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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陈粟,跑吧,跑的远远的,别让我抓到你”

 

宴会厅内,一旁的侍从正在上菜,明明身上很热,齐颂的手心还是出了些冷汗,他像是若有所感般抬头紧紧盯着齐明德接通的电话,电话那头不知说了什么,齐明德眉头皱的更深了,瞟了一眼齐颂。

这一眼像锐利的雄鹰直击齐颂的内心,齐颂如鲠在喉,嗓子发干,不好的预感从心底攀升。

“好,我一定会核实,稍后给你回电话。”齐明德语气严肃,挂了电话后招来一旁的侍从吩咐了什么。

晚宴还没开始几分钟,气氛还没完全融洽,一旁的老战友发问,“怎么了?老齐?”齐明德摆了摆手,笑道,“没事,就是有点事需要处理一下,我离开几分钟,大家吃好喝好啊,老张,等会回来一定要和你喝个尽兴。”

离开座位前又拍了拍一旁的齐夫人的肩,“有点事处理一下,你照看会。”

出大厅门前他轻轻掠过齐颂一眼,示意齐颂一会跟上来。

他们间隔几分钟前后脚进了配套的会议室,“爷爷”齐颂刚想开口却被打断。

“闭嘴。”坐在沙发上的齐明德正在翻看陈粟为他准备的“寿礼”,越看脸色越阴沉,眉头越皱越深,脸黑的要滴出墨汁,一身军装释放着无形的威压,压的齐颂呼吸声都不自觉地放轻了,他低着头,站在离齐明徳几步远的位置,已经了然那份文件的内容,心底在思索如何稳住齐明德。

“混账东西!”齐明德抬头怒斥,一双布满褶子的双眼此时满是燃烧的熊熊怒火。

一份深蓝色文件夹从空中划过,砸向齐颂,白纸飞舞,散落一地。

齐颂被砸的脸一偏,很快转过头来,规矩的站在原地,身姿如松柏般挺拔,艳丽脱俗的脸上滑下一道血痕,细腻似白瓷的肌肤流下濡湿的血迹。

门突然被打开,二人都一齐望去,原来是齐老夫人进来了。

她看着齐颂被划伤的脸,神色忧虑,快步走到齐颂面前,仰头拿出手帕轻轻擦拭齐颂的脸,抱怨道,“老齐,你打孩子做什么?客人还在外面等着,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谈,非要动手。”

齐颂不自然地眨了眨眼睛,配合着齐老夫人的动作低头弯腰,“都是宋志和你给他惯坏了!我早说让他去部队,留在宋志那个弱书生身边歪成什么样子了!你自己看看他在外面干的那些事!”齐明德指向齐颂的手指气地发抖,满脸怒容。

他身边的中年男人快步上前捡齐文件递给齐老夫人,她侧目,收回擦拭的手接过文件慢慢翻看。

“齐颂这个年纪,喜欢玩,又不在我们身边,年轻气盛犯下些错也是难免,况且也不能只听那个孩子的一面之词,也好听听齐颂怎么解释才是。”她合上文件转手递到一旁,那中年男人连忙毕恭毕敬地接过。

“好了,今天这日子就别生气了。”齐老夫人走到齐明德身边坐下,抬手放在他背上一下下顺气,她转头望向齐颂,历经风霜的脸上依稀能窥探出年轻时是怎样一幅好容貌,鬓间的几根银丝也掩盖不住经岁月沉淀的端庄优雅气质。

“我相信齐颂会改的,对吗?”

这种回话的时候,齐颂才能开口,他连忙表态,“爷爷,奶奶,对不起,我知错了。”

“这段日子是我犯浑了,是我贪玩,我马上断掉和他的联系,以后不会再犯了。”

“都是我的错,您今天生日我还惹您生气。”随着时间一分一秒流逝,齐颂心底觉得什么东西要抓不住了,只想快点脱身。

他下了一剂猛药,“爷爷,您消消气,让外面那么多客人等着多不好,我答应您,过了今天我就去部队,一定好好改造,您看成吗?”

这句话算是说到齐明德心底了,这么多年他一直想让齐颂回京在军队里历练,只是因为有些原因他没脸开这个口,这下子齐颂主动提出来,他脸色缓和了不少。

“赶紧和那人分开,在外面玩男人像什么样子,要是被我知道你还骚扰人家,我非打断你的腿不可!”他恨铁不成钢地朝齐颂摆了摆手,“把脸上的伤处理一下再去厅里,我一会出来。”

“好的,爷爷,那我先出去了。”齐颂笑道,门一关上,他脸上倏然面无表情,失了颜色,将手机拿出来查看,朝宴会厅相反方向的电梯口走去。

会议室内老两口正在讨论。

“我就知道他外公那幅书生模样治不住齐颂。”齐明德哼了声,摇摇头继续道,“齐颂就是给的教训太少,这次也好,他主动愿意去部队也是了却了我的一大心愿啊。”

“少?你以前给齐颂的教训还不够多?每次下手那么狠,我早告诉过你,教育孩子不能只靠棍棒,还有他妈妈那件事,搞的儿子孙子都和我们不亲。”齐老夫人埋怨道。

提起齐颂的母亲,齐明德果然不说话了,背佝偻着,神色落寞,就连胸前的奖章都有些暗淡了。

“唉,不提这个了,赶紧让老李去拦住齐颂吧,再晚点估计都离开b市了。”齐老夫人冷不丁说了句。

看着齐明德惊愕的脸,她无奈地补了句,“他和他爸一个样,我还能不知道吗?”

她站起来望向外面车水马龙的夜景,轻声道:“再晚,就来不及了。”

天已经完全黑了,跨江大桥上一辆红色法拉利正在极速飞驰,发动机传来巨大的轰鸣声,声音一晃而过,只留下红色的残影,极细极密的透明雨丝不断被京a车牌冲断。

齐颂双手紧紧握住方向盘看向前方,眼神阴郁,一想到那两个字,心口就密密麻麻地泛起痛,呼吸不由得急促起来,此时此刻他心底只有一个念头,回k市抓住陈粟。

后视镜几道白光一闪,他侧头一看,几辆军用越野车正紧紧跟在身后。

齐颂收回视线,用力将油门踩到底,时速表的指针一下子滑到最顶端,车身像血色利刃一般划破夜空,表盘产生的微弱红光照的他的侧脸愈发冷峻可怖。

没想到,这么快就追上来了,还以为能撑到机场。

他其实可以先哄骗齐明德几天,然后再回k市,但他忍不了,只想现在马上立刻抓到陈粟,被怒气和恐慌冲昏了头脑,理智全无,他慢一秒,意味着陈粟越发不可控,离他越远。

眼睛忽的被远处的黄光一晃,几辆警车正拦截在桥梁的尽头,黑夜中红蓝警光一闪一闪,异常刺眼。

红色车身只好慢慢降速停住,齐颂的漂亮脸蛋上的失落神情掩盖不住,他没想到齐明德居然会做到这步。

齐家注重名声,齐明德也最好面子,只派人单独来拦截还好说,惊动这么多警车必是欠了别人人情,闹的满城风雨齐家面子里子都难看。

车窗被扣响,“小颂,下车吧。”一位老伯正撑着长柄黑伞,弯腰慈祥地望着他。

是李伯伯,齐明德的手下,也是他的老友。

齐颂只好下了车,一出车门几个便衣军人便把他摁在地上,他也没反抗,也反抗不了,这些人哪个不是身经百战,哪个不是经过高强度训练的。

“小颂,你爷爷这次真的生气了,回去好好认罚吧。”

齐颂的脸被压在冰凉湿腻的油柏路上,视线里缓缓出现了一双黑皮鞋,皮面上挂着几颗小水滴,李伯也是今天寿宴的客人之一。

“李伯伯,我只有最后一个请求,给我爷爷打个电话,求你了李伯伯,我回去以后一定乖乖受罚改错。”冰凉的雨丝浸湿了齐颂的全部衣服,冬天的温度又低,他的身体冻的忍不住颤抖,央求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哭腔。

李伯心软地轻叹了口气,打通了电话。

“齐司令,齐颂已经抓到了,他想和你说几句话。”

电话贴到齐颂的耳边,他轻轻喊了声爷爷,巨大的怒气扑面而来,齐明德在那边怒吼道,“齐颂,赶紧给老子滚回来,丢人现眼的东西!”

“爷爷,陈粟除了那些证据以外有没有什么写给我的话?”齐颂颤抖着嘴唇问出了这个他渴求的问题,他知道一旦进入部队就会彻底和外界断联。

雨水打落在他脸上,鼻梁的凹陷处上蓄满了一小汪池水,睫毛胡乱地颤动,唇色泛白,像具美到脱俗的艳尸。

电话那头的老人像是精疲力尽,又像是恨铁不成钢,半响后才言,嗓音带着沉沉的疲惫,“没有,一个字都没有,就连辱骂的话也没有。”

“回来吧,齐颂。”

话音还未落,齐颂的眼眶就红了,心脏发酸发木,悲恸地大哭起来,像个讨不着糖的小孩,身体颤抖着起伏,泪水混着雨水划过白皙的脸庞。

夜空中闪电划过天际,整个世界亮了一瞬,轰隆隆的雷声落下,他趴在地上忽的轻笑了下,眼里是浓郁到化不开的黑,喃喃自语,声音低不可察,“陈粟,跑吧,跑的远远的,别让我抓到你”

另一边的陈粟毫无缘由地打了个喷嚏,他吸了吸鼻子,瞪大眼睛警觉地左右看了看,像只活泼可爱的小兔子,一只拿着纸巾的手映入眼帘。

隔着过道的一位男士关切地望向他,“需要纸吗?”

