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ater16(3)
我心里莫名在意高伟杰不愿意再过生日的事。
虽然可以理解他的心情,但想不到他连属於自己的日子都决定放弃。我想,他说不定觉得自己已经不配得到幸福,也不配得到祝福。
我不忍他有那样的想法,也相信高海珹不会希望弟弟有这种念头。既然已经向高海珹亲口承诺,会把高伟杰当作我的弟弟,用心对他好,我就没办法坐视不管。
於是,我打电话给高海珹,诚心表示希望能在周六为高伟杰办一场小型的庆生会,若他同意,我再说服高伟杰。
疼弟弟的高海珹,很快就答应这个提议。
「你还能应付吗?」
听出他低沉话声里隐含的关心,我莞尔地回:「完全没问题,不管是找小威,还是照顾馨玫跟伟杰,都是我真心想做的事情,一点也不觉得累。谢谢你,那我明天就去找伟杰。」
隔天,我趁着午休前的空档前往国中部。
我一到一年七班教室外,就看见熟悉的三人站在远方的走廊上聊天嬉闹。
看到我忽然出现在国中部,陈泽孝跟伍筱婷一脸惊喜。我向他们解释我来找高伟杰,他们便自动离开,让我们单独谈话。
得知我来的目的,高伟杰的神情变得凝重,沉默下来。
「你哥哥也同意要参加了,不必找很多人,就我跟你哥、许耀哲,还有泽孝和筱婷一起帮你庆生,你觉得如何?」
「我……」男孩黑se的瞳仁里映出清晰的挣扎和为难。
我微微倾身,柔声对他说:「你生日那天,我会在你身边。假如你身t不舒服,我会像之前那样帮助你,你什麽都不必怕。我们真心想为你办一场热闹的庆生会,你考虑一下。如果还是不愿意也没关系,我找其他不会让你感到负担的方式帮你庆生。」
高伟杰迎上我的笑脸,眼底的疑虑渐渐散去,「好。」
我笑了笑,「太好了,谢谢你肯答应,那我们去邀请泽孝跟筱婷吧?」
告诉陈泽孝跟伍筱婷这件事,如我所想,他们十分乐意参加高伟杰的庆生会,当场拉起高伟杰的手,开心地转圈圈,逗得我笑出来。
晚上,我告诉许耀哲这件事,他对我竖起两手的大拇指。
「高海珹知道了吗?」
「知道,学长说我们可以在他三叔的别墅里办庆生会。」
我登时想到一件事,「去年的庆生会上,伟杰是在什麽情况下发病的?」
「我记得是在唱完生日快乐歌,让伟杰吹蜡烛的时候。」
「是喔……」
许耀哲冷不防地问:「你跟高海珹现在是好朋友了吧?」
我顿了一顿,「我……也不知道他有没有把我当好朋友。不过学长愿意请我照顾馨玫,并同意让我为伟杰办庆生会,表示他是信任我的吧?这样我就已经很高兴、很满足了。」
许耀哲盯着我欣喜的笑脸,轻轻叹息。
「怎麽了?」
「嗯?没事啊。」他神态自若,「高海珹他三叔家的别墅我去过几次,很漂亮也很宽敞。周六上午我先带伟杰他们过去看电影、打打游戏,你那边结束後,就直接过来吧。」
这时,母亲拿着刚烘好的衣物下楼,「你们要不要去洗澡?」
「好。」许耀哲从沙发上起身。
他走上二楼的背影,似乎有些无jg打采。
周六陪高馨玫时,像是知道今天过後我无法每周都来,她b之前更黏我,不愿跟我分开。
我们一起玩黏土时,我提到今天是她二哥生日,「你想不想送生日礼物给二哥?」
没想到,她居然点了头。
「真的?」
「嗯,我生日的时候,二哥也有送我生日礼物。」她眨眨纯真无邪的大眼睛,「我可以画画给二哥吗?」
「当然可以,收到馨玫的画,他一定很高兴。我们现在就来画吧!」我高兴地说。
