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私
接下来连续着很多天都下了雨,这天宋遇中午买完菜回家的时候宋时沂很难得的没有比他先回到,想来是因为有什么事情耽搁了吧。
“啧,衣服也不好好挂。”
经过宋时沂房门的时候宋遇看见了他掉落在地上的外套,宋遇一边皱眉一边好心地走过去捡起拿进衣柜挂好,却在即将要出门时不小心把他桌面上的本子碰下来了。
“唉。”
宋遇蹲下身想捡起本子,手还没来得及碰到眼睛就已经清楚了上边用红笔发狠写下的几句话,瞬间打了个寒颤呼吸一滞。
——我这么恶心为什么不去死?我要是死了哥是不是就不会内疚了?可是我真的好爱哥…我舍不得去死又不敢看见他继续内疚的样…
宋遇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凝固了,他忍着难受继续去翻前边的,看到了每一页都有宋时沂无比压抑的自责和煎熬,其中出现最多的字眼就是“死”,深深的哭抑几乎要让他喘不上气。
“操…”
宋遇抓着本子的手逐渐脱落,他呆呆地坐在地上看着那行显眼的“我好想去死”感到深深的无力,满腹的难过和愧疚几乎要把他埋没在这潮湿的房里,呼吸也被紧逼着不畅,打湿到眼眶模糊了起来,他开始一点点地身体发颤。
宋遇装作若无其事地把本子放好在了宋时沂的桌面上,他在厨房里心不在焉煮好了两菜一汤,端出来的时候刚好宋时沂回来了。
“哥,我高三打算住校了。”
宋时沂回来第一句话说的就是住校,这让本来还想饭后和他好好谈谈的宋遇怔愣住了,随后就看着他从书包里拿出了一张宿舍申请表。
“我觉得跟你住容易分心。”宋时沂把申请表放在了桌上,他不顾宋遇的怔愣兀自道,“高三最后一年了我想稳妥一点,而且以后我们也终究会分开的,所以我想趁着这个机会让自己努力隔断这个壁。哥,你会同意我住校的是吧?”
宋遇语塞了,他一时间竟觉得宋时沂说的有几分道理,可后知后觉他又觉得很不对劲。
宋时沂是天赋型选手,记东西很快也很牢,而且脑瓜子很灵活基本上扫一眼理科题目就能大致解出来,不住校也不会多影响学习。
所以…这是在逃避他吗?
“时沂,你真的想住校吗?”宋遇试探性问。
“嗯。”宋时沂脸上没有一点撒谎的痕迹,“我们班主任说了,这个节骨眼上还是挺推荐我们住校的,一来是节省到校时间,二来是可以控制自己玩心。”
宋遇彻底地说不出话来了,他僵在原地发蒙地看着宋时沂很多秒,突然就感觉到后背窜进了一股很凉的冷风。
“吃饭了,哥。”宋时沂如往常一般拉开了椅子让宋遇坐下,后者心绪不宁拿起筷子开始吃起了饭,途中一直在用眼睛小心翼翼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模样让人难以忽视。
“怎么了?”宋时沂问。
宋遇摇摇头不说话,临近吃饭尾声了他才终究喊了一声“时沂,”有些难过地发问了:“你是不是把住校当作借口躲我?”
宋时沂没有明面回答宋遇,但后者已经知道他的态度,红着眼眶坐在椅子上默默吃着饭不语了,过了好一会他才叹口气抱了抱宋遇。
“哥,不要难过。”
宋时沂觉得这样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他们又恢复到了之前的轨迹行走,不再莽撞又无惧地冲破牢笼,一切都在按部就班的进行,彷如之前的种种都是假设。
“所以你真的不想理我了?”
宋遇的泪水濡湿了宋时沂的校服外套,后者缄默着无言,突然间就把额头撇向了他的额头,互相抵着递去体温。
“我没有不理你。”宋时沂低声哑气说,“我们这样也很好,你之前不是一直希望我能停手吗?我答应你了,我不会再让你难堪了。”
他语气倒是平静,和一旁几乎要蹦出泪珠来的宋遇是截然相反的态度,宋遇怎么都料不到他能一瞬间这么狠心,把他们之间的种种就这么撕裂分成碎片随意地洒落在回忆里了,稍微一碰就让指尖渗出殷红的血。
“宋时沂…”
宋遇忍受不住这巨大的转变,他鼻尖不断酸涩着眼眶迸出滚烫的泪水,而宋时沂则是把他抱在怀里很紧很紧,明明是很轻柔的拍背却让他心脏愈发的疼。
“哥,不要哭了。”宋时沂轻声哄着人,“我说的话又不代表我们以后不再联系,我还是你最重要的亲人,我们永远是手足情深的兄弟,不管发生了什么,我们都是彼此最亲近的人,对不对?”
