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不见不叙叙旧吗
人声鼎沸,张楠看了半天,才找到相熟的人群。
“让一下,让一下。”的声音此起彼伏。他穿过拥挤的过道,总算到了桌前。
大多数人已经坐定,唯独谢青阳身边还空着,座上的人朝他笑笑,他想也没想坐到了空位上。
“阿楠,来晚了,自罚一杯。”
说话的人是应用数学研究中心的主任李健,大家都叫他老大。
“老大,可不许欺负新人。”谢青阳说。
“唉,瞧你这话说的。”李健倒了一杯啤酒给张楠,“张楠,一杯没关系吧。”
张楠接过喝了,笑着说:“没关系。”
他来得其实不算晚,桌上还有好几个空位,他研究中心的时间不长,很多人都认不全,这次聚会还有几个校企合作的代表,都是生面孔。
他不擅长跟不熟的人打交道,坐在谢青阳身边闷头吃饭,谢青阳也很会照顾新人,虽说年纪轻轻就评了教授,但没有教授的架子,给他夹菜又给他倒水的。
难怪人家人缘好呢,他心想,细心又负责,还很体贴。
他吃得认真,没注意到几个空位来了人,直到李健喊大家举杯,他才抬起头来。
“本次智能计算机项目的成功,离不开大家的努力,还有咱们恒远智能的伙伴,多谢各位。”
“李主任客气了,你要是真想谢谢我们,下个项目继续合作。”
李健说道:“当然当然,有机会一定再合作。”
“今年谢教授在,肯定有机会。”
说到此,所有人都看向谢青阳。他一直是研究中心的主力,去年他出国进修,很多项目不得不搁置。
“那倒是。”李健一点没谦虚,谢青阳在,他心里有底。
“周特助,要合作也要启动资金,到时候可别闭门不见。”
说话的人叫林玉铃,是研究中心的副主任,人长得很漂亮,声音也好听。
“林教授太见外,我哪敢闭门不见。”
林玉玲说:“我看你带这几个才俊眼生,不介绍介绍?”
林玉玲这样说,坐在周帆身旁的几个生面孔都挨个介绍了,张楠没他们抬头看一眼,不是一个单位的,以后也不会有什么交集。
“各位好。”坐在边上的最后一个男生站了起来,他声音清脆,身材高大,帅气的面庞立刻让全场安静下来。
张楠嘴里还有一口豆腐,听见桌上有议论声,边嚼边看向说话的人。
没等说话的人继续开口,他像看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瞪大了双眼,身体不受控制地站了起来。
大家的目光从高大的男生身上转到他的方向,他低着头,不知道说什么。
“要去洗手间?”谢青阳问他。
“嗯。”他推开椅子,头也不回地跑进洗手间。
他用冷水拍拍自己的脸,也许看错了,他自欺欺人地想,季向恒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他长吁一口气准备出去,转身差点撞到人。
“不好意思。”
季向恒那张冷峻的脸镇定地看着他,没说话。
一种奇异的氛围笼罩着他们,张楠有些头晕目眩,脚像是被某种东西钉住了。
“好久不见。”季向恒开口说,“我以为我认错人了。”
“好久不见。”他麻木地说。
说起来不算久,满打满算七年。
“张楠。”谢青阳跟过来,他绕过季向恒,手勾过张楠的肩膀,“都等着你呢。”
季向恒的眼神跟在谢青阳手上,随即露出一种讥讽的神情。
“男朋友?”
啊?他连忙打开谢青阳的手,说:“别乱说。”
季向恒似乎不信,但没有追问,而是伸手解自己的皮带扣。张楠匆匆拉着谢青阳出了洗手间。
回到座位上,谢青阳一个字也没问,他抱歉地说:“学长,刚才真不好意思。”
“没什么。”谢青阳明了地笑笑,“要是真成了你男朋友,我高兴还来不及。”
他吃惊地看着谢青阳,对方给他夹了个豆腐,说:“爱吃就多吃点。”
“好。”他全当谢青阳说的是玩笑话。
聚完会散伙,季向恒没回来,一群人在饭店门口分手,张楠松了一口气,恒远智能的人走了,季向恒应该不会回来了。
“咱们就各回各家,到了在群里说一声。”李健说。
研究中心的人也散了,谢青阳负责送喝醉的林玉玲,张楠就喝了一杯,一个人在路边拦了辆车。
“等等。”关车门的时候一只脚插进来,手大力掰住车门,“搭个顺风车。”
季向恒坐到他身边,对师傅说:“科大家属院。”
听见季向恒准确报出自己的住所,他握紧了双手,后悔自己没有一把把车门关死。
车很快到了科大家属院正门,季向恒推开车门,付了钱,站在车旁等着。
“到了。”师傅以为他没听见,提醒道。
张楠别扭地下了车,埋头朝门里走。
“那么久不见,不请我上楼叙叙旧?”季向恒拉住他的手说。
“没什么好说的,你想说什么?”