拿出蜡笔跟画纸,高馨玫认真地为高伟杰画起生日贺图。
她以稚neng的笔触用心画出高伟杰的模样。画里的高伟杰头戴锥形帽,手里拿着cha着蜡烛的生日蛋糕,脸上挂着高馨玫未曾实际见过的笑容。
在我的指导下,高馨玫於画纸的空白处写下「伟杰二哥,生日快乐」,这幅画大功告成。
看着这张温暖的画作,我感动地说:「馨玫,你画得太好了,夜纱姊姊今天一定帮你把画交给你二哥,让他收到你的祝福。」
高馨玫露出开心害羞的笑容,「我也可以画一张送给海珹大哥吗?」
我大力赞成,承诺会替她保管好画作,在高海珹生日那天将画送到他手中。
听到我的保证,高馨玫再次埋首作画。这时,我收到高海珹的简讯。他三点会来接我去别墅,要我走到巷口处,他的车子会停在那里。
得知高海珹会来,我心中暗自期待他能和高馨玫见面,毕竟错过这次,不知何时能再相见。
自从知道他们三兄妹的故事,并越来越了解高海珹,我就为他们承受的痛苦深感不舍,更不忍高海珹继续与高馨玫保持距离。
即使只有一眼,我也想让高海珹亲眼看见,两年来他用心守护的妹妹,现在过得健康又快乐。
我该怎麽做才好?
终於,nv孩完成了给哥哥们的生日贺图,怕在我带回去的途中压坏画作,花阿姨找来坚固的资料盒收纳这些珍贵画作。
高馨玫似乎也累坏了,吃完点心後r0u了r0u眼睛,躺在我的大腿上沉沉入睡。
趁她睡得熟,我小声地告诉花阿姨,高海珹等等会来接我,也跟她说我想要让他见到高馨玫的事。
闻言,花阿姨很认同我的想法,表示她也是这麽想。
两点五十分,在二楼打扫yan台的花阿姨快步下楼,说她看见一台黑se轿车停在巷口,我想那应该就是高海珹的车。
就在这时,睡在我身上的高馨玫发出嘤嘤的啜泣声,我知道她又做恶梦了。
一道念头从我脑中闪过,我告诉花阿姨我的计画,她点了点头同意配合,又回到二楼。
拨出高海珹的电话,一接通我便开口:「学长,你到巷口了吗?」
「到了。怎麽了?」
「馨玫在睡觉,但她的样子怪怪的,感觉不对劲。现在花阿姨不在旁边,没办法帮我确认她的情况,你可不可以过来看一下?我担心馨玫出了什麽事。」我用惊慌的口吻说。
没听到高海珹的回应,通话就被切断了。
大门门铃一响,我前去应门,门外是呼x1微乱的高海珹。
从巷口走来这里要花两分钟,他仅用十秒就抵达,想来是一挂电话,他就用最快的速度冲来。
此刻的高馨玫躺在沙发上,双眼紧闭、哭到咳嗽,高海珹见状迅速来到她的身边,这个距离让他能清楚听见她口中的呓语。
高馨玫声声呼唤着「哥哥」,让高海珹一动也不动。
半晌,他俯身轻轻抱起她,高馨玫也伸出小小的双臂,紧紧圈住高海珹的脖子,彷佛在无穷无尽的深海里抓到救命的浮木,不肯再松手。
高海珹大手轻柔覆盖在高馨玫的後脑勺上,用几不可闻的音量在她耳边低喃:「哥哥在这。」
哭得ch0u搐的高馨玫,在他怀里不到三分钟情绪就渐趋平复。
我感到不可思议,高馨玫彷佛真的听见高海珹的回应,才冷静下来。
花阿姨此时从二楼下来,向高海珹解释她肚子不舒服,无法即刻下楼安抚馨玫,他不在意,还抱着高馨玫去房间,让她能安稳入睡。
到了要道别的时间,我请花阿姨转告高馨玫,我会再打电话给她,便跟着高海珹离开。
回想他们兄妹相拥的那一幕,我的心深深地被触动。
虽然高馨玫可能不记得哥哥有来过,但能让高海珹见到她,我已相当欣慰。
