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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梦里的男人

 

弟子心想,说不定这次是个好机会,毕竟苍域身为魔尊,上古秘境他肯定也要进去的。

苍域回过神,那张素来稳重的脸上露出一丝窘迫,就算没有一直看着根本不会发觉。但晏羽然却敏锐捕捉到他这点情绪,他勾了勾唇角弧度,记忆中似乎也曾经发生过这样的事情。在所有人眼中总是板着一张脸的苍域,实际上也是情绪丰沛的人。

“麻烦你带我们去见宗主吧。”晏羽然落落大方的朝怀山宗弟子说。

那弟子受宠若惊的点头,瞥了眼没说话的苍域,转身在前面带路。

一路上都很安静,直到看到宗门大堂院子里斜长出来的树叶枝条,那是他们宗主喜欢的树,他也不知道叫什么。但见到这,无疑是让弟子心里松了口气的,他也没想到这短短几分钟的路竟然如此难熬。

怎么这些前辈们一个两个都如此沉默。

“多谢带路。”苍域随手从乾坤戒指里拿出一枚上等灵石递给弟子。

那弟子愣了下,还想说什么,苍域已经带着晏羽然进了大堂。

怀山宗新一任宗主都徊也是个颇具有传奇的人,年少无灵根,偏偏以身炼体硬生生的达到金丹期。这之后更是获得让人眼红的奇遇,不但身体洗经伐脉,生出天灵根来,更是得到来自飞升老祖的传承,修为一跃而上。年纪轻轻已经进阶到化神初期,只不过都徊为人阴郁冷漠,公事公办,一度让怀山宗不少弟子都不敢来找他。幸而,大部分的事也是由其他堂主解决,宗门运转倒是一切正常。

苍域刚踏过门槛,一道灵气化为利箭朝他攻击过来。那速度快到肉眼捕捉不到,不过他早有察觉,轻而易举地挡了下来。

晏羽然等到那利箭掉落到地上才注意到,他满是惊愕,不明白怎么就兵刃相见。

“看来你修为没有倒退。”都徊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晏羽然惊疑不定,他茫然的看着苍域,对方朝他笑了下安慰他,他们一同走了进去。

“你这招呼方式也没几个人可以适应,我还以为这几年你有所改变。”苍域语气熟稔的开口。

都徊哼了声,他倒不是晏羽然想象的一副阴郁厌世脸,倒是俊朗英气,在加上身量颇高,总有种奇怪的割裂感。晏羽然想,他倒不是应该以“声”取人,毕竟苍域那番成熟稳重的模样,实际上心头也是细腻温柔的。

“不是说永远不回来怀山宗?”

都徊无视苍域身边的晏羽然,重新坐回到他的位置上。

晏羽然敏锐的感觉对方不喜他。这倒不应该,毕竟他失去记忆前可是坐镇怀山宗的奚然仙君,难道他做了什么对不起都徊的事吗?

这种茫然无知的感觉实在是太难受了。

苍域叹了口气,“都徊。”

只是喊了个名字,那阴郁的怀山宗宗主表情就变了点,不情愿的看向晏羽然。

“奚然仙君,好久不见,近来可好?”

晏羽然:“……”

他不由看向苍域,心里翻滚着的情绪有点酸涩,不知是该高兴他的低落被徒弟注意到,还是原来这种被重视的感觉让他失态。晏羽然觉得他向来是矜持的,但是这种被护着偏爱的不同确实让他心绪翻涌。当然,还有些不好意思,毕竟他以为他隐藏的很隐晦,可苍域几乎是瞬间就知道了。

至于都徊的主动招呼,晏羽然倒是没什么感觉。

“一切安好,多谢关心,”晏羽然疏离而礼节性的回复,就算失忆他也莫名的知道他跟都徊不对付,“只是还未恢复记忆。”

“嗯。那就……”都徊的话顿住,转而若无其事的继续对苍域说,“这次不但有上古秘境需要我们处理,谢前辈的试炼也快要到时间开启了。”

这是怀山宗从几百年前开始的传统,谢前辈是他们早已飞升的老祖,因思虑每一任宗主和弟子懈怠修炼,继而每一年都会耗费大量的天才地宝来打开她制作的试炼关卡。在那里面,他们会面对很多来自其他大域的修士,要是一场都没赢,那可是会遇到比死还要残酷的惩罚。

就连晏羽然也无法逃避不能进入里面。

苍域最主要的其实就是为了这个回来怀山宗,师尊在面临危险时已经可以足够自保,但他还没有恢复战斗本能,他怕在试炼里面会输。

“我知道,”苍域点头,“这个我自然也要去,高文远回来没?”