他摇了摇头,继续呆坐着,他不敢摘口罩,怕别人看到他的脸,车厢里暖气十足,热的白皙的小脸发红发烫,他也不敢脱衣服。

他没胸,怕被人看到喉结和坦坦荡荡的胸脯以为他是变态。

他这排是三座,一旁是一对情侣,女生坐在他身侧,一上车就缠着男生打情骂俏,时不时还会不小心撞到陈粟。

男生似乎有些烦躁,很少回应女孩,在一声不耐烦的斥责后,身边终于安定下来了。

女生自讨没趣,“不理你了,我去上厕所。”语毕便从陈粟前面经过走了。

陈粟仰头色眯眯地偷瞟了一眼,身材很不错,就是脸一般。

忽然隔着座位的男生拨了拨他的衣服,陈粟转头疑惑地望着他,“你好,可可以加个联系方式吗?”陈粟一看他,他的脸瞬间爆红,支支吾吾地问道。

我擦,男同无处不在啊!等等,不对,他现在是男扮女装,这不妥妥的渣男嘛!

想清楚后陈粟翻了个白眼,摆了摆手拒绝。

男生脸上的红一点点退却,低头握着手机的手指一点点收紧。

没一会女孩回来了,陈粟在想要不要告诉她,转念一想,算球了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闲的蛋疼啊。

又过了一会女孩冷不丁朝他发问,“喝不喝水?”眼神直勾勾盯着他的脸看,一旁的男生视线躲躲闪闪。

陈粟连忙摆了摆手,心里感叹道这女生真好心啊,还问他喝不喝水。

他一直听到旁边俩人说下站下车,思索再三最终还是拿起了手机打字。

很快机械地女声响起,陈粟戳了戳女孩,“你好,美女,刚刚你男朋友趁你上厕所偷偷要我的联系方式,我拒绝了,我认为你有必要和他好好谈一谈。”

这言语他打了又删,删了又打,是他想到最温和的话了。

没想到那女孩听到后不去骂她男朋友,反而涨红着脸推了他一把,“什么叫我男朋友要你联系方式,你是在炫耀吗?明明是你这个贱人勾引他!”

陈粟被推的一愣,这是他完全没想到的走向,见女孩还想再动手,气地陈粟要起身打她。

一只手拦住了女孩,陈粟侧目,是刚刚递给他纸的男士,男士从兜里掏出证件,沉声道,“我是警察,这位女士,请你冷静一点,这位小姐刚刚没有做任何出格的举动,一切如她所言,是你男朋友骚扰她,她好心告诉你,却被你这样侮辱,你再这样,我叫乘警来,下车后我们一起去派出所一趟吧。”

女孩看着周围人的视线羞愤地抽出手,什么话也说不出,拉着她男朋友快步走到车门口。

“你没事吧,如果你觉得被冒犯,你真的可以告他们的,我可以帮你。”他关切地目光让陈粟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像是觉得失礼挠了挠头又补了句,“我叫段家誉,真的是警察,你不用怕。”

这下陈粟不仅摆手,还连忙摇头,拒绝之意溢于言表。

妈的,就是因为是警察才怕,军警是一家,万一,万一被齐颂顺藤摸瓜抓到他了怎么办。

“好吧。”他叹了口气坐下了。

窗外金碧辉煌的高大建筑物一下下飞闪而过,车厢提示音响起,纸醉金迷的s市终于要到了

未知的城市,未知的世界,陈粟心底顿感迷茫和失落,但他很快振作起来,没有什么比呆在齐颂身边更糟了,生活一定会慢慢好起来的,对吗?

宴会厅内,宴席开始,周围宾客正在纷纷落座,齐颂坐在一旁的沙发上,泛泛几句的聊天记录被他上下翻动看了无数遍,漂亮的脸蛋神情冷峻,眼底是化不开的寒冰。

养不熟的贱人。

聊天界面停留到最后几句话,齐颂捏住手机屏幕的指尖泛白,被欺骗的愤怒席卷全身,气地胸膛不断起伏,几个深呼吸后他渐渐冷静一点,想到陈粟还询问了王舒雅宴会的具体地址,轻笑一声,像是嘲笑陈粟的自不量力又像是自嘲。

他表情阴沉的难看,心底了然陈粟还没放弃“举报”的想法,低头打了个电话,又侧身招来侍从,吩咐了几句。

本来被暖气熏红的面皮,此时血色也渐渐消退,他起身面无表情将手机放到王舒雅身边,“走吧,宴席开始了。”

声音冷冷的,刺的人发颤。

周围的气氛渐渐朝一处热闹起来,王舒雅不知所措地呆坐着,直到对上她爷爷催促的目光才恍然惊醒,握住手机的手下意识收紧,她感觉好像做错了什么

宴会一切正常举行,那通电话根本没能打进齐明德手中,齐颂低头看着被侍从偷来的齐明德手机,那些资料也都安排人销毁了。

他漫不经心地在桌底转弄手机,喉头发紧却还是对陈粟抱有一丝希望。

看着手机屏幕上真的打来了那个又让他又爱又恨的电话号码,那一点点微不可微的希望破灭,心脏像被人切成一片片放进柠檬汁中,太阳穴突突的,愤怒让脑中出现片刻的眩晕。

他朝周围的人歉意地笑了笑,起身出了大门,推开大门白皙的手背一条条青筋暴起。

看着屏幕中锲而不舍打来的一通又一通电话,他垂眸按下接听键。

车厢厕所里,陈粟拨了一遍又一遍的电话却依旧没人接通,时间渐渐流逝,一颗心又焦急又害怕,手止不住的颤抖,脑海里发空的神游,控制不住去想其他的方法,嘟嘟声暂停,电话接通了。

电话那头没人说话。

陈粟也不管齐明德说没说话,连忙将手机放到耳边,太过紧张导致一开口就是哽咽,他努力让自己平复下来,那只握住手机的手止不住颤抖,只能用另一只手拖摁住拿着手机的手,以免手机掉落。

他明白这是他唯一的机会,将打好的腹稿一条条背出。

嗓音不住地颤抖,带着一丝哭腔。

狭小的厕所外不断有人群走来走去,陈粟靠着门不让自己滑下去,眼底涌现的热泪让他视线模糊,他不敢动一下,捧着手机希翼地等着齐明德的回复,周围安静的只能听到他放轻的呼吸声。

如鼓点般激骤的心跳声在耳边一声声敲响。

“是我,陈粟。”

齐颂什么多余的话也没说,只是简单的喊了一声陈粟的名字,声音像淬毒的冰。

“啊!”

熟悉的嗓音,恶魔的低语,陈粟忍不住惊呼出声,手忙脚乱地挂断电话,啪嗒一声手机掉在地上,身体控制不住的滑落在地,眼中的泪水夺眶而出,哭地像个泪人,眼底满是惊恐和恐惧,泛白的嘴唇不住地颤抖。

他找来了!他找来了!怎么办?怎么办?

门外已经有人不断地拍打询问,陈粟的大脑像被冻结了般,乱成一团浆糊,根本无法做出反应,明明车厢很暖和,他的身体却控制不住的颤抖打摆,胃里突然开始不断地痉挛,疼地豆粒大地汗珠一颗颗掉落。

完了,一切都完了

陈粟控制不住想那些被齐颂抓回去可能出现的血腥画面,突然恶心的干呕,但他今天实在没吃什么东西,胃里反酸,吐不出东西。

越想越惊恐,脑袋发昏,掉落的手机这时却突然振动起来,嗡嗡声刺激地陈粟两眼一黑,身体脱力昏过去了。

厕所门被打开,工作人员发现了昏迷的陈粟,连忙打开对讲机联系救护人员过来,地上不断振动的手机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你好,您是这位旅客的朋友吗!”

一座别墅坐落在四季如春的南海,阳光明媚,碧波荡漾,咸湿的空气让人心旷神怡。

窗户上悬挂的蓝色捕梦网被海风吹得不停翻转,发出叮铃铃清脆的响声,陈粟躺在极具风情的泰式风格的大床上,身上不着寸缕,只穿了件老土的黑色男士内裤,内裤边边紧勒出雪白的大腿肉。

细瘦的手腕搭在暗金色的床边,更衬地肌肤像白白的一捧雪,一根极细的链条连接银环锁住手腕,内里的一圈垫了层厚厚的棉,远看就像戴了只银镯。

床边凹陷的一小块坐了个人,是齐颂。

他不知在这呆了多久,今天的头发和衣物都精心打理过,南海的白天很长,夜却很短,他很喜欢。

齐颂目光缱绻地看向熟睡的陈粟,手慢慢摸上眼前人细瘦的腰,轻轻抚摸腰上那一片细细密密的青紫针孔。

陈粟不爱运动,每天像个屌丝把自己遮的严严实实,说实话脸长的没有让人惊艳的程度,只是这身皮肉生的干净,没有一丝伤疤,不怎么见太阳的习惯让肌肤又细滑又白皙,齐颂每次触摸都爱不释手,细嗅只带有淡淡的薰衣草洗衣液味,很好闻。