「学长爲什麽会过来接我?我以为你已经到别墅了。」
「白天我帮家里处理点事,回程会经过这里才顺便接你。」
「原来是这样……对了,你真厉害,一抱馨玫,她就不哭了。花阿姨说她安抚馨玫都要十几分钟。不愧是哥哥!」
高海珹凉凉的目光飘来,「还想演啊?」
「什麽?」
他那双锐利的眼眸,盯得我背脊发凉,心跳加快。
「你发现我在演戏了?」
「你说呢?」
我脸红,嗫嚅道:「对不起,是我拜托花阿姨一起骗你的。我知道这麽做很不应该,可是……」
「你想让我见到馨玫?」他替我接下话。
「对,你在背後默默守护她,却不打算见她,我觉得很难过。所以知道你今天过来,我就忍不住多管闲事,想让你亲眼看到馨玫在你的照顾下过得很好。」
「把她照顾好的是我姑姑跟花阿姨,不是我。」
「是没错,但你也为馨玫做了很多。馨玫说不定也知道,不然她不会在做恶梦的时候喊哥哥,不是吗?」
高海珹不带表情的面容染上一抹黯淡,视线转向车窗外。
「她喊的哥哥不是我。」
「那是伟杰?」
「也不是他。馨玫来到高家前,还有一个哥哥。两年前,他们的亲戚家发生火灾,当时馨玫跟她哥哥也在那里,馨玫顺利获救,但她哥哥没有。」
我马上想起许耀哲曾对我说过这件事──
高馨玫亲戚家发生火灾时,高海珹跟高伟杰也在现场,两人都目睹男孩的遗t,而高伟杰更是在巨大冲击之下身心俱创,从此活在无止尽的恐慌之中……
高海珹的话声继续传来,「我姑姑早就跟我提过,馨玫有时做恶梦会喊哥哥,并说看见黑se的烟。我想,她梦到的就是当年在火场里看见的景象。虽然馨玫已经不记得她哥哥,但或许潜意识里还记得当时的恐惧,才会持续做着这样的梦。」
他轻声说:「是我让她跟伟杰变得痛苦。」
「那起火灾事故又不是学长造成的,怎麽会是你让他们痛苦?」
「如果真的是我造成的呢?」
高海珹这一刻的空洞眼神,我不曾见过。
看来,我的一意孤行,害他陷入这样的悲伤。
我无b後悔,明明想为他分忧解劳,反而重伤了他。我不仅辜负许耀哲的期许,更无颜面对心里的泊岳哥。
「学长,对不起,我不会再做这种自以为是的事。」
高海珹回头看着我。
「我本来决定在我爸将馨玫接回身边前都不见她,但你这麽一闹,我心里反而更踏实。我初次见到馨玫时有抱过她,她b同龄的小孩更轻、更瘦小,看起来不是很健康。即使知道姑姑有照顾好她,我对馨玫的印象还是停留在那个时候。今天见了她,才终於有她在健康长大的真实感。」
他淡淡低语,「谢谢你。」
我的泪意因他的感谢而涌上,我迅速整理情绪,就怕在他面前掉泪。
「学长,我告诉馨玫今天是伟杰的生日,她为伟杰画了一幅画。我们要不要先把馨玫的画裱框,晚上再送给伟杰?」
眼神迎上重展笑颜的我,他同意,「好。」
一小时半後,我们抵达高家别墅。
透过落地窗,能看见许耀哲跟三个少年少nv在客厅打游戏,玩得不亦乐乎。
我按下门铃,许耀哲前来应门,一开门,他眼里闪过了某种难以解读的情绪。
高海珹说,许耀哲知道他会接我过去,然而,看见他的表情,我感觉不像那麽一回事……
一进门,我们便加入大家的游戏,不用做任何事前准备,因为高海珹有安排专人准备晚餐跟生日蛋糕,直接送至别墅。
料理已备妥,高海珹暂时离席去洗手间。
「给你,冰n茶。」许耀哲倒了一杯饮料递给我。
「谢谢,我正好口渴了。」我喝起n茶,同时观察他的表情,「学长没告诉你会去高姑姑家接我吗?」