季向恒阴着脸,说:“要我说我三天三夜也说不完,你要听吗?”
“不想听。”他语气有点不耐烦,“都过去了,咱们不能向前看吗?”
“说得倒轻巧。”季向恒笑了。
“季向恒。”这三个曾经亲密无间的字他说出来有点陌生,“我们现在这样挺好的,何必再见。”
季向恒点点头:“哦,有新欢了,姓谢那个?”
他冷冷看着季向恒,七年了,这个人一点没变。
“不是,就算是那也是我的私事,没有义务告诉你。”
“对对对,你说的对,你的确没有义务告诉我,不过咱们得了了咱们的事,你说对吧。”
他疑惑地看着季向恒,问道:“什么事?”
季向恒一脸坦然,说:“你该不会忘了?我们还没分手。”
入夜,他躺在床上,想起季向恒说的话,觉得沉闷又奇怪。闹成那样,还不算分手吗?他越想越清醒,到了天亮才勉强昏睡过去,梦里全是季向恒。那些事好像已经很远了,就像上辈子发生的事情。
上辈子的事情就发生在小城的高中里,张楠和季向恒是高中同学。
季向恒是刻板印象里的风云人物,从校长到普通学生,无一不知道实验一班里有这号人物。他对大家温和有礼,甚至有点风度翩翩的样子。他外表也争气,个子高大,五官端正,是很多女孩口中的帅哥,除此外,他的成绩可圈可点,没进校之前已小有名气。
这样的季向恒很快赢得老师的喜欢和信任,在班级里呼风唤雨起来。
张楠则不同,他内敛,不轻易表现骨子里的傲气。比起季向恒的外向,他就像只埋在沙土里的鸵鸟,没有暴风骤雨绝不抬起头来。
这样的两个人八竿子打不着关系,更别说志同道合。
他们相安无事上了半年学,除了班级活动上能说上两句话,其他时间都被班级里的同学泾渭分明地划在不同的圈子里。准确来说,张楠没有什么圈子,唯一谈得上伙伴的便是班里那几个从偏远乡县来的刻苦努力的同学,他们一起住在学校的安置房里,学习上暗自较劲,生活上也会互相帮助。
他一直觉得人生就是这样,因为肩负着整个家庭的希望,他似乎没有过多的时间去装饰可以称之为青春的东西。
他沉默寡言,班上的同学平时很少注意到他,当然,除了考试排名出来的时候。
他虽普通,但不笨,在乡里上学的时候常常拿写得好,那些让不少人头疼的物理题也说得上手到擒来。
即使如此,他和季向恒在成绩单上也没有碰面的机会,季向恒的综合成绩一骑绝尘,稳稳坐着第一名的宝座。
可就这样,在任何时空里都搭不上话的两个人,莫名在高一下学期有了交集。
起因是班主任吴大海不知道从哪弄了一套按成绩选座位的机制。按照期末成绩,所有人排队进场,第一名先选座,其余选择剩下的座位。
张楠考了第五,他习惯坐在靠窗的位置。
这样的位置没人会选,他们班的窗户靠着走廊,吴大海的头时不时会从窗户外探进来,能把人下个半死。
前面的人选完,他走进去,常坐的那个位置果然空着,唯一不同的是座位旁边坐着季向恒。
他不介意换同桌,因为他根本不介意同桌是谁,他径直走过去,季向恒温柔地笑笑,说:“以后我们就是同桌了。”
他不知道怎么回应,正要坐下去,后面进来的女生忽然拉住了他。
“张楠,能把这个位置让给我吗?”
