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对于难以说服的家长,叶鸢只能退而求其次,明面上说她只是带着孩子们玩,教不了什么真知识。实在是说不通的,她就只能搬出村长,虽然村长并不知情这件事,但这并不影响叶鸢巧舌如簧。
老人听村长都答应了,也不好再固执下去。
当然最后一个,也是最难说服的人,就是村长。叶鸢堆着笑走进去,阿丽拉充当她的翻译。
村长一听这主意,立马拍大腿否决,当即就要把刚泡好的香片茶泼出去。叶鸢压住村长枯藤般的手,语重心长,“您是最靠近真主的长者,村子里大大小小的事都得依仗您呢。我一有这打算就来跟您商量,想的是您是控制方向的总舵手,这不跟您商量,您说跟谁商量对吧?”
村长的脸缓和不少,但仍旧是坚决反对。
“我明白您的顾虑,但您代表的是真主啊,是信徒的意志。不瞒您说,我呀,偷偷打探过院子里家长对这事的看法,他们虽然面上没直接答应,但实际上也挺支持的。您说谁不想不花钱就让孩子上上学,对吧?当然!他们即便是有想法,但也没决定,他们都说还是看您的主意,您要是同意啊,他们没任何意见。”
这招先斩后奏叶鸢在哪都乐此不疲的使用过。村长被人带了高帽,又被圣nv这么尊敬地称呼,心里有点飘飘然。
但他毕竟是一族之长,同意的任何事都要慎重。
村长犹豫不决喝口香片茶,皱纹密闭的脸上纹路更深。
叶鸢怕他没听明白,车轱辘话又来回说了一遍,这次更言简意赅——他不同意就是跟信徒作对,信徒有了不满,很难再承认他的地位。
果然还是威胁最好用,而且近几年确实出了不少叛离宗教的人,村长也不想冒险失去民心。
最后老人松了口,叶鸢满面春风走出门。
太yan已高挂在空,给冬日带来暖意,叶鸢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偷偷跟阿丽拉在学村长那表情。
nv人的五官在光下变得耀眼,更显白皙温柔,她犟着鼻子学人说话,阿丽拉被逗笑了,也笑得咯咯咯。
风也变得柔和起来,卷起叶鸢的发丝,她笑得甜蜜满足,孩子们一拥而上抱着她的大腿,叽叽喳喳说着什么。
“像一幅画。”白人浅蓝se瞳孔一亮,喃喃自语,倚着h泥块墙头不经意说出口,这一切都被他尽收眼底。
跟周遭暗h的环境b起来,这张英俊的白人脸分外显眼,他身材高大穿着冲锋衣,冲这边的人打了个响指,嘴里还在嚼着什么,叶鸢隔得老远蹙了眉。
这些天她一直都知道有雇佣兵偷盯着她,阿丽拉说那些大兵是来巡逻的,他们总是身穿防弹衣,带防弹头盔还不系固定绳,后背背着一柄步枪,腰带上齐整整挂着手雷,装备齐全,t型高大。
叶鸢想忽视都难。
今天这人却不似以往那些雇佣兵,他身上没挂步枪,冲锋衣的拉链到顶,也没带防弹头盔,就是不知道有没有穿防弹衣。
“小鸢,”他开口就是莫名其妙的称呼。
叶鸢快步走过去,在离围墙还有两步的位置停住了。离近后nv人才发现,眼前这人高得离谱,那围墙才堪堪到他腰。
他享受着nv人的打量,低头看了眼那群孩子,又矮又小明明怕的要si却妄图挡在nv人身前保护她。
“你也是雇佣兵?”叶鸢打量完,终于开口。
幽灵嘴里的口香糖越嚼越起劲,使劲点头。
他看上去没有其他人凶恶,特别是浅蓝se眸子,柔和如水,叶鸢放松些警惕,“你能帮我个忙吗?”
她把孩子们拉到身后。
“说说看,小鸢。”幽灵挑挑眉毛,轻浮又随意。
这称呼属实不太好听,而且叶鸢活这么久了,还没被人叫过小鸢。
“你叫我叶鸢就好。”
幽灵当然知道她叫叶鸢,自打那天狙击恐怖分子之后,这nv人纤细柔弱的身影就在他脑子里挥之不去,她还没自己身t的一半,扔手雷却能扔得那么从容jg准。
投掷完毫不在意地一缩身,像是根本没把这群恐怖分子放在眼里。
那次她给他的感觉,就像现在这样,看上去柔弱气势却格外的足。幽灵好好想了想,这貌似就叫反差萌。
长官下达了个最奇怪的命令,给住在一号哨点的nv人传句话。
那句话还格外不绅士。
幽灵掐着腰,摇头道:“要人帮忙可不是这种语气哦,小鸢。”
叶鸢扯扯嘴角,她低头看眼阿布,总觉得这人b阿布还要幼稚,“行,你愿叫什么就叫什么。我想请你帮我找一些本子和笔,要是可以的话,我还想要粉笔和一块小黑板,可以吗?”