“从禁地逃了。”都徊面无表情开口。

“你那禁地确定不改改吗?”

都徊阴郁的瞥了眼晏羽然,“我记得百年前我就拜托奚然仙君来处理这事。”

晏羽然:“?”

感情这事还是他的责任?

苍域知道都徊刻意针对晏羽然,也是因为他的师弟姬秀风,他也不是那般小气之人,这其中显然有什么误会。他的师尊不会是这样不负责任的人。

“从我拜入师尊门下为徒,他教导我一直矜矜业业,面对宗门事务也积极处理。他并不是这样的人。”

都徊听到这话,觉得牙有些痒。

他知道他们师徒情深,但这么多年苍域都没看出来奚然仙君的本性吗?这家伙说好听点叫仙风道骨冰清玉洁,实际上根本就是不问世事。在没收苍域之前,根本没有人能叫得动晏羽然。

虽说禁地也不是奚然仙君的职责,但苍域那句“宗门事务积极处理”还是让都徊心情颇为复杂。

想反驳,又说不出口。

毕竟因为这个问题,苍域和他闹过不愉快,反而没什么用。谁能想到看来成熟稳重的家伙竟然也会因为这个话题恼羞成怒,还会言辞锐利的反驳,戳他痛点。

晏羽然迟疑的开口:“那禁地是有什么问题吗?”

“你打算管了?”

都徊抬眼,他本觉得苍域说晏羽然失忆是对外说辞,但如今难道是真的?要不然堂堂奚然仙君说这种明知故问的话,这不是让人嗤笑嘛,还是说他对宗门之事当真一点不上心?

苍域闻言看向晏羽然,他以为师尊恢复记忆,但模样昳丽的青年的表情没变,还是温和的。

但他知道这种温和跟以往的奚然仙君是相差甚多的,那时清冷疏离的师尊所表现出来的不过是礼节和教养,他对任何人事都不记心。正因为这样,如今的苍域得到的温柔就好像镜花水月,他不是透过失忆的晏羽然看向谁,而是觉得这点特殊迟早也会被收走。

苍域也不知道他到底希望晏羽然记起来,还是就保持现在这样。

晏羽然有些窘迫,他下意识想要在苍域面前表现好,自然是认为自己并不是什么事都不管的人,但都徊说的他还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处理。

“我……我不知道要怎么处理,”晏羽然语气有些委屈又难过,他们希望出现的人并不是他,即使是寥寥数语他也知道曾经的他必然是十分出色厉害的人,“要是帮不上忙,就算了,我很抱歉。”

都徊愣住,表情里难得有几分不知所措,僵硬的看向苍域。

这个不问世事的仙君真的失忆了?!

这样一幅好像他被欺负的表情,就连都徊这个原本对晏羽然多少存在些不满的怀山宗宗主都尴尬了,他也没想过一个人真的会转性如此之快!何况,当时晏羽然他们匆匆下山前往秘境,这之后几年发生的事,简直是让所有宗门都措手不及。

毕竟堂堂怀山宗里被很多人看好的大师兄竟然投奔魔域,还一举成为魔尊,这事的震撼程度要不是因为他们是大宗门压了下来,他们怕是要先乱了。

虽然苍域后来主动联系都徊说明了原因,但他还是耿耿于怀。

“禁地的事反正也这样了,等师尊恢复记忆再说。我这边已经让人去查文高远的下落,到时候你打算怎么处理?”