他有些犹豫,说话的人是他们班的文艺委员贺琴琴,人长得水灵,平时相处得还不错,就比他低一个名次。
她说话的时候温声细语,略带歉意的请求让人很难拒绝。
他看向季向恒,季向恒朝他皱皱眉,好像不太乐意。
“你行么?”他问季向恒。
季向恒假笑一声,说:“我随便。”
他干净利落把课本移到了后面一排,看着贺琴琴坐到了季向恒身边。
本以为这是小到可以忽略不计的插曲,没想到季向恒倒是怪起他来。一开始他没发现季向恒在计较,直到季向恒的椅子总是不受重力控制挤得他的书桌吱吱作响,或者在他小憩时故意弄出些动静,他才在对方有气无力的“抱歉”里看出了端倪。
跟学校里欺软怕硬的霸凌比起来,季向恒这些小把戏不足挂齿,但次数多了总惹人心烦。
张楠本想息事宁人,一直忍着不发火,季向恒却得寸进尺,到后面抱歉也懒得说了。
“你怎么得罪他了?”连他同桌周济都看出来了。
某天体育课回来,季向恒的外套毫无意外地丢在他桌上,上面伴着泥味和土味,立刻点燃了他的怒火。
“我哪儿得罪你了?”
季向恒喝着水进来,就听着张楠这样说了一句。
“说什么呢。”
教室里没别人,大家还在楼下活动,张楠的音量高了些,说:“你自己清楚。”
季向恒放下水,换了个冷漠的眼神,说:“你不是喜欢坐后面,让你喜欢个够。”
张楠差点没消化,这人是在怪他把座位让给了贺琴琴?
“就为着换座位的事?”
季向恒不置可否,说:“我讨厌贺琴琴,你不知道?”
张楠纳闷了,他在这俩人后面坐了一个月,怎么没看出来他讨厌贺琴琴?他不止一次看见他们肩靠着肩窃窃私语。
想了一圈,他觉得季向恒是个很虚伪的人,一边维持他团结同学的形象,一边把一些见不得人的小心思发泄在别人身上。
“我当时问你同不同意你怎么不说?”
季向恒两手一摊:“我也没说我同意。”
真是无赖,他心想,有本事把心里憋的气发给贺琴琴。
他们的对话随着涌进教室的人潮草草结束。后来的季向恒就像习惯了似的,那些让人心烦的小动作也没就此打住。
他惹不起,躲得起。跟班主任一商量,索性换了和后面的位置,一个人坐两张空桌,还宽敞。
过了半学期,季向恒没理由找他的麻烦,于是学期初的焰火平了。
两人再次对上是快学期末的时候。不是谁主动挑的事,纯属是一个误会。
那天张楠到教室早,班上同学还没来,一个女同学蹲在教室门口叫住了要进门的他。
“同学,帮个忙。”女生递给他一封信和一盒糖果。
他没接,女生接着说:“给你们班的季向恒。”
他在男女关系方面并不开窍,也从未有过女性朋友,但他知道女生的意思。
他接过糖果,转身把糖果塞到季向恒书桌里,信则夹进他桌上的书里。
他没想到那本随意翻开的书是数学随堂手册,当天早上就交了上去。季向恒莫名其妙被吴大海叫到办公室,看着桌上的粉色的信封,一时答不出什么来。
吴大海知道季向恒受欢迎,但堂而皇之地把情书交到老师手上还是头一次,看内容不是第一次写,为了查明情况,只好把两个主人公请到了办公室。
女生是课外辅导班认识的,他们家住同一个小区,关系不好不坏,他曾经收到过女生写的情诗,出于礼貌,他没有把话说得太难听,而是说自己要以学习为重。女生好像误会了他的意思,陆陆续续写了好几次,他一次都没再看过。
他稀里糊涂被教育了一顿,稀里糊涂回到教室上课,女生告诉他是一个皮肤发黄,穿着黑色外套的男生代为转交的,他环顾四周,一眼便看到坐在最后一排看书的张楠。
“喂。”
张楠抬头,困惑的样子。
“陈思雨的信是不是你放我随堂手册里的?”
张楠摇摇头,忽然又想起来早上转交的信,点点头。
“你明知道今早要交练习册,故意的吧。”
“不是。”
“你看我不顺眼很久了?上次体育课用球砸我,我可是看在同学的份上忍了。”
上次?哪个上次,他才没闲工夫打击报复谁。
“还有化学课摔我试管”
季向恒说了不少他的“歪心思”,他对天发誓,那些纯属意外,季向恒不说他早忘了。
“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那是随堂手册。”
“你蒙谁呢?”
“智者见智。”
季向恒没再说话,转身说了一句,张楠没听清楚,似乎是“狗东西”。他这次没有忍让,从小到大,他还没有被谁叫过狗东西,他叫住季向恒,问道:“你说什么?”