「他有说啊,但你们b我想的还晚到。」
「喔,这是有原因的,我们中途将馨玫送给伟杰的画拿去裱框,才会迟了一些。」我用高伟杰听不到的音量对他解释。
「你是因为我们晚到才生气的吗?」
「我没生气啊。」许耀哲一脸莫名。
「可是,刚才你帮我们开门的时候,表情有点奇怪,我以为你不高兴。」
「你想多了,没这回事。」
「真的?」
「真的啦,你太敏感了。我看是你做了亏心事,才觉得我在生气吧?」
许耀哲促狭的笑容激到了我,忍不住脱口反讥,「我才没有,是你在装吧?你看见我跟学长在一起所以吃醋了!」
许耀哲的笑容突然消失。
「张夜纱,你别太过分。」
他严厉的口吻,使我惊觉说错了话。
这时,许耀哲将唇凑到我耳边,发出「啵」的一声,我吓得尖叫,手里的n茶全洒在地板上。
高伟杰他们听见叫声纷纷转头看过来,伍筱婷赶紧问发生什麽事。
「她眼花,把地上的垃圾看成蟑螂,才吓得尖叫。」许耀哲笑yy地回答。
我无法反驳,只能恼羞瞪他。
伟杰他们表示要帮我清理地板,我立刻婉拒,让他们继续玩。
明知许耀哲是故意恶作剧,但我无法真的发脾气,毕竟我有错在先,知道他对我的心意还说那种话刺激他。
清好地板,伍筱婷兴高采烈地来找我聊天,「姊姊,我第一次来到这样的别墅,这里简直是电影里会出现的房子!」
「你有去二楼参观吗?有间书房看起来就像玻璃屋,非常漂亮。」我脱口而出。
许耀哲的视线从手机转到我身上,「你怎麽知道二楼有间书房?」
我大惊,忘记许耀哲并不晓得我来过这里。
这时,高海珹走过来,轻描淡写,「来这里的路上,我有跟她介绍这间屋子。」
「对,我问学长别墅长什麽样,他就跟我介绍。是他告诉我的!」我附和。
「喔。」许耀哲继续用手机,看起来没有起疑。
我余悸犹存,给高海珹一个感激的眼神,并提醒自己接下来务必谨言慎行,不然心脏真的负荷不了。
全员到齐後,我们享用丰盛的生日大餐。
正要端出蛋糕,我瞥见包装袋里的蜡烛。我一顿,悄悄叫过许耀哲跟高海珹,建议等等不要点蜡烛。
「为什麽?」许耀哲好奇。
「我曾问你去年伟杰是在什麽情况下发病?你说是在准备吹蜡烛的时候。我猜,伟杰曾目睹火灾事故,说不定看见蜡烛的火也会g起y影,我想尽量排除会让他有压力的东西……你们认为呢?」
他们没有任何反应,只是盯着我,我尴尬道:「若你们觉得我想太多,可以当我没说。」
「好啊,我赞成。」许耀哲微笑。
「就这麽做吧。」高海珹也同意。
後来,我将蛋糕端上桌,随口一提送蛋糕的人漏掉了蜡烛,高伟杰闻言表示不介意,还隐隐露出像是松口气的表情。
我相信,我可能真的料中了。
看到高伟杰在大家的祝福下露出笑容,我深感欣慰,希望他的快乐能够持续下去。
吃完蛋糕,许耀哲他们回客厅玩游戏,我带着高伟杰到一个安静的角落,将高馨玫的画交给他。
「这是馨玫努力为你画出来的,你愿意收下她的祝福吗?」
高伟杰盯着那幅画,慢慢伸手接过,从他的表情我看不出情绪。
「好。」
我欣慰地松口气,「伟杰,你找一天时间来我家吧,我妈跟许叔叔都想看看你。我问过你哥,他说可以,但我不勉强你,你考虑後再回答我。好不好?」
伟杰看着我,轻轻颔首,转身回到客厅。
此时高海珹走来,对我指指外头,示意我跟他去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