只有睡着的时候乖的像只小猫,应该快醒了吧齐颂哀怨地想,忍不住低头在腰间轻啄几下。

羽毛般轻唰的痒意让陈粟下意识躲了躲,他眉头紧皱,眼睛像被胶水黏住,怎么也睁不开,手不自觉的抓床单,像是入了什么恐怖的梦魇。

“陈粟,醒醒,陈粟!”齐颂见他呼吸加速,额头还出了些汗,也顾不得让他自然醒了。

梦里巨大的失重感让陈粟尖叫着苏醒,一醒来就对上齐颂关切的双眼,他不受控制的朝后躲,泪眼婆娑地看着齐颂。

他做了一个可怕的梦,梦里他一直跑,齐颂一直追,阴森的树林里他不慎摔倒,齐颂却从身后掏出一把电锯步步逼近,一下一下把他砍成人彘,血液飞溅,还说这样就能永远留在他身边了,梦里那种真实的痛感似乎还有残留

齐颂见陈粟下意识躲避他的动作,不由得眸色一沉,喉结滚动,嗓音沙哑,干巴巴道:“饿了吧,我去拿点吃的。”

陈粟看着齐颂远去的背影,嗓子涩的发干,咽了咽口水,这才到处看了看周围的环境,房间很大,应该是在二楼或三楼,手脚都被细链束缚住,窗外是湛蓝的天空,仔细听能听见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

温暖干燥的空气包裹着陈粟的身体,即使没穿衣服也不觉得冷,就是身上没劲,齐颂平淡的态度好像陈粟根本没有逃跑一样,这种表面风轻云淡的气氛让陈粟又疑惑又恐慌。

平静的湖面掩盖住水下巨大的冰川,它在引诱每一艘游轮的经过。

没一会齐颂就进来了,还端回来了一碗粥。

“喝点粥吧。”

陈粟正要伸手去接,齐颂拿碗的手却向外移了移,他只好识趣地朝床边挪了挪,方便齐颂喂粥。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先把自己喂饱了再求饶,不然到时候讨饶的话没说全乎,人饿的先晕了。

齐颂喂的很慢,但陈粟饿的要命啊,勺子就那么一大点,一下就吃完了,他恨不得把碗抢过来吨吨吨地喝,可惜他不敢,只能看着齐颂慢悠悠地挖刮吹递。

一碗粥很快吃完了,两人谁也没有说话。

陈粟搞不懂齐颂葫芦里卖的啥药,只好先发制人,他捧起齐颂的手,银环的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讨好地低头亲了亲齐颂白皙的指尖,“齐哥,你还生气吗?我错了,我也不知道我怎么就鬼迷心窍了。”

他见齐颂没拒绝,两条白嫩的胳膊揽上齐颂的脖子,撒娇地蹭了蹭齐颂的脸,可怜兮兮道:“齐哥,你相信我,我肯定是喜欢你的啊,就是你上次打我太疼了,我才想逃跑的,你看要是你以后都和现在这样好好的,我肯定就不愿意离开你了。”

“齐哥,这次是我错了,我保证,我再也不离开你了,你消消气,咱俩以后好好过,好不好?”

小骗子。

齐颂心里骂了句,但听到陈粟说喜欢你这三个字,心脏还是会雀跃地加速。

微风吹动风铃的力度似乎更大了,叮铃铃的转动加速,洁白的窗纱起起伏伏,似圣洁的婚纱裙摆,窗外无意掠过的海鸥发出嘲笑的叫喊。

齐颂那双漂亮的桃花眼中暮光闪闪,嘴角的弧度流露出丝丝悲伤,他靠在床头淡淡地盯着陈粟。

见说了那么多话,齐颂却还没反应,陈粟顿感不妙,正准备起身换个姿势。

这时齐颂却一把将他摁进胸膛,艳若桃花的脸扯开一抹笑,宽大的手掌从脊背滑到后颈揉弄,“好。”

听着齐颂一声声平稳的心跳,陈粟被摸的又痒又怪异,他挣扎着起身,狐疑地盯着齐颂。

“真原谅我了?”

“真的。”

齐颂被下降头了?这不是他以往的作风啊,上上次他作死,被死打了一顿,上次他还啥都没做,被打断腿,在医院住了半个月。按理说这次比之前两次都要过分,不死也半残,他都想好要怎么死了,齐颂却轻轻掀过了?

老子的魅力真有这么大?

腕上的手铐有些硌人,陈粟心底也没太当回事,齐颂总不可能真关他一辈子吧?等这阵风头过了,再提要求也不迟。

他就不信了,瞅齐颂这架势四个圈的奥迪顶配买给他估计都不带眨眼的,就这手脚上的四个小铁环,拿掉它们,对他来说那不是洒洒水啦~

看齐颂离不开他的样子,陈粟心里得瑟的不行。

“齐哥,你真好!齐哥,最喜欢你了!”陈粟面带喜色扑到齐颂身上,脸不红心不跳地说了一大筐情话。

“叩叩叩。”门被敲响。

“进来。”

得到准许后,一群穿着白大褂的医护人员推门进来了。

“齐先生。”为首的男医生朝齐颂打过招呼后就开始在一旁的柜子上打开医药箱。

“齐齐哥,这是干什么啊?”陈粟愣愣地看着他们,连忙拽了拽齐颂的手臂。

“没什么,就是你生病了,需要治疗而已。”

“生病?我得什么病了?”陈粟看着医生拿出注射器吸取一管透明蓝色液体。

“齐先生,这针是第一周期的最后一剂。”

“嗯好。”

“什么意思?第一周期什么意思?齐齐哥你说话啊”看着泛银光的粗大针管,陈粟心里一阵哆嗦。

他这才注意到自己的左小肚处竟然有大片细细密密的青紫针孔,周围的肚皮白倒显得这块伤口有几分可怖。

“胃癌中期,可以治好的。”

齐颂说谎了。

其实这些针剂是用来让陈粟萎缩的子宫二次发育的。

陈粟是孤儿,无依无靠,也意味着了无牵挂,齐颂不能拿任何东西困住他,他可以像这次一样,抛弃自己一次,两次,无数次。

已经三次了不是吗,一次比一次狠,一次比一次完善,下一次的逃跑和欺骗,又会是什么时候到来呢?

这种未知的惶然让齐颂感到无法呼吸的痛苦。

陈粟和他需要一个无法被割舍的纽带。

孩子。

都说怀孕的激素能控制母体的大脑,如果他和陈粟有一个孩子,陈粟就永远不可能离开他了。

之前齐颂是打算把一切都告诉陈粟的,可话到嘴边,他又后悔了,他想再短暂拥有一会眼前这个鲜活的陈粟。

陈粟眼泪汪汪看着齐颂,脸色发青,不敢相信这个事实。

难怪晕倒前肚子那么疼,难怪齐颂不追究他逃跑的事,一切都说的通了,原来是他快死了,和一个将死之人有什么好计较的

他已经信了大半,但还是嘴硬道:“我不信,我不信齐哥,你是不是还生气呢,恶作剧骗我的吧,就和之前在医院骗我一样,对不对?”

句末还带着微微的颤音。

齐颂没说话,就这么盯着他瞧,看着陈粟慌乱的神情,迷茫的双眼,心底明白陈粟肯定信了,改造一共有四个周期,第一个周期马上结束,接下来,陈粟应该会好好配合“治疗”。

从齐颂平静无波的双眼中,陈粟竟然窥伺出一丝怜悯,他感觉天都要塌下来了。

他的眼眶红了大片,坐直身子转头慌乱地询问已经拿着针等待的医生。

“大哥,大哥,你和我说实话,是假的对不对?”

医生读懂了齐颂话里的意思,很是上道的故带犹豫解释道,“抱歉,陈粟先生,是真的,您胃黏膜上皮细胞出现了恶性肿瘤,不过只要您积极配合治疗,一定会康复的。”

医生看着陈粟,面带劝慰的笑了笑。

这话让陈粟挺直的脊背一下子塌了下来,低着头,整个人气质萎靡,黑黑的发旋轻微晃动,大颗大颗的泪珠从空中掉落,浸湿了暗金色的床单。

一双微凉的大手抬起他的脸颊,无奈道,“哭什么?”

一张哭的梨花带雨的脸映入眼帘,眼眶鼻头都红红的,长长的睫毛挂着泪珠,贝齿咬住下唇不然自己哭出声,整个人可怜又可爱。

“又不是治不好,别哭了。”修长的手指滑过哭的发烫的眼眶捻去泪珠。

“齐颂,你会治好我的吧。”清亮如水洗的葡萄般的黑眼珠悲伤地望着齐颂,“我不想死。”言语间是陈粟自己都没察觉出的依赖和软弱。

“当然会,只要你好好配合治疗。”齐颂看着这么傻的陈粟,竟然有些想发笑,“躺好,医生给你打针了。”

陈粟乖乖照做。

冰凉的针头刺进皮肤,传来轻微的痛感,一旁的护士小姐正要采血却被齐颂制止,“刚刚吃过东西了,从明天开始,每天早上八点来。”

医生他们走后,陈粟难过地躺在床上吸鼻涕,又哭了好一会,齐颂就在旁边陪着。

好不容易平静下来,陈粟道:“齐哥,我的衣服呢,为什么不给我穿衣服。”

“啊,我现在就找一套给你。”

那些肮脏的想法只能埋葬在那个临时起意的谎言下。

“齐哥,为什么手上脚上有手铐?”

“啊,那个是怕你知道后情绪太激动了,我现在给你解开。”

齐颂搬起石头砸上自己的脚,只能咽下哑巴亏。

手脚被解开,陈粟穿上衣服,淡淡地想,快死了果然说什么都管用。

他这么一想,嘴一瘪,眼眶又红了。

“齐哥,为什么”陈粟话还没说完,嘴巴就被捂上了。

齐颂面带羞色,恼羞成怒道:“好了,不要问了!”

再问下去就得收拾包袱回k市了!