季向恒看他还来气了,说道:“智者见智。”
“季向恒,就你那些小心眼,别人看不出来,我可看得明明白白。”
张楠的声音不算小,后面的同学都听见了,纷纷回头看着他俩。
“哦。”季向恒满不在乎地走了。
他心绪不宁地坐下,有点后悔和季向恒闹不愉快,本是井水不犯河水,这下算和季向恒对上了。
张楠想的一点没错,接下来季向恒常常会挑他的刺,有几个跟季向恒关系好的男生也对他“另眼相看”,他不愿意闹什么动静,能忍则忍,直到学期末都没有发生或什么正面冲突。他顶多瞪季向恒几眼,或是私下跟室友李远涛抱怨几句。
李远涛和张楠是老乡,也是张楠为数不多的朋友。李远涛不是他们班的,高一篮球赛上跟季向恒闹过矛盾,他一向反感季向恒这种家境优渥、成绩优异的学生,认为他自视甚高,看不起他们这些乡县来的。
他听说季向恒找张楠的麻烦,嘴上没说什么,背地里总想找法子治一治季向恒。
很快机会就来了,临近期末,安城的天气异常热,中午下了体育课,李远涛远远看见季向恒跟几个哥们打了招呼,一个人去了器材室。
他紧跟其后,隔着一段距离到了器材室。
器材室是临时搭的钢化建筑棚,只有两个高高小窗台,其他季节还好,到了夏天热得要命。季向恒喜欢打篮球,即使顶着毒日头也要打,他去器材室就是还球的。
器材室的门半掩着,他推门进去,里面的热浪差点把他热化了。
他把篮球丢在球框里,通过钢化棚的玻璃缝能看到球场上的人正在散去,温度越来越高,大家都午休去了。
他擦了擦汗,拉门准备出去,却发现门拉不开。他以为是金属门老化,重新拉了几次,没有反应,后知后觉门被人从外面锁了。
他以为是班里同学开玩笑,捶门叫道:“别玩儿了,热死我。”
门外没有动静,他又捶了几下。
“喂,我真生气了。”
门外依旧没有动静,只听得见远处的蝉鸣。
他猛然意识到这不是开玩笑,很可能是有人蓄意捉弄他。
他叫了一会,喉咙越来越干,里面的热气让他喘不过气来。不知待了多久,他的衣服裤子全湿透了,他坐在篮球框底下,发现手上的皮肤开始滚烫,脸颊被烧得火辣辣地疼。
他够不到小窗台,还好都是开着的,否则他会更痛苦。
在烈日的灼烧下,棚里的温度直线上升,他喊不动了,倒在地上慢慢闭上眼睛,慢慢失去意识。
晚自习季向恒没来,奇怪的是吴大海也没来。张楠在位置上坐定,原来的同桌周济坐到他身边,说:“哎,听说今天季向恒被人整了一顿。”
他默默抬头,发现周济在观察他的反应。
“关我什么事?”
“他不是和你不对付?跟你说一声。”
他拿出英语书开始抄写单词,周济觉得没意思,看了他两眼溜回座位上。
整季向恒?怎么整?到目前为止没有人在班上提过这件事。周济经常跟其他班的人混在一起,估计是道听途说的。
晚上下了晚自习,李远涛难得在楼下等他,他想起周济的话,问李远涛说:“听说今天下午季向恒被人整了。”
李远涛看着他,说:“你该不会以为是我?”
张楠摇头:“你别惹他。”
“是他惹我,上次篮球赛就故意扣我,你不是不知道。”
“他心眼小,记仇得很。”
“他爱记不记,你怎么回事,担心他?”
“不是,我就是担心出事。”
“不用。”李远涛手搭着他的肩膀,“我办事,你放心。”
张楠震惊地说:“真是你办的?”
