书架中管中窥豹得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