想要教学的话,本子和笔是必需品,这些孩子们根本买不起学习用品。
他似乎没想到nv人会要这些奇怪的东西,沉默半晌,连口香糖都忘了嚼。他垂眸看这群小家伙,视线又落回nv人脸上,“你要在这当教师?”
男人语气之间难以置信,他挠挠头,继续问:“在这上课?”
他虽然不太关注这里国情,但起码了解的是nvx是不被允许上学的,他再次低头观察,下面的小孩有男有nv。
叶鸢看得出来这男人不相信她,但她没心情解释,认真说:“麻烦你告诉契……沙鳄,我需要这些。”
在南非去乌姆鲁村时,叶鸢还记得他们说过,作战时期要称呼代号。
“好啊,小鸢。但作为有幸被你拜托的人,你知道我的代号吗?”
男人一口将口香糖吐出来,抱臂满脸期待。
于是nv人在他发着光的浅蓝眸子里,微微摇头。
幽灵失望垂眸,但很快又扬起下巴,从口袋里掏出绿se条状东西,笑着说:“那今天就当认识一下吧,我是幽灵,狙击手。”
叶鸢看着他递过来的口香糖,心中默念幽灵这个名字,正打算摆手不要。
结果男人早已预料,他往前递了递,“不收的话,我可就不一定跟沙鳄说这件事了。”
他高大到叶鸢不得已仰头去看,这人还遮挡了大片的yan光,没想到说出话如此孩子气,叶鸢被逗笑,接过来说:“那你可一定帮我多说点好话,我很需要那些东西。”
孩子们嗦着手指看那片糖,但叶鸢只有一片,他们不能要,于是目光纷纷落到白人的口袋。
幽灵伸手捂住口袋,“这些都是我的宝贝,我可不随便分享。”
于是孩子们失落地收回视线,没再强要别人的东西。叶鸢只有一个,给谁都不太好,于是就攥在手里。
“我今天有任务在身,要给你带句话。”
“什么话?”
“你先让这群小孩走。”
阿丽拉闻言带着孩子们回了房子。
“说吧。”叶鸢还觉得奇怪,谁会带话给她?
眼前浅蓝se眸子的男人轻咳几声,神se有点不自然,连带着声音降低不少。
“小鸢,我先说这不是我的话。”
叶鸢点点头,既然幽灵是传话的,那自然就不是他说的。
幽灵又咳几声,深x1口气,“老大说,你要是再不说话,就把你舌头割了喂狗。”
空气果然凝固下来,他微微抬头观察nv人的表情,秀眉微皱,眸子也暗淡下去。幽灵开始后悔接这个任务,他同时也思量起老大和小鸢的关系。
空中又几缕凉风吹过,叶鸢冷笑一声,“他除了威胁我就不会说别的话了么?”
那确实是句ch11u00的威胁,但落在幽灵耳朵里并不恐怖,老大下命令不会给人选择,可这句话里却蕴含着,你只要说话就会没事。
而且幽灵也实在理解不了,老大远在墨西哥,管一个nv人说不说话做什么?
“小鸢,你和老大,”他思考着,“有仇吗?”
否则平白无故管人家说话不说话?