李远涛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说:“你别多想。”但他的眼神没有骗过张楠。
季向恒连续一个周没来上课,周五上完课,张楠才出教室,随即被季向恒几个关系要好的朋友拦了下来。
周末大家都要回家,晚自习前楼里空无一人,张楠若无其事地绕开他们下楼,几个人又追了上来。
“姓张的,你别跑,敢做不敢当啊你。”
张楠停了下来,说:“这话什么意思。”
“季向恒是不是你关的?”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你妈的!”其中一个人上来扇了张楠的头,“贱货。”
他想张嘴,又被人一脚踢到了楼梯口。他第一次明白霸凌这两个字有多痛。
他个子虽高,但瘦弱,根本招架不住别人实打实的欺负。他拿出手机,准备给班主任打电话,最先跟他说话的人夺走了他的手机。
他要起身,又被他们摁在地上打了两拳,撕扯中校服衬衫也成了两半。
他的脸蜡黄,原是在家干农活晒的,身体雪白,跟脸截然不同。那些人见着可能觉得好笑,拿出手机拍了几张照。
“没意思,把他裤子脱了。”
两个人上手脱他裤子,他抵不过,看着自己的下身赤裸在他们面前。
笑声愈加放肆,他们说的话他开始并不明白,后来才明白他们是在嘲笑自己的下体并不像“男性”。
“拍给老季。”其中一个人说。
他看见他们对着自己的身体拍了几张,他的嘴唇咬出了血,眼泪噗噗流了出来。
季向恒这个人,不仅心眼小,而且恶毒。他猜他们过来找他是季向恒的授意,或者说是季向恒对他的报复。
张楠流着泪回到宿舍,其余人都回家了,只有李远涛躺在床上发呆。他慢慢爬上床,越想越觉得委屈,平白无故遭了打,还不知道找谁说理去。
李远涛是为他出头,他不能把事闹大。
李远涛瞧他半天不动,试探性问道:“你怎么了。”
他抽泣两声,李远涛翻身下床,看见他嘴角破了皮,肩膀青了一块。
“谁找你麻烦。”
他叹了一口气,李远涛提着拳头就要出门。他拦住他,说:“你找他们,是坐实事是你干的,我听说季向恒住院了。”
李远涛冷静下来,说:“就关了那么一会儿,再说他有手机,为什么不联络人。”
张楠没说话,李远涛给他倒了热水,小心给他擦了身体。
手掌的温度让他心里多了些温暖,同时让他想起那些人的嘲笑,他的下体真的不一样吗?
他不知道,他似乎没有正视过自己的身体。
为了不再生事端,他把血泪吞到肚子里,因为马上放暑假,等放了假,分科考试一结束,班级同学会被打乱,或许会有一个新的开始。
但这次事件给他心理留下不可磨灭的阴影,他偶尔会观察在外面飞奔的男生,更多是偷看李远涛,他急切地想知道答案。
季向恒两周后回来,他要回来参加分科考试。所有人都消停了,吴大海说季向恒被人误关在器材室,提醒各位同学要注意安全。
这是学校没有证据情况下的说辞,大家私底下都在传,季向恒的妈妈带着警察来过。
庆幸球场那边没有安装监控,这事就这样不了了之。
考试时张楠碰见了季向恒,季向恒给了他一个莫名其妙的笑,有点安慰,还有点歉意,第二天考试给他带了一份早餐。
他没拿,季向恒说:“给你你就拿着,算他们给你的赔罪。”
他反应过来,这是季向恒的“道歉”,那几个人才不会来赔罪。
“他们误会你了,我确实不知道他们会对你动手。”
“不是我。”他掷地有声。
“我知道。”季向恒把吃的放进他手里,“你没坏到那种地步。”
半晌,张楠把吃的放进口袋,问道:“你身体没事吧。”
季向恒笑着说:“差点死了,靠,那天没带手机,在器材室热晕了。”
他心里一惊,不过没表现出来。
季向恒接着说道:“这事是他们不对,我已经骂过他们了,我给你赔罪。”
“没事了就好。”他双手握住季向恒给的早餐,慢慢吐出几个字。
季向恒这个人,其实分得清是非,他这样想。
暑假里分科考试成绩出来,刨开文科成绩,他竟成了年级第三,他高兴地在床上打滚。
兴奋后又往上翻,毫无疑问,季向恒那三个字出现在第一列。
文理分班后,他们依旧是同班同学,班级同学变动大,不过季向恒还是老样子,不到一个月,又找到一群勾肩搭背的伙伴。
班主任没变,他坐惯了后排,特意申请坐最后一排。
高二了,周末要补课,意味着每个月都要多一笔开销,班主任知道他家里情况,在学校里给他申请了一个私企补助,他暗喜季向恒和第二名的周济家庭没有任何困难,否则轮不到他。
有了补助,他的日子比高一好过一些,节省一个月,还能有点余钱去书店。
季向恒忙着跟新同学社交,慢慢淡忘了两个人之前的摩擦,张楠遇见季向恒的朋友有多远就会走多远
他们的生活回到正轨,至少看起来是这样。
观察男性的身体有序地进行着,李远涛运动回来,他总能从他热气腾腾的身体上发现些什么。
他健硕,四肢有力,紧绷的肌肉有种不好惹的感觉,他的个子比张楠高一些,肩膀却宽得多。靠近的时候张楠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汗水味,喉结明显,脚掌很长。
诚然,张楠不具备这些条件,他把原因归结为自己不运动。那些不运动的同学比运动的同学都要瘦小,按照人类进化史来说,运动才符合人类发展的要求,不运动,男性特征可能会受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