最近陈粟觉得自己越来越奇怪,下面竟然会控制不住地流水,这让他感到羞耻极了。

偏偏齐颂一改从前,像是顾及他的病情,做爱的频率很少,一星期只有一两次,前戏又长,把他玩的不停喷水,到了正戏做爱时力度却又轻又缓,每次身体升起的痒意如俎附骨,他想让齐颂重一点,快一点,却羞于开口。

夜色深重,齐颂准备的手铐脚铐还是用上了,现在是改造第三个周期。

小夜灯照亮陈粟被拷住的双手,链条被调短,他只能将双手举过头顶,微暖的光照亮陈粟的半张脸,被亲的红透唇瓣挂着银丝,透露出几分淫靡般的水光艳色,齐颂的阴茎埋在陈粟温暖湿滑的小逼里,缓慢地挺腰抽动。

陈粟面上绯红,整个人被玩的香汗淋漓,又酥又麻的快感从脊背窜上来,他难耐地呻吟,脑海里不经想起以前被齐颂威逼利诱说的那些淫语。

好想要。

“齐颂,好难受,求你了快一点”

话一脱口陈粟的脸颊就急速升温,红的滴血。

齐颂低头舔舐乳头的动作一滞,轻笑了声,甬道里的阴茎又涨大一圈,“什么,宝宝,我没听清,再说一遍。”

被撑开的小逼爽的又喷出一股水,陈粟知道齐颂在戏弄自己,难耐地挺腰往齐颂的鸡巴上送,还是呻吟着说出了齐颂想听的话,“老公,想要大鸡巴插我的小骚逼嗯嗯求你了”

“骚货。”齐颂哑声骂了句。

“但是,不行哦,宝宝。”齐颂调笑道,“你现在是病人。”

他在陈粟不可置信的迷离双眼上落下了一个饱含情欲的吻,滚烫的呼吸喷洒在陈粟的脸上。

在改造期间,医生着重吩咐最好少行房事,实在憋不住也不能太过激烈,最好也不要射精。

床头的银环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圆润的指甲难耐地掐着掌心的软肉,白皙的腕间被磨出红痕,痒的陈粟恨不得自己上手捣动。

“操齐颂,你是不是不行?”他出言刺激。

齐颂依旧不为所动,闷笑了下,眼中旖旎的星光点点,眉眼弯弯,低头咬住已经被玩到凸起红肿的乳头,沾满水光的舌尖开始打转吮吸。

陈粟痒麻的想找块豆腐撞死,下身挣扎,“操你妈,不做了,不做了,不给我就滚远点。”

“宝宝,你好绝情。”

齐颂稍微给了陈粟一点甜头,浅浅地快速抽插小逼,快感渐升,黏湿的淫水流满大腿间,床单早就湿的不像话,在陈粟快要高潮的临门一脚又停下来。

欲求不满的陈粟骂了齐颂祖宗十八代,心像猫爪在挠。

周而复始,齐颂就这样捉弄了陈粟好几次,其实他自己也不好受,但就是坏心眼地折磨陈粟。

陈粟被折磨地意识不清,连连求饶,想死的心都有了。

在一阵阵间歇性快速插弄后齐颂终于结束了这场折磨,在快要射出来时将鸡巴抽出,将白浊喷射到陈粟脸上。

奇耻大辱!竟然被颜射了!

陈粟的头偏去一旁,眼睛紧闭,白白的精液粘在陈粟鸦羽般颤抖的眼睫,稠液在潮红的脸上缓慢滑动,额间的发丝都沾染些许,急促的呼吸间白液滑进微张的红唇,眉头轻皱,他没力气骂人了。

又咸又腥臊,苦杏仁的味道。

纸是包不住火的,谎言终究会被戳破。

在后期的治疗中,陈粟常常需要去私立医院做检查,他这才知道他不是住在海边,原来他妈是住在小岛上,看着高处正在降落的直升飞机,巨大的声波掀动陈粟宽大的白t下摆,布满吻痕的细腰若隐若现,天气晴朗,陈粟拿手挡住刺眼的阳光,眯起眼睛仰头看。

万恶的有钱人!

他不止一次提要求说住到市内去,海岛除了风景不错外,就是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了无人烟,但每次都被齐颂用各种理由驳回。

这次检查完后齐颂意外地没和他一起回来。

陈粟起了捉弄齐颂的心思,他偷偷躲到齐颂常待的书房柜子里。

衣柜的衣物都被陈粟垫在身下,做工精细的西服全皱了,他靠着柜子待的快睡着时,门终于被打开,两个脚步声一前一后走进来。

“近几次的检查结果很不乐观,陈先生的卵巢对药物有轻微排异反应,卵子数量稀少,就连质量也非常不好。”

是那个主治医师的声音,他这话什么意思?

陈粟缩在柜角,双手捂住嘴,控制住呼吸声。

“现在告诉我结果不好?我花那么多钱请你们来吃干饭的?”齐颂声音愠怒。

“之前初步检查都非常好,陈先生的各项指标也符合实验要求,对不起,是我们的实验预设出现了些差错。”医师连忙解释,“齐先生,如果再加一个周期,我有信心让他到达17%的受孕概率。”

受孕?我?陈粟瞳孔微缩,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不小心发出了细微的抽气声。

外面突然停止了谈话,脚步声渐渐接近。

陈粟的心蹿到喉口不停跳动,大脑无法接受这么劲爆又变态的消息,快要宕机了。

门被一把拉开,明亮的光撒落满柜,齐颂穿着黑西装逆着光俯视他,眼神冰冷。

陈粟一直呆在黑暗里的双眼被这突如其来的光亮刺激地闭上,眼睛控制不住地直流泪,整个人像小动物般蜷缩在柜角。

“齐先生,我先走了。”医师顿感不妙,连忙告退。

“”

长久的沉默后,齐颂弯腰去拉陈粟的手腕。

“滚开!别碰我!”陈粟一把甩开齐颂的手,抬头恶狠狠地盯着他,一双浸满泪水的眼睛满是恨意,大脑充血直升天灵盖,整个人气的发抖。

“你竟然骗我得癌症了,瞒着我搞这种事情!竟然是这种事情,我操你妈,齐颂你睁大你的狗眼好好看看,老子他妈是男的!”

如果不是偶然撞见,陈粟这个死直男脑袋估计想破脑壳也想不到这上面上去。

“你他妈神经病吧,你他妈对我的身体到底做了什么,妈的死基佬,你不得好死!”

“你要留你老齐家的种,你鸡巴去找女人啊,你纠缠我干什么,太恶心了,太恶心了,太恶心了,妈的死变态!”

陈粟想明白了,脏话一箩筐一箩筐的往外倒,骂到口干舌燥。

齐颂就这样一动不动站着,冷冷地盯着他,面若冰霜。

陈粟毕生的脏话全骂出来了,他整个人快崩溃了。

“齐颂,求你了,放过我,放过我好不好!”陈粟红着眼睛朝齐颂哭喊。

齐颂动了,他弯腰将陈粟困在柜角,漆黑的眼珠冰凉凉直直看向陈粟,似有黑雾升起,陈粟刚想开骂,齐颂就掐着陈粟的脖子发狠的吻上去,搅弄唇舌,缠绕的水声渐大,陈粟想咬他,却被一双手钳住下巴,像是惩罚,齐颂咬破了陈粟的嘴唇,血丝混合口涎从嘴角滑落。

一个血腥味粗暴的吻。

泪水源源不断流出,陈粟呜呜乱叫,手脚并用去抓去挠去踢蹬齐颂。

快不能呼吸了,陈粟被亲的大脑缺氧。

一吻完毕,剧烈的喘息声浮动。

“啪!”清脆的掌掴。

陈粟颤抖着手,掌心发麻。

“齐颂,我恨死你了!”他带着恨意气喘吁吁骂道。

齐颂被扇偏的头僵住,黑发掩盖住神情,他转过脸,白皙的脸上浮现红肿的巴掌印,嘴角被打破沾血。

他跪着,舌尖抵了抵破损的伤口,水红色的舌尖将下唇的血舔弄一圈,捂着脸忽然沉沉地笑了,笑声被一种巨大的悲伤笼罩,他放下手,眼角竟笑出了泪,他看着陈粟,绽放了一个艳丽至极的笑容,像地狱里摇晃着血红的曼华珠沙。

他喃喃道了句什么,随后又倾身粗暴地吻住陈粟。

陈粟瞪大眼睛,眼里涌现绝望,满脸都是泪,那话念的轻,陈粟却还是一字不落的听清了。

齐颂说的是,“陈粟,我爱你。”

随着人群如潮水般涌出车厢,一下车冷空气扑面而来,凉凉的空气分子从裸露的皮肤里钻入袖口,为了轻便,身上这件粉色羽绒服很薄,陈粟不禁打了个寒颤。

冰爽的空气吸入肺部,感觉到身上携带的热气在一点点流失,热的头昏脑胀的陈粟此时也清醒了几分,他在站台掏出手机,周围的旅客都行色匆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归属,急行的人流只余他一人静止站立,屏幕停留在拨号界面发出亮光,输入光标不断闪烁,广播里循环播报的女声似乎在催促着他离开,修长的手指颤动几下还是没有摁下。

陈粟收起手机,顺着人群开始流动,没一会便隐于人群中。

明天吧,太晚了不好叨扰小姨,况且他现在这个样子怎么见小姨呢

出了火车站陈粟又开始苦恼,今晚睡在哪里呢?