苍域也不想因为这件事僵在这里,事已至此,左右发生了,他们还有更重要的其他事要处理。

都徊点头:“他跟魔修合作,又背刺你,按照宗门规矩是直接毁了灵根,逐出怀山宗。”

“好。”

苍域知道都徊不会偏袒任何怀山宗弟子,哪怕文高远是已经到元婴的大能。文高远显然也知道,所以才迫不及待的要跑走。

关乎正事,都徊倒是勉强积极了几分,他们商议了下上古秘境的事。怀山宗这边姬秀风到时候会跟苍域一同前去,那美艳的修士虽然性情嚣张任性,但是在这大事方面向来是很有主见,又担得起大任。天门宗那边也会有两个化神期以上的修士协助帮忙。

“现在宗门新一代并没有什么天赋过于出众的,”都徊说,虽然他们这辈的还在,但苍域选择魔域那边无疑是让他们怀山宗整体的实力都少了一大截,他向来不会拐弯抹角,直截了当的说,“不管你当时因为什么原因去了魔域,我们怀山宗永远接纳你回来。”

苍域听到都徊的话,心头生出一点感动,还有些难为情。

这么直白的感情向来是他所招架不住的。

“嗯,我知道。”

都徊咳了一声,他说这话已经让他十分羞耻,活了两百多年,这些话还是如此难以启齿。

苍域勾了勾唇,低声说:“你要是对你师弟也这么坦白,我想也不会拉扯到现在。”

“你自己的事都没处理好,滚滚滚,我还有很多宗门内务要处理。”

都徊就知道这家伙实际上也是个小心眼记仇鬼,他没好气的送客。

晏羽然一直默默在旁边看着没有说话,这种什么也不知道的感情实在是太难受,尤其是苍域跟都徊表现的那么亲近,他心头有种酸涩难受的感觉涌现出来。尽管早就意识到对自己徒弟有非分之想,但这种想来是不允许的吧,他是对方的师父,看来也是苍域一直敬重崇拜的人。

若是让苍域知道他有这样让人不耻的念头……

“师尊,你脸色好苍白,是否身体哪里有恙?”

两人走出宗门大堂时,苍域关切的询问。

他对于晏羽然那一头青丝变成的银白长发还满是痛心,即使知道对方能捡回一条命已是足够幸运,但苍域还是希望师尊能够好好的平安的活下来。

晏羽然生怕他那样的念头会吓到苍域,还是隐忍的摇摇头。

“我无碍,只不过这里给我一种熟稔的感觉。”

“那师尊我陪你走走,也许能想起来。”苍域立马说,语气里都多了丝急切。

“阿域刚才不是答应了那位修士,也许他在等我们。”

“也好,那我们先去医师那里。”

虽然苍域觉得姬秀风肯定没那个耐心等他们过去,他刚才也不过是推脱的说辞,但晏羽然的情况确实也应该检查下。他那时候凝构的身体里面掺杂着很多不确定因素,晏羽然不知道他痒了多久,也是最近才苏醒过来,之前他昏睡了很久。

苍域召出飞行法宝,这里距离医师那里还是有一定距离,如今晏羽然的身体还很羸弱,他不想师尊再出什么问题。

晏羽然坐上去,好奇的问:“我看很多修士都能御剑飞行,那两个人也可以吗?”

苍域心里一跳,饶是他这般沉稳的性情也无意泄露出一丝期待。这时候的师尊还没有恢复力量,若是想要御剑,必然是他主导,那样的话是不是晏羽然靠在他身后就要贴近他了。尽管他们已经做过亲昵的逾越师徒关系的事,只是那时候仙君都是不清醒状态,到底是有种让人心酸的疏离感。

“师尊想试试吗?”苍域低声试探的问了句。

晏羽然自然想,只是不好意思,还是矜持的拒绝了。

“没事,等我恢复了自己也可以御剑的吧。”

苍域失望,“自然可以。”

气氛莫名的有些低糜下来,晏羽然总觉得他好像错过什么,只是他看苍域已经转头操控飞行法宝飞跃山峰间,也不好在说什么,干脆也沉默的望向那些连绵的山峦。怀山宗常年大雪覆盖,这似乎每一个大宗门都是如此,一片白茫茫的,也就显得那些房子点缀的反而有几分人世间的感觉。

修仙之路从来都是不易的,不但要忍受漫长枯燥的修炼所带来的孤寂,相识相知的人可能慢慢都失去的痛苦,还有进入秘境寻求天才地宝所遭遇的危险以及勾心斗角,失去得到从来都是无法预料到的。就像那些让人殷羡的奇遇,也不是每个人都能得到。