“有,”叶鸢回答得不留情面,异常决绝,“血海深仇。”
叶鸢昨晚刚做好不再想起那个男人的准备,他今天就派人送来这句奇怪的话。
幼稚,幼稚至极。
心里暗暗骂了几遍边翊,叶鸢心情好了些,这才去找孩子们,刚走到门前她就听到了屋子里的歌声。
那是nv孩的声音,清脆温婉,柔和稚neng,叶鸢心弦一颤踏进门,只见孩子们围成圈坐在席子上,阿布被阿丽拉抱在怀里听得认真。
中间是一个带着紫se头巾的nv孩,她小小的个子,刚到叶鸢的腰,此时nv孩正在晃着脑袋,唱着本地的歌。
叶鸢听不懂,但歌声婉转很能打动人,她不由自主地找个地安静坐下,托着腮满是笑意地听着。
当听众的孩子们极其安静,他们有的小手打着节拍,有的一脸羡慕,还有人舞着小胳膊在伴舞。这一幕温馨温和,一如外面融化冰雪的暖yan,吻着刺骨的寒风,用简单且美好的希冀,送走这片寒冬。
一首作罢,屋子里响起掌声,nv孩不好意思捂着脸,转了个圈看到叶鸢,扎到了她的怀里。
“卡莱达唱歌很好听,过去天没这么冷的时候,她总会在院子里唱歌。”阿丽拉解释道。
被阿丽拉夸奖,怀里的卡莱达害羞地低下头,脸蛋有些发烫。
孩子们也开始七嘴八舌说起来,有人说卡莱达的歌声b小鸟的叫声还要动听,有人说卡莱达唱完歌应该收到胡姬花,在穆教里胡姬花也就是兰花,是要送给心ai的nv子的。
卡莱达脸更红了。
最后阿布总结,卡莱达的歌声会给人带来幸福快乐。
叶鸢想想,确实如此。怀里的nv孩轻飘飘的,笑起来眼睛在发光,刚才她的歌声传到所有人的耳朵里,彷如一只温暖的手抚平了在场人的心灵。
刚刚还在因为边翊的威胁而生气的叶鸢,也瞬间灭掉的怒气,变得快乐。
在某些时候和地方,艺术会改变人的心灵,当心灵变得yan光积极时,任何困难与问题也变得无甚重要。
“卡莱达,你想要成为歌手吗?”她捏着孩子的小手,轻声问道。
阿丽拉翻译过去。
屋里的孩子大多数都露出疑惑的神情,阿丽拉解释道:“他们不知道歌手是什么意思。”
于是阿丽拉用很多句子去解释歌手是个怎么样的职业。孩子们这才能粗浅地理解。
但卡莱达却摇头,她说她不想当歌手。
叶鸢不解,“为什么呢?你的歌声很动听。”
nv孩说了很多,断断续续的,足以听出她有自己的想法,但只是年龄尚小,还不能完整的用句子表达出来。
“卡莱达说,她想要学建房子。因为她们家的房子太破了,晚上睡觉会把鼻子冻住,早上起床很难用鼻子呼x1,所以她长大想把房子修的又坚固又暖和,让nn不再受冻。”
依克村的孩子甚至都不知道世界上存在歌手这样的职业,也不会知道有些歌手的收入是他们这辈子做梦都梦不到的。
这里孩子们的梦想很简单,能吃得饱,冬天不会受冻。剩下的他们想象不到,也难以想象。没人知道大千世界有什么,这群孩子就像乌姆鲁村的黑人小孩,加尔卡说的没错,他们正在被世界遗忘。
但这里男孩尚且还有机会接受教育,对nvx的囚禁才是切实到骨子中的。
过去这片土地上,nvx不允许抛头露面,终日带着蒙面布卡,只露出一双眼睛。她们不被允许上学,到了年纪必须结婚,不能跟除了亲人和丈夫的人之外任何异x1ngjia0ei谈,她们甚至连离婚的资格都没有。
如果有一天丈夫腻烦了她们,主动提了离婚,她们亦不算真正的解脱。她们要找到下一任丈夫,为她赔付上一任丈夫的婚礼费用。
卡莱达的梦想是学建房子,但其实在场的人都清楚,若是这样的糟粕不被去除的话,她到了十六岁必然要嫁人,然后就会被囚禁在家中,一生难以摆脱。
阿丽拉也是想到这点,心情低落下来。
屋子里两个懂事的人没再讲话,孩子们感觉到她们的不开心,有些手足无措。
于是卡莱达又开始唱歌,她的睫毛纤细,笑起来是月牙形状的眼。
这个年纪的她,是美好的,是憧憬的。
电话里的契西尔报告完,明亮宽阔的欧式别墅里正喝酒的男人扬了下嘴角。
“她要给那群小孩教书?”
还真是新鲜,前天还要si不活话都不说,今天又忙着给那群小孩免费教书?
“是,她要的那些东西我们要不要给她?”
门口走进一人,这位是a组雇佣兵队长莫德,他手里拿着些文件对边翊微微鞠躬。
边翊没理他,将一口酒含在嘴里转圜着,指尖捏在酒杯壁上点几下,莫德拿起酒瓶倒满。
“给她,有点事做也b整天想怎么逃跑好。她要什么都给她,别再闲出病来,只有两点,跑或自杀,都不许。”
不过以她的智商,还不会傻到在阿富汗逃跑。
他把她送到那去,就是让这个nv人少弄幺蛾子,战争可以阻断一切与外界的联系,也会让一个聪明的nv人知难而退。
边翊挂断电话,将酒杯抬起,莫德接过去另一只手递上文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