精明的商贩最擅长捕捉无处皈依的灵魂,一旁的老妇看见眼神迷茫的陈粟连忙快步走进,周围想凑上去却晚了一步的人只能摇头叹息,另寻猎物。

“小姑娘,是不是在找住宿?”和蔼的女声传入耳中。

枣红色的长棉袄完全包裹着她瘦小的身形,灰白的发丝被干练的梳成一个低马尾,眼角笑的褶子堆在一起。

她见陈粟没拒绝连忙开口,“我知道一个住宿的地方,我老乡开的,特别便宜。”

陈粟慢吞吞打开手机敲字,“多少钱一晚?”

见陈粟不会说话,那老妇的上嘴唇笑得快平成一条线,弯着腰比划着手势,“二百二一晚,这是最便宜的价格了,我敢说周围的旅社没有比我这更便宜的了。”

说实话,确实便宜,陈粟来之前搜过附近旅店的价格,便宜的三四百,贵的上千,这让他不免有些意动。

换这身衣服要钱,去找小姨的路费车费要钱,吃饭要钱,万一小姨不愿意接受他,另寻他处也要钱,处处都需要钱

老妇趁热打铁,“姑娘,第一次来沪市吧,实话和你说,这地段,周围的旅社没有个四五百根本下不来,走吧,你们年轻人赚钱不容易,能省一点还是省点好。”

她似乎是真心为陈粟好,见他没反应,竟作势要去拽陈粟。

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打断她的动作,一把将陈粟拽向身后,“抱歉阿姨,我朋友她不住宿。”

丢下这句话后,就拉着陈粟朝外飞奔,身后的老妇急得直跺脚,嘴里还在骂骂咧咧什么。

这是陈粟第三次见这只手了,手指修长但指关节有些粗,手掌很大,掌心很热,手背上还有已经结痂脱壳的泛白伤疤,破坏了些美感,是很健康的小麦色肌肤。

仰视着前方摇晃着的宽厚肩膀,陈粟竟然没有反抗的跟着跑了起来。

“第一次出远门?”停到马路边,男人转过身轻喘着询问,炫彩的霓虹灯在他身后闪烁。

剧烈的奔跑让陈粟的心脏加速跳动,呼出的热气打到口罩上凝结成小水珠,湿漉漉的糊在脸上,很不舒服。

他撑着膝盖点了点头。

男人见状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寸头,“不好意思,跑的有点快。”

“你要是真跟着那阿姨走了,估计就不是她嘴里说的那个价了,到时候给你带到地下室去睡一晚,一晚上收你两千九百九十九,你哭都没地哭。”

看着陈粟疑惑的眼神,他解释道:“因为三千立案。”

“在外面不要随便相信陌生人,你一个女孩子很危险的。”

陈粟腾出一只手指了指他,意思不言而喻。

“我?我不是告诉你我的名字了吗,我是正义的人民警察,你可以相信我。”男人指了指自己,笑道。

“我忘记了。”陈粟打字道。

“段家誉,我叫段家誉。”他有些郁闷道,“没地方去,去我家吧凑合一晚吧。”

“不放心可以拍我的脸和证件发给你朋友,到时候”

“为什么帮我。”机械的女声打断了他。

“这个这个额,因为就是,想,和你交个朋友”

“你看上我了。”再次被打断,段家誉眼中的灯光被切割,闪烁不停,他翕动着嘴唇,一个字都憋不出来,被如此直白的戳破意图,他感觉脸颊泛起热气。

“走吧。”

段家誉愣住了,他看着陈粟面含催促的目光,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线,“啊,好好的,先去地铁站。”

陈粟朝四周看了看,朝明显的地标建筑物走去。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求色不求财就行,看着这个小警察挺正义的,应该也干不出什么出格的事。

段家誉懊恼地搓了搓脸,连忙跟上。

看着眼前弯弯绕绕的昏暗小巷,陈粟开始怂了,这里和一路走来的建筑格格不入,像繁华都市里的贫民窟。

“再往前走走就到了。”明亮的月光照亮段家誉有些羞赧的侧脸。

听着这好似宽慰的话,陈粟摸了摸兜里的手机,才继续动腿。

“其实单位有给我安排宿舍,但我还有个妹妹,所以出来租房子住。”

“她有些不爱说话,你等会不用理她。”

段家誉打开布满锈迹的铁门,又换了把钥匙打开第二层泛白的木门。

木门蹭着发黄的地砖打开了,小小的房子一览无余,一个很是逼仄的客厅,一张碎花帘子遮挡住客厅的一小部分,左边两个木门,右边一个。

房间被照亮,光线昏暗,光源全部来自于客厅中央悬挂着的小灯泡,原本安装灯的位置似乎被砸烂。

左边的木门吱吱呀呀的被打开,一双漆黑的眼睛露了出来。

这时灯突然灭掉了,陈粟吓得心里咯噔一下,寒意顺着尾椎骨一路攀岩,手指用力掐着掌心的软肉,差点吓出声。

段家誉打开左边的木门,将地上的东西一下子抄起,然后关门。

月光只从没遮好的窗帘缝隙渗出一点点,看不清楚。

房间里似有小动物的低吼,男人低声轻哄,这房子隔音太差,蒙蒙雾雾的歌谣传出。

陈粟呆的都想溜了,正准备走时段家誉刚好出来,随及把门关好。

灯被打开。

“对不起,我妹妹她,脑子有点问题,不喜欢光。”他歉意地笑了笑。

“厕所在这,等会你就睡这里,我睡沙发。”他拉开帘子,露出帘后一张铺好的单人折叠床,被子被叠的板板正正的。

“厕所在右边,给,毛巾。”他将毛巾塞到陈粟手里,“是新的,你先洗吧。”

这时陈粟才注意他手上的血淋淋的抓痕。

段家誉顺着陈粟的视线看到了自己的手,连忙捂住,“没事。”

陈粟抿了抿嘴,没再多说。

第二天早上陈粟迷迷糊糊地关掉闹钟,屋子里一片漆黑,如果不是窗缝透出些亮光,他甚至以为现在还在晚上。

一旁的手似乎碰到什么软体动物,陈粟连忙甩开,身子向后挪动。

折叠床吱吱呀呀的急促晃动。

依稀能看见一个短发小女孩两个胳膊搭在床头,黑蒙蒙的一双圆眼直直地盯着他,见他后退,歪了歪头。

门外似乎有响动,女孩立起身子飞一般逃回房间。

段家誉推开门进来,愣了一下,呆呆地打招呼,“你醒的好早,给你买了牙刷,快去洗漱吧。”

陈粟咽了咽口水,望着紧闭地房门,还是什么都没说,接过牙刷就去厕所了。

白天陈粟才有机会观察清楚这个陌生的环境,房子很旧,但很干净,水龙头附近连泛黄的水渍都没有,只有一些洗不掉的陈年老垢,可以看的出房主有在经常打扫。

只要是透光的窗户都用滤光的暗窗纸严丝合缝的贴住,还配有深色窗帘掩盖。

他调整了一下有点点歪的假发,解释为什么女装太麻烦,到时候和段家誉告别后再扔掉吧。

洗完手出来,四四方方的木桌上已经有了两碗热气腾腾的面,段家誉从厨房出来,手里还端着一碗面。

面碗小小的,还有可爱的草莓印花。

“我下了面,快吃吧。”他走到木门前敲了敲门,喊道:“小糖,吃饭。”

门开了,他进去送了饭就出来了。

“吃啊,在等我吗?”他笑着拉开凳子坐下。

金灿灿的荷包蛋放在碗中央,碎碎的葱花点缀,汤面上浮着金黄的几片清油,让人食欲大开。

“好吃吗?”段家誉面含期待的询问,眼睛亮晶晶的。

陈粟点了点头,真要说味道,确实很好吃。

像是得到了肯定,段家誉眉飞色舞,得意洋洋道:“那是肯定,我这段家小面全国独一份,我这也就是没开餐馆,要是开了,不得赚的盆满钵满。”

“我不仅面下的好吃,家常菜炒的也不错。”他说完这句就快速地低头吃面,不敢抬头看陈粟。

陈粟愣住,他没回应反而拿出手机另起话头,“你妹妹怎么了?”

“她啊,她是个拖油瓶,得了神经病。”段家誉吃面的动作慢了下来,像是满不在乎道:“看看在沪市能不能治好,治不好拉回惠市等死算了。”

即使陈粟从来没来过沪市,也早早的在k市就听说过,沪市三甲医院的神经内科和精神科是全国最好的。

陈粟见他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就换了个,“你能借我你的衣服穿穿吗?我过两天洗干净还你。”

段家誉不解,但还是犹豫地点了点头。

终于在衣柜里翻出来一件小了的七分裤和黑色短棉袄,纵使是这样陈粟穿着也有些大,七分裤变拖地款,短棉袄变中长款。

陈粟勒了勒腰带,努力把裤子往上提。

完美!又省几百块!

他整理好衣服就朝门口走去,身后的段家誉追了上来,“陈粟,你你的衣服不要了?”

“先放你这里,下次来拿,谢谢你帮了我,拜拜。”

听见这话,他拿着粉色棉袄僵硬地站着,看着陈粟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才连忙追出去,大喊道:“陈粟,下次见面提前给我发消息,我去买菜做饭给你吃啊!”

陈粟在楼梯拐角处回头仰视着他,笑着点了点头。

陈丽云,s市赫赫有名的企业家,性别,家世,出众的外貌让她在社交媒体上受到广泛讨论,但她在商界上的铁血手腕足够让所有质疑她的人闭嘴。

她的总公司在这座城市是地标建筑之一,很显眼,富有设计感的科技楼高耸入云,如果不是有导航,陈粟可能连入口处都找不到。

公司门口不断有妆容得体的上班族经过,陈粟显得格格不入。

“嘟———”等待接通的时间是漫长的。

“您好,哪位?”