或许正是因为这样,始终保持本心是最为难得可贵的。

晏羽然忍不住想过去的他有坚持吗,还是也在这漫长的修仙路上迷失了。

“阿域,过去的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开口问道。

苍域显然没想到师尊竟然问这种问题,他有一瞬间陷入到过去种种回忆当中,竟是感觉原来他认识仙君已经快三十年了。这对凡人来说是很漫长的时间,也许就是他们的半生,而在生命漫长的修士眼中,这个时间或许也不值一提。

毕竟哪怕有认识上百年的,也有可能因为利益冲突而争锋相对,拼个你死我活。

“师尊是个很好的人。”

苍域不知道怎么形容,他想了很多夸赞的词,但那些都完全不够。

对他来说,晏羽然是将他从黑暗里拉出来的人,无论谁都无法比拟的。

晏羽然多少有些不好意思,他并不是为了让苍域夸,只是对于失去记忆的自己,过去空缺的一大块没有被填补,那种不安定的感觉就永远无法消除。尤其是在那些曾经他应该非常熟悉的人出现后,这种茫然感就更加严重。

“我并非这意,”晏羽然轻声说,“只是这个宗主说那个禁地百年前就应该处理,如果是因为我的原因而导致出问题,我心里难安。”

苍域见此,有种想要将晏羽然抱在怀里安慰的冲动,那些汹涌的情绪快要压抑不住,他当真怕哪一日就将这些完全泄露出来。只是这样必然会吓到师尊,或者对方干脆离他远远的,这是苍域无法忍受的,所以他也只能克制着隐忍下来。

“那禁地的事和师尊你无关,本就是宗门发现问题没有处理,再者也是都徊不在意。这存在几百年的问题,又怎么可能那么简单解决。”

原来那禁地有个问题,只要向天道发誓脱离怀山宗,就再也关押不住了。

这是天道允许的,就算晏羽然是飞升大能,他也阻止不了。

文高远既然已经不愿意当怀山宗弟子,苍域自然也就可以放手让封蒙处理这事。至于怀山宗表态,苍域也是优先让他们确定解决方式。

“原来是这样,那那个文高远又是什么样的人?”

晏羽然松了口气,既然如此这个禁地问题还真不是可以轻易解决的。

“文高远啊,我对他也不是很熟悉,只知道他是投靠怀山宗的,后面呆了几十年,那些弟子对他倒是颇有好感,说他温柔体贴,心细,经常私下教导一些修炼瓶颈的弟子。不过一直没有道侣,对外是说一心修炼。”

苍域虽然被文高远背刺,但评论他倒也没有恶意不公,只是他也不明白对方到底是受谁指使,还是他们之间什么时候结怨过。

晏羽然对这个名字没有印象,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他们也没有接触过的原因。

“师尊,到了。”

苍域将飞行法宝安稳的停到医师的房子前,下意识的伸出手来。

晏羽然自然的将手搭上去,下了飞舟后,他才反应过来,赶紧收回手,只是耳朵的发红出卖了他的情绪。

苍域自然注意到,他只觉得心头痒痒的,恨不得现在就不顾一切的抱住对方亲下去。

那唇,是那样柔软而美好。

只是这些到底只能成为苍域所臆想的,他还无法忍受晏羽然会疏远他的这种可能。

苍域跟晏羽然走进去,姬秀风果然不在,没成想林白鱼却守在床边。

钟瞬昏迷着,他脸色似乎有些不好,浓眉紧皱,整个人的气息都有些萎靡。晏羽然没想到情况会这么严重,不由多看了对方几眼。好歹也是一起生死与共过,钟瞬人也不坏,还是他的徒孙,表示下关心也是应该的。

林白鱼瞧见晏羽然,本来还算平静的脸上显露出一丝莫名的情绪,但在他身边看到苍域后,那些通通化为委屈,一副楚楚可怜的意味。

晏羽然多少有些不自然,尤其是在知道自己曾经拆散过林白鱼和苍域后,他甚至有种他是不是什么恶毒的人。若他们真心相爱,晏羽然还做这种事,他都要唾弃自己了。只是过去到底发生什么,他也着实还想不起来。