陈粟张了张嘴,嗓子像被卡住般说不出话。

“能听见吗?”她再次询问。

在被挂断的前一秒,陈粟终于开口,“小姨,是我。”

“陈粟?”

在小姨的安排下,陈粟终于进入了这座大楼,在一间会议室内等待。

“喝点茶,吃些点心吧,陈总马上就下来了。”面前的女接待体贴地弯腰将茶点放置在陈粟面前。

“谢谢,谢谢。”陈粟有些局促不安地抿了口茶,连美女都没心思看了。

门被推开,一位穿着藏青色竖条纹衣裤西装的大波浪美女走进来,内搭真丝白衬衫,是微微束腰的款式,尽显成熟女人的风韵。

一双笑意满满的眼睛望过来,上扬的眼线,正红的唇色,看起来明媚阳光又风情万种。

“陈粟,好久不见,你怎么过来了?”

从她一进门陈粟就紧张的站起来了,他不知所措地站着,眼神不自觉的瞟向一旁的秘书和她身后跟着的职员。

“你们先出去吧。”

随着门关紧,陈丽云坐到陈粟身边,关切地问,“是遇到什么困难了吗?一个月一万不太够花么?”

“也对,现在的物价和那时候翻了一番,是我没考虑好。”

等等,一万?陈粟眼睛都瞪大了,他一个月只有两千啊。

“一一万啊,小姨,那个,我每个月卡里只有两千”陈粟干巴巴道,整个人尴尬地坐立难安。

“两千?不可能,一个月两千怎么活?”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含笑的眼神一下子变凌厉了,她掏出手机开始查找些什么。

“初一”陈粟答道。

“这个男人你认识吗?我一直让他照顾你。”陈丽云将手机反转,照片正是很早之前照顾过他一段时间的人,一个长相老实敦厚的男人。

“上初一以后就没怎么见过他了。”陈粟如实回答。

陈丽云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变差,正红色的口红泛着蓝调般的冷光。

“陈粟,在这里等我一下。”她边打电话边朝外走去,高跟鞋的响动比来时都急迫几分。

陈丽云一直对她姐姐的这个孩子情感很复杂,觉得给钱养着就行了,一般都是交给秘书她们执行,也没多给关注,直到陈粟找上门才发现,原来她给陈粟准备的房子和钱都被人吞了。

她处理好一切回到会议室,爱怜地看向眼前这个长相酷似她姐姐的男孩,太瘦了,衣服都不合身。

“陈粟,这些年来苦了你了。”她有些苦涩地开口道。

得知一切的陈粟嘴里泛苦,悔不当初啊,要是早点打电话给小姨就好了,一个月两千他都过的舒坦的不得了,一个月一万他都不敢想象自己能有多潇洒。

他们聊了没一会,外面就有人敲门,陈丽云只能歉意地笑了笑,“小粟,午饭就和小姨一起吃啊,我下午还有一个会,开完了就带你回家,你小青弟弟也在家呢。”

庄青。

陈粟默默念了遍这个名字,实话说,他什么都记不起来。

都说名字是这个世界上最短的咒语,伴随着一个人从生到死,提到名字时,这个人的容貌,年龄,回忆,都会像幻灯片一样循环播放,是最好的记忆储存按钮。

但很可惜,陈粟什么都不记得,从母亲死后的记忆节点,以前的事就像漂白的黑白相片,随着年龄的增长一点点忘却。

那张全家福,是唯一能证明他还有亲人的存在。

有一段时间,陈粟甚至忘记了母亲的容貌,回忆里只有模糊不清的脸,吓得他哭了好几天,每天都看着相片入睡,但没什么用,即使这样做也阻止不了回忆的流逝。

一辆黑黄拼接的迈巴赫缓缓驶入别墅区,路上风景秀丽,每一处景观花木都是经过精心照料,黑色铁艺门打开,陈粟望着眼前不断刷新他认知的景色,心里已经卧槽一路了。

三层法式独栋别墅立于眼前,陈粟仰头观看,眼里是掩盖不住地震惊,像是童话里的城堡具现化。

陈丽云朝陈粟招了招手,“这个点庄青应该在练琴,我们从侧门走,去看看他。”

他们经过绿茵草地上的石板小路,来到一座玻璃花房面前。

还没看见人,悠扬悦耳地琴音便先入耳,浓郁的茉莉花香扑面而来,薄粉色的藤蔓月季和淡黄色的木香花相得益彰,像瀑布一样流淌,作为花房的主色调,黄昏氤氲流淌,橙黄色的光为那一朵朵小花镀上一层金色的薄纱。

少年坐在花房正弹奏着白色钢琴,身姿如兰,如诗如画,穿着白色衬衣,袖口在手腕处松松挽起,露出好看的腕骨,动人的音符在指尖细细流淌,整个人发出圣洁般的柔光。

清丽脱俗的容貌,头发如黑玉般有淡淡光泽,头微微低下露出细腻雪白的后颈,在黄昏的光晕下像美丽的天使临世,周围姹紫嫣红的花儿们都显得俗不可耐。

陈粟的一颗小心脏好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心神荡漾,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思维已经开始神游。

他这个弟弟的气质和他初中的女神好像。

那时元旦晚会上,女神和一个男的二手连弹,合奏一曲梦中的婚礼,那男的也就成绩比他好点,长相比他帅点,有点小才艺罢了。

他在台下观看,曲毕,周围的掌声如雷震,女神低头时脸颊上两片羞色的红云,他难以忘掉。

那段时间的夜晚,他无数次幻想,如果他也会弹钢琴,如果站在台上的人是他就好了。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这个想法在他知道一节钢琴课的价格后就放弃了。

“庄青。”陈丽云出声打断了这场演奏。

少年抬头直愣愣地看向陈粟,眼神带着一丝不可思议,即使隔着玻璃那双琉璃般的眸子依旧亮的惊人,流光溢彩,似有万千中情绪掩盖在其中,泪光闪烁,他呆呆地愣住,嘴里念了念什么,随后两眼一闭晕倒在钢琴上,发出短促乱杂的琴音。

“庄青!”陈丽云连忙赶去。

陈粟下意识伸手:“卧槽。”

这下卧槽是真说出口了。

古典欧式的房间内,医生正在一旁和陈丽云交流,陈粟在床边站着,注视着庄青恬静的睡颜。

明明是差不多的长相,怎么他的杏仁眼这么好看,难道是睫毛比我长?眼尾黑黑的小点是什么,痣么?

边这么思考着,边慢慢弯腰查看,浓密的睫毛突然颤动几下,一双水晶般的眼睛正和陈粟对视上,眼底细碎的流光,像易碎的玻璃,脆弱的感觉很容易激起人的保护欲。

陈粟没想到他会突然睁眼,猛的直起身子朝后退,一只手却拽住了他,见他没反抗,如玉的指尖划过手背,松松地箍住他的腕骨,却是以一种不容拒绝的姿态。

“庄青,你醒了?”一旁的陈丽云发现庄青醒了,连忙过来。

她坐到床边,陈粟见状偷偷将庄青的手扯了下来,道:“弟弟,你没事吧。”

庄青收回手慢慢攥紧,垂眸掩盖了些情绪,又有些古怪地看向陈粟,“哥哥,你以前不会这样叫我的。”

陈粟心底有片刻的慌乱,因为他确实不记得以前的事,尴尬道:“是吗?以前的事太久了,我太久没见你,有些忘了。”

“我以前叫你什么?”他连忙补救道。

庄青被小姨扶着坐起来,他露出一个笑容,“你最喜欢叫我小青了。”

他看着陈粟不知所措的样子,一眼就知道他是真的不记得以前的事了,也好,以前的那个称呼,他也不喜欢。

“没想到这么多年你还没忘记陈粟,那时候你才多大”陈丽云复杂地看向庄青,自嘲地笑了下,随即将陈粟拉过来,沉声道:“小粟,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她灿烂一笑,将陈粟的手放到庄青手背上,紧紧地握住他们两个。

一家人?

家人。

家。

这个称呼不由得让陈粟愣神,这句话不知道怎么的突然触动了他这个缺爱逼,鼻尖感到有些酸涩。

“嗯。”他点了点头。

陈丽云带着医生出去了,房间里只剩他们两个人。

陈粟感觉有点尴尬,他不知道说些什么。

“哥哥,坐过来呀。”庄青带着笑拍了拍床边的位置。

他一坐过去,手就被庄青抓住。

自从被摧残过后,陈粟就有点害怕和人的肢体接触,肌肤相贴的那种感觉让他觉得又奇怪又忍不住乱想。

但庄青是家人不是吗?

家人之间这样是正常的。

陈粟抖了抖手指还是没有挣开,他想他应该学会适应家人的热情。

“哥哥,离开这么久,你想不想我?”

望着庄青清澈的眼睛,他重重地点了点头,“当然了,我当然想你。”

庄青的笑容缓缓加大,眼睛弯起来,扑过去搂住陈粟的脖子,在他耳边轻声道:“太好了哥哥,我也特别特别想你,我还以为再也看不见你了呢。”

说话的热气让陈粟耳朵有点些痒意,他轻微地偏了偏头,庄青却突然开口,“哥哥,我抱着你,为什么你不抱着我呢?”

缱绻又带点引诱的尾音像细细的小钩子让人酥麻。

陈粟只好将放在两侧的手慢慢环住庄青的腰,一种奇异的感觉像可乐味跳跳糖在心中炸开,这紧紧的拥抱让心中升起温暖的满足感,一股热流淋上心尖。

庄青看起来一副弱柳之态,肩膀却很宽厚,能紧紧包裹住陈粟,像绞杀猎物的蟒蛇般紧紧缠绕。

两颗心只隔着薄薄的皮肉和肋骨相贴,跳动的频率似乎都逐渐统一,酥酥麻麻的感觉蔓延至骨髓。

陈粟喜欢家人的拥抱。

他沉溺在这个怀抱中,呼吸都不由得放轻几分,贪恋这种温暖的感觉,手指僵硬地放在庄青腰间,轻轻贴着隔着衣物温玉般的肌肤。

庄青缓缓推开陈粟,望着陈粟被推开后蒙蒙雾雾的双眼,含笑道:“哥哥,给我讲讲你这些年有趣的事吧,我好想听。”

“好。”

陈粟故意挑了些好玩的囧事讲给庄青听,引的庄青连连发笑。

他看着庄青笑出眼泪的样子,也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

他想,他喜欢这个弟弟。

陈粟觉得他的弟弟有点……过于粘人了。

“哥哥,醒了吗?”门外定点的敲门声又开始了,陈粟闭着眼睛无声嚎叫,最后还是压抑着起床气下床,趿拉着拖鞋去开门。

见他开门,庄青马上露出一个笑,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陈粟只好撇撇嘴朝房内走去。

庄青看着眼前睡眼惺忪的少年,睡衣衬衫领的前两个扣子不小心开了,雪白的胸膛露出,似是能看到两点茱萸,黑发乱糟糟的翘起,显出一种青涩的俏皮。

他眨了眨眼睛,也没提醒,轻轻地将门关上。

来到陈家后,陈粟压着性子乖了几天,每天早睡早起,见小姨天天早出晚归,根本碰不见人,没出一星期,懒惰的本性就原形毕露了。

“小青,我不是说我不吃早餐吗?”陈粟扑进柔软的大床里哀嚎道,腰间的衣物不小心裹了半截上去。

暗绿色的床单衬得细腰肤色如玉,庄青好脾气地将他的衣服下摆拉下来,“哥哥,不吃早餐对胃不好。”

陈粟坐起来,烦躁地揉了揉鸡窝一般的脑袋,朝庄青摆摆手,“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一会就下去。”

“哥哥,你是不是还忘了什么?”庄青轻声询问,希翼地看向陈粟,眼神里流露出一丝羞赧。

“哦对,过来。”陈粟招了招手。

庄青走过去,坐在床边,闭上眼睛等待,一只手不太温柔的掀起他额间的碎发,淡粉柔软的唇轻轻贴住额头。

转瞬即逝。

“好了,我换衣服你先去楼下等我。”

庄青乖巧地点了点头。

这几天皆是如此,不仅有早安吻,还有晚安吻这样的礼仪,一开始陈粟本想拒绝,但一看见庄青泫然泪下的神情就不自觉地心软了。

吃完早饭庄青就乘私家车去上学了,他们国际私立学院一、二年级是走读,三年级是要求所有学生强制住校,周末可以自行回家。

庄青是二年级生,比陈粟小一岁,再过几天,等到手续都办好,陈粟也得收拾收拾东西去上三年级了。

今天陈粟约了段家誉见面,他站在段家誉家地铁口附近,等着段家誉来接。

上次天黑路绕的,陈粟没记清路。

他打算见面和这个热心的小警察解释一下,顺便把衣服还给他。

他看见段家誉穿着黑色夹克,脚踩马丁靴,气喘吁吁地赶了过来,撇了他好几眼但没上前,正在地铁口附近张望,时不时看一眼手机。

陈粟无奈地叹了口气,拎着大包小包走到段家誉面前。

这呆子狐疑地看了眼他,竟然绕过他朝前走。

“段家誉。”

他转身,眼神疑惑,“你好,你是?”

“你是不是在等一个和我长的很像的女孩?”陈粟起了逗弄他的兴趣。

“是的,好像是有点像。”

“我是她哥哥。”

“哥?陈粟好像没和我提起过您,这来就来怎么还带东西啊,陈粟呢,她没来啊?”段家誉很是上道的将陈粟手上的大包小包接过去,连忙朝附近张望。

陈粟按耐住笑意,“嗯,她有点事没来,她说一定要好好谢谢你,所以这不是我来了吗。”

见段家誉愣神,陈粟催促道,“走啊,不是要让我妹尝尝你的手艺吗?怎么我这个做哥哥的吃不得?”

“没有没有,哥哥,这边走。”段家誉像是很艰难地吐出这两个字,毕竟眼前人一看就知道比他小上不少。

看着段家誉窘迫的样子,陈粟笑意更深,他边走边问道,“听陈粟说你喜欢她啊?”

走在前面的段家誉听见这话差点没栽个跟头,小麦色的脸庞迅速攀上一层薄红,他想这兄妹俩不亏是一家人,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直接。

“嗯。”段家誉忸怩地点点头。

“哦,你喜欢她什么啊?她可是个哑巴。”陈粟拖长调子故意问道,他佯装惊讶问,“你不会看她是个哑巴好欺负,就想玩玩她吧?”

“没有没有,我绝对没有这种想法,陈粟是哑巴没事的,我最近已经开始学手语了,现在简单的交流都会,我我是真心喜欢她。”

“哈哈,那你还挺用心的。”陈粟尴尬的笑了下,天知道其实他都不会手语,以前只是觉得手语挺有意思的,只学了点骂人的手语表达。

他看段家誉这股认真劲,都有点不忍心继续逗下去了。

段家誉见陈粟不说话以为陈粟是不相信他对他妹妹的真心,反而开始喋喋不休地表露心迹起来。

响起的热血动漫的手机铃声打断了段家誉,陈粟摸出手机,是小姨打来了视频电话。

“陈粟,阿姨说你晚上不回来吃饭啊?”

“对的,小姨,我晚上去朋友家吃饭。”

“行,那要早点回来啊,今天晚上会下特大暴雨,回来记得让司机去接你啊。”

陈粟感觉到一股炽热的目光在盯着自己。

啊哦,bbq了,暴露了。

陈粟聊了两句就挂了电话,回头就见段家誉正目光炯炯地注视着自己。

“你和你妹妹同名啊?”段家誉不死心地试探道。

“段哥,那个,你要不要听我解释解释?”陈粟连忙伸手去分担段家誉手里的重量,讨好地笑了笑。

“陈粟!”咬牙切齿地怒吼。

得知真相的段家誉看着陈粟欠欠又谄媚的样子,气愤又下不去手,一路上像打了霜的茄子,整个人都焉巴下来。

陈粟进了屋子,整个客厅都被用心收拾了一遍,就连打烂灯管的位置都重新按上了新的灯,餐桌还垫上了一块淡蓝色小花餐布。

“吃吧,还有一盘菜我去端出来。”经过一路的挣扎,段家誉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像个幽魂一样飘进厨房。

陈粟的手机铃声又响了,来电显示是“庄青”,他正准备接,却发现手机因为没电自动关机了,他现在用的还是之前的老手机,电池不好,很容易没电。

小姨都在家,应该没什么事吧,陈粟没太在意。

看着餐桌上堆满了的菜,他越发过意不去,见段家誉出来连忙接过他手上的菜,“我来,我来。”

段家誉也没拒绝,让他把菜夺了过去。

“哎呀呀,不亏是段大厨,这一桌子菜真的是色香味俱全啊,看起来就好吃的不得了。”各种美食的香味争先恐后地钻入陈粟的鼻子,他搓了搓手,眼放精光,已经迫不及待了。

他伸出筷子刚要夹起一块糖醋小排,一双筷子拦住了他,夹住的排骨滑落在菜碟中。

“那是给你妹妹吃的。”段家誉幽幽道,陈粟一抬头撞上一双哀怨的眼睛。

他自知没理在先,尴尬地笑道,“行,我吃别的哈哈。”

刚下筷另一盘菜,面前的菜又被换成了一盘大白菜。

“这才是为你准备的,哥、哥。”他一字一顿道,后两个字像从牙缝挤出来似的。

陈粟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地放下了筷子,“段哥,别生气了,你喜欢什么样的我给你介绍嘛?”

“哦,我喜欢脸像你的,你赔我一个。”段家誉边吃饭边没好气地嘲讽道。

“唉,也不是不行,我有个亲戚,长的也和我挺像的。”

碗里突然出现一块糖醋小排,一抬头,段家誉一脸认真道,“哥哥,细说。”

陈粟装模作样地咳了咳,“怎么回事?这嗓子有点干啊。”

下一秒,罐装啤酒被打开放到陈粟面前,“是小段考虑不周,哥哥喝。”

“我那亲戚比我小一岁,大眼睛高鼻梁,看人含羞带怯,可漂亮了,还会弹钢琴呢。”

“就是有个缺点不知道你能不能接受?”

段家誉其实心底都没太相信陈粟这个满嘴跑火车的,“你说。”

“就是,就是,就是——他也是男的。”陈粟无辜地看向段家誉,双手牢牢护住啤酒,碗里那几块排骨也早就啃干净了。

段家誉就知道他没憋好屁,差点没爆粗口,“陈粟,是不是找揍呢?”

“嘿嘿,你妹妹呢?怎么没看见她?”陈粟缩了缩脖子,马上笑着转换话题。

“在医院,定期治疗去了。”段家誉白了他一眼,他已经被陈粟折磨的没脾气了,叹了口气,“不打你,快吃吧。”

此话一出,陈粟果然嬉皮笑脸地动筷了。

吃饱喝足后,陈粟满足地摸了摸肚子,窗外雷声阵阵,听起来吓人,他这才想起来手机还没充电呢。

他走去厨房,身子半倚着门框,段家誉正围着个花围裙洗碗,厨房小到容纳不下第二个人,段家誉块头又大,显出几分滑稽感,他撇了一眼陈粟,“干嘛?”