他们师徒,变成这样,这并不是晏羽然想要见到的。

“他这是怎么了?”苍域问。

医师开口:“他之前伤及内里,全靠灵药吊着,所以后面会显露出来,不过没什么大碍,只要好好修养就可以了。”

林白鱼眼神忧郁,他没有开口,而是看了眼苍域,在发觉对方全然不在意他的眼神后,整个人颓废而可怜。晏羽然见状都有些于心不忍,他想要开口安慰一番,却被苍域阻止。苍域早就清楚林白鱼的小伎俩,相处这么久,他也不会在被对方欺骗。

“麻烦前辈帮我师尊看看,他身体有些不适,我担心有什么问题。”苍域言词恳切的开口。

医师点头,招呼晏羽然到他诊断的房间。

苍域也打算离开,还是停下脚步:“白鱼,我念你是同门师弟,不想因为我们的事而惹出什么问题。”

“你说的什么问题?”

林白鱼压抑着声音,满脸委屈的控诉,“我们之间的感情就如此让你不堪吗,还是你当时对我表白是为了戏耍我?我们都知道是因为谁的原因,苍域,宗主还有其他人都可以为我们做主,你为什么又要委曲求全的呆在奚然身边?”

哪怕苍域解释过很多次,他们之间的问题并不是因为晏羽然,林白鱼却总是不听他的真实想法。

“我后面跟你说过我对你在意是因为你给我一种熟悉的感觉,我以为我们小时候见过。如果这让你误会,我很抱歉。但相处之后,我觉得这是我的错觉,我也不想欺骗你。”

林白鱼猛地站起来,眼神倔强的看着苍域:“你敢对天道发誓你对我不曾有过一丝情谊?”

苍域毫不犹豫的举起手指,他的双眼清明,无论是跟天道发誓还是其他的,大概只要能让林白鱼清楚,他是当真没有喜欢过对方。

“……好,原来一直是我自作多情。”

林白鱼恍惚的坐下来,说完这话就沉默下来。

苍域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还是转身离开。

他担心晏羽然那边。

“我以为我入宗门以来你对我的照顾是和我两情相悦,”林白鱼幽幽的看着昏迷的钟瞬,喃喃自语,“结果竟然是我自作多情。苍域,你当真是好狠的心。”

他握紧拳头,凑到钟瞬耳边低声说了什么,没一会就决然的离开了房屋。

医师给晏羽然搭脉诊断了好几分钟,没有说话,表情也是有些微妙,这让失忆的仙君有些忐忑。

“前辈,师尊身体可有什么问题?”苍域走进来,先瞥了眼不安的晏羽然,沉默了下问道。

“也不能说有什么问题,”医师在晏羽然和苍域身上来回看了两眼,“方便我们单独说说?”

晏羽然本以为是问他,结果却是他要回避。

他懵了下,还是乖乖的走了出去。

等到房内只剩下医师和苍域,他干咳了一声道:“你跟你师尊……可是双修了?”

“……嗯。”

苍域也没有隐瞒,医者能看出来也很正常,只是被这么直白的问,他还是多少有些拘束的羞怯。当初已经没有其他方法,苍域只能通过他们灵肉交融的方法来帮助师尊活下来,可这何尝不是他的一种私心。能跟晏羽然那样亲昵的接触,苍域发觉他后面更是无比坦然接受要位于下位这种方式。

只要能跟师尊在一起,触碰到他的身体,苍域根本不介意任何方式。

但这些,如果是林白鱼,他根本不会想起这种可能。

“行吧,”医者也不好意思继续深入这个话题,表情正经的换了话题,“除了要时不时构建身体,奚然仙君的身体并没有什么问题,只要好好休养就行。”

“那他还能想起以前的事吗?”