“段哥,充电线在哪,给我使使。”

“在我房间床头柜上。”

陈粟给手机通上电发现庄青给他打了十几通电话,他连忙回拨过去,电话几乎是秒通。

“哥哥,你在哪里?”

“我在朋友家呢,你怎么给我打了这么多电话,我不是和阿姨说了晚上不回来吃饭吗?”

“你没有和我说。”隔着手机,庄青语调不是委屈反而有些冷漠,他像是觉得自己语气有点冲,又道,“哥哥,你手机关机,我很担心你。”

窗外的淅淅沥沥的小雨突然像被扎破了水气球,雷声轰隆几声后哗然落下。

电话那头庄青的气息被打乱,像害怕些什么。

“我没注意电量,我多大个人了,还能丢不成?马上就回去了,我没带伞,我就不打电话了,你让司机来接一下我哈。”

巨大的雨声仿佛就在耳边,吵的人心烦,陈粟报了个地址,“这个巷子车开不进来,到了让司机给我打电话我下去就行。”

“好。”

和段家誉没聊一会司机就到了。

“段哥,我走了啊。”

“我送你下去,外面雨太大车开不进来。”

出了筒子楼没走几步,陈粟就看见庄青撑着黑色长柄伞朝他走过来,他换下了校服,穿着黑色长款羽绒服,黑衣黑伞越发衬得他肤白胜雪,伞沿下的一双眼睛黑沉沉地望过来。

天空乌云压顶,世界的亮度被压暗,降落的雨滴像激骤的鼓点,打落在伞面发出沉重的响声,远在天际的雷声又开始轰隆隆响起来。

陈粟紧紧贴着段家誉免得淋雨,他眉眼弯弯,吊儿郎当道,“这就是我那个亲戚,我弟弟,没骗你吧,是不是够漂亮?”

“赶紧走吧,一说这个我就来气。”

庄青脸色有些泛白,他的哥哥主动和这个高大的男人亲密地挨在一起,还踮脚对着男人的耳朵说话。

有必要贴那么近吗,都快亲上了。

男人也配合的弯腰,并不在意半边肩膀被打湿,那张脸上的笑容异常刺眼。

两顶伞的伞沿相汇。

“陈粟,过来。”

陈粟护着头弯腰冲进庄青伞下,雨声太大他没注意到庄青对他称呼的改变,扭头对段家誉喊道,“段哥,快回去吧。”

段家誉复杂地看着越来越远的两个人的背影,直到雨幕遮盖到看不清了才叹了口气,转身上楼。

陈粟走近了才发现庄青后背的羽绒服都湿了,额间的碎发沾染上雨水,耷拉在白腻的脸上,长长的睫毛垂下,嘴唇失了颜色,像是不太舒服。

“小青,下这么大的雨,你怎么来了?”

庄青勉强笑了一下,没有回答陈粟的话。

直到坐到车里,庄青才开口,“他是谁?”

“朋友,怎么了?”

“我之前怎么没听你提起过在s市还有朋友?”

“来这路上认识的,他还帮过我,人挺好的。”陈粟乐呵回答道,他见庄青理自己了,连忙问道:“小青,你是不是不舒服啊?”

急密的雨滴像针一样撞击车窗,整个天空亮了一瞬,照亮庄青苍白的面容,随后而来的是滚滚雷声。

听见这个声音庄青下意识低头缩着身子,整个人颤动了一下,脸白的像一张纸。

陈粟连忙坐过去,摸了摸他紧攥着的手心,发现全是冷汗。

“小青!小青!你还好吗?”

打湿的外套已经脱下,庄青单单穿了件白毛衣。

他闭着眼睛弯腰,哆嗦着伸出两只胳膊揽上陈粟的腰,整个人缩进陈粟怀里,脸贴紧紧贴住陈粟的胸膛,“哥哥,我害怕。”

“王叔,空调再开高一点吧。”车内已经很温暖了,但庄青看起来还是很冷。

陈粟回抱庄青,虽然庄青比他小,但不知道吃什么长大的,竟比他高快一个头,他都有些抱不住,双手不停上下搓弄庄青的背,想给他一点热度。

“不怕,小青不怕啊,哥哥在呢。”

这样哄人的话陈粟没对人说过,说出口还觉得有些羞耻。

他没想到庄青竟然会怕打雷。

一到家,陈粟就问家里的阿姨,“小姨在吗?”

得知公司有事小姨又去公司了,陈粟只好掏出手机准备打给小姨,庄青坐在沙发上拉住他。

“她不会回来的,哥哥,你陪陪我好吗。”庄青露出一个苍白的笑容,像被雨水打落的山茶花。

“好好好。”这一幕看的陈粟心软软,心疼的不得了。

陈粟催促庄青去洗个热水澡,自己也回房间快速冲了个澡,顺便去厨房拿热腾腾的姜汤在庄青房间等他出来。

庄青从浴室出来,明明高高壮壮的一个人此时却怯怯地站着,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快喝碗姜汤暖暖身子。”

他捧着碗没喝,眼睛雾雾地望向陈粟,像只落水小狗。

“我喝过了,你快喝吧。”

雨声残响,雷声阵阵,房间里只有一盏散发暖光的小夜灯,庄青整个人像婴儿在母体里孕育的姿势,蜷缩着陷在陈粟的怀里。

“现在就睡吗?那我关灯。”陈粟从没这么早睡过觉,应该还没到八点。

庄青勾住他的尾指,“别。”

“我还有点怕黑。”他像是有些不好意思,飞快看了陈粟一眼。

陈粟乐了,“你真像个小女孩,不关不关,快睡吧。”

小时候妈妈会在睡觉的时候用手掌一下下抚摸他的头,指尖穿过发丝,带来酥酥麻麻的感觉,很舒服。

现在他也学着妈妈的样子一下下抚摸庄青的头,希望他能放松下来,睡个好觉。

感受到怀里人均匀的呼吸声,陈粟不解,“怎么会怕打雷,还怕黑呢?”

意料之中的没人回答,怀里的人像个小火炉散发着热气,暖和的他眼皮子直打架,没一会就睡着了。

昏暗灯光下一双眼睛缓缓睁开,水晶般的眼眸里含着细碎的流光,暖黄的灯光只照亮了他的半张脸,另外半边脸隐于黑暗中,脸上退下了平时的乖顺,正面无表情地盯着陈粟安详的睡颜。

他忽的伸手摸向陈粟露出的白皙颈侧,指尖轻压,感受皮下脉搏的一下下跳动,轻声道:“因为你啊,哥哥。”

嗓音缱绻无奈又带着隐隐的恶意。

今天是陈粟入学的日子,他站在镜子面前,身穿着修身的深蓝色校园制服,别好校牌,单手插兜,凑近镜子臭屁地拨了拨头发,兴奋地吹了个口哨,“呜呼,一如既往的帅~”

他喜爱地摸了摸衣服料子,听说光这几套校服就得十几万。

楼下的秘书已经在催促了,小姨没时间来,让她的秘书陪自己。

十二月初旬,s市比k市暖和,但空气中还是带着一股冰冰凉凉的寒意,秘书带陈粟办理了入住手续后,带陈粟逛着这所贵族学院,详细地介绍校园的一些建筑和他以后所学的课程。

陈粟像是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东张西望,这边看看,那边瞧瞧,嘴里不停啧啧称奇,手里新换的手机上还显示着整个校园路线的3d视图。

现在是上课时间,走动的人不多,倒是没多少人看见陈粟这丢人的一幕。

送走秘书后,陈粟一个人拿着地图在校园里瞎逛,穿过一栋教学楼后,被一阵淡雅的香味吸引。

入目便是漂亮西式风格园艺区,花草的种类琳琅满目,近处白玉兰花苞错落枝头,鼓鼓囊囊,远处的园丁大叔正在修剪蜡梅花枝,他看见陈粟愣了一下,随后点点头当做打招呼了。

“叔,工作呢?”陈粟走上前熟练地搭话,“这啥花啊,闻着还怪香的。”

“蜡梅,香吧,今年冬天暖和,它开的比往年还早点。”大叔似乎是没想到陈粟会主动搭话,热情地回答。

陈粟从小在市井长大,惯会聊天,特别是年纪大点的叔叔阿姨,几句话就能给人哄开心,他们没聊几句,陈粟连哪个食堂好吃,附近有什么好玩的地方都知晓了。

大叔得知陈粟是第一天上学,还特地剪下一支开的正艳的淡黄蜡梅送给他。

“谢谢叔,走了啊。”陈粟和大叔道别,下课的时间快到了,他也该去老师办公室报道了。

“同学们,上课之前我先说个事,我们一班来了位新同学。”老师偏头轻声道,“陈粟和同学们介绍一下自己吧。”

站在讲台上的陈粟有些局促,班里统共也就二十几名同学,只有小部分人抬头看着他,大部分人都是抬头瞟了一眼他后就低头做自己的事情了。

即使是这样陈粟还是紧张的不行,正准备开口,门被敲响。

“报告,我来晚了。”

门外的少年穿着制服,身材修长高大,单手插兜,领带松松垮垮的系着,语气淡淡没有半分歉意,整个人透露出几分漫不经心的清冷气质,深棕色的瞳孔像漂亮的琥珀石,一双上挑的丹凤眼冷淡地扫了一眼陈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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