对苍域来说,师尊失忆不会影响到他的感情,可没有了保护自己的能力,不会运用灵力这方面无疑是他最担心的。

“恢复力量应该是迟早的事,至于记忆,这可能需要其他契机。你也不用太担心,一切都是看缘分。”

“我知道了,谢谢你,前辈。”

苍域走出去瞧见晏羽然正抱着琴,手指无意识的拨动琴弦,那安静漂亮的侧脸是那样的美好,连带着他浮现焦躁的心也慢慢沉稳安定下来。苍域想,这样也挺好的,哪怕师尊一辈子都想不起来也不要紧,只要陪伴在他身边就足够了。

晏羽然正百无聊赖的发呆,他出来后没多久林白鱼也跟着从屋子里走出来,本以为要尴尬的招呼,结果对方根本就看也没看他一眼直接御剑离开了。虽然有些郁闷,但晏羽然也不是冲动暴躁的性子,只是有些感慨他们看来是师徒缘分太浅。

他们为了苍域,也许都曾失去过自我。

“师尊。”

苍域走过去轻声开口,他不愿意打断这幅美景,但也怕对方在外面着了凉。

“阿域,”晏羽然转头看他,扬起了一个温柔的笑容,“医师说我没事,怎么还单独跟你说话,是你的伤有什么问题吗?”

他还记得苍域遭遇偷袭,重伤昏迷的情况,尽管知道元婴以上的修士结丹成功后,只要不陨落,身体恢复的很快,但晏羽然还是担心是不是有什么问题。这之后,他们又马不停蹄的回来怀山宗,苍域都没有时间好好休息。

苍域怔了下,被师尊如此直白的关心,这好像还是第一次。以往的仙君待他的方式,总是克制而疏离的,哪怕苍域知道他是真心为他好,还是有种隔了层纱的距离感。

要是仙君恢复记忆,他们的关系是不是会回到过去他们的相处模式当中?苍域无法想象那样的话,他能否重新适应。

一个人一旦接触到所奢求的东西,那么贪婪也会为之生成。

苍域发现原来他跟那些凡人并没有什么区别,终其一生也是在渴望些得不到的情。

“我无事,倒是师尊,累了吗,我送你回洞府歇息吧。”

晏羽然看苍域不是很想谈论这事,虽然心头有些莫名的难过和酸涩,但还是体贴的点头,踏上苍域的飞舟回到他的洞府。

这座洞府在比较偏僻的山峰,除了晏羽然外,没有其他人居住。他后面收了苍域跟林白鱼后,才又开辟了几个洞府。林白鱼的跟苍域的挨着,因为师门人少,所以他刚进来怀山宗时特别喜欢黏着师兄,谁想到这样就心悦上对方。

“师尊,你对这里有印象吗?”

不过多久没回来,苍域竟然有种物是人非的陌生感,连他这个经常呆着的地方都有种朦胧的疏离味。

晏羽然看了下这个过于简单的洞府,单调的摆设,没有人烟的布置,若是说这里没有人住,他也不会有所怀疑。

“没有。抱歉,我也想早点想起来。我这样既没有自保能力,连谁相熟谁是仇敌都不知道,迟早有一天会成为你的拖累。”晏羽然叹息了一声,幽幽的说。

苍域知晓他是误会了,连忙解释道:“师尊,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这次文高远的事让我意识到,不是所有人都可以信赖。”

或者说,苍域已经不知道该相信谁了。

听到这话,晏羽然心头一颤,他伸出手来想要安慰苍域,却不知道该说什么。若是没有失忆的他,是不是就能够保护着他不受到伤害。

两人一时有些默默无语,尤其是苍域越想解释越发现好像更容易误解,他第一次感觉到自己是如此嘴拙。

过去从未担心过这种问题,晏羽然全然相信着他,何况他们相处了几十年。

如果师尊没有失忆……

“嗯,我知道。徒弟应该也累了,你去歇息吧。”

晏羽然压下心头难过,淡淡的说。

他知道这样没有力量的自己终究会是拖累,就算不愿意承认,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可知道是知道,心头的郁结一时还是难以缓解。晏羽然不想让苍域因为他的事烦心,勉强朝对方笑了下。

对方需要的并不是他。

苍域眼睁睁看着晏羽然转身进入洞府,那纤细瘦弱的背影好似会被风吹散一样,他总觉得自己好像有什么要失去。

这种沉重的想法让堂堂魔尊第一次失态,他想要开口,喉咙一滚,一种恶心反胃的感觉却弥漫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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