宋遇哭得喘不上气,他摇摇头不想去接受宋时沂的话,对方却像是打定了他需要被迫接受,一直在叨叨自语,平静的声音下却不知道掩盖了多少血淋淋的伤口和心理准备。
终于,宋遇把眼泪抹去了,他抱着宋时沂开始不再说话,内心却一直泛着苦涩蔓延,忍不住小声啜泣。
“我知道。”宋遇努力持着平静的情绪,他缓声道,“我知道这样是最好的结果了,我也清楚我们即使继续下去也不会有结果,我全都懂。”
宋遇不单单知道他们没有结果,也知道即使自己不妥协,宋时沂也会强行逼着他妥协,那纸上殷红的字迹就是宋时沂固执最好的证明。
他不想让宋时沂为难。
“我洗碗去了,别再哭了。”宋时沂轻轻地捏了捏宋遇的后颈,他露出一个缓笑后就起身收拾起来碗筷,却莫名让宋遇看着又忍不住流泪。
这明明是很平淡的一幕啊,那为什么宋遇会这么难受呢?
宋遇和宋时沂自从忌日那天之后就没有过逾越的亲密接触了,两人一直都是规规矩矩着相处,一直到了暑假宋时沂说已经找到兼职要去干了。
“你不打算备战高考吗?”宋遇有些错愕。
“成绩不会掉的,一整个暑假学习太闷了。”宋时沂笑笑,他背了个黑色双肩包,深蓝色的格子外套衬得他略微成熟稳重了一些,下半身配的是一条宽松的黑色牛仔裤,浑身上下都在洋溢着少年气。
“那行吧。”宋遇点点头算是妥协了,“那需要我送你去吗?”
“没事,我跟同学约好了一起去,他已经在楼下等着我了。”宋时沂说。
宋遇还是很放心宋时沂的,他一听着宋时沂说了就放下心了,点点头就回了房间打算小憩一会,却被楼上的装修声吵得一直睡不着。
真烦,他下午还要上班呢。
宋遇叹口气起身了,他想着刚好离上班时间还早就打算给宋时沂一个突击,反正自己也没什么好去的地方,在家太吵也睡不着。
“所以你真的不打算再继续下去了?”丁桔明感觉到诧异,在半年之前宋时沂还疯了一样跟他说无论用什么手段都要得到宋遇,怎么短短半年念头就能发生这么大的转变?这期间是发生了什么很重大的事情吗?
“不打算。”宋时沂擦拭着桌面,他声音平静,“对于他来说我永远只可能是他弟弟,之前完全是我太莽撞,我一开始就不该逼着他越轨的。”
丁桔明忍不住唏嘘,“但你们都已经大半年了,再怎么样都多多少少生出感情了,你不打算继续了你哥可以接受?”
他的一番话让宋时沂沉默了,后者静静地打开水龙头洗着抹布,过了好一会才开口:“丁桔明,我给你两个选择。一个是带有毒性很强的苹果,咬一口就立即身亡,而另外一个是慢性毒苹果,你会在痛苦中慢慢死去,你会选哪个?”
“不能都不选吗?”丁桔明问。
“可以。”宋时沂静静地注视着他,他把声音压低了一些,遗憾道,“但都不选的就活不下去了,因为在你面前只有这两个苹果当做食物。”
他苦笑着不知道是在说苹果还是他和宋时沂,察觉到他心情不是很好丁桔明干脆就不问了闭上了嘴,但防不住他自己想说话。
“你知道吗?那天我大姑来我家给我哥介绍女孩,那女孩的照片我大姑给我看过了,长得很可爱,和我哥很般配。”
宋时沂轻轻说着,他没有意识到门口有人在偷偷听,还在继续兀自着道,“我哥迟早是要结婚生子的,我在半年之前就应该清楚这件事情,可我却还是扣了他这么久,现在我也是时候该醒悟了,趁事情还不算晚。”
丁桔明听着莫名的就心里不舒服,他皱眉问:“那你问过你哥想结婚生子吗?”
宋时沂语塞住了,他有点呆愣地盯着桌面开始无言了,似乎是从这刻才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或多或少有点自私。
“喂。”丁桔明懒懒地抬眼扫着宋时沂,他语气听起来不是很愉悦,甚至还带着些恼怒,“我劝你还是最好和你哥聊一下这件事,真不是我想说你,但你这样真的太自私了。”
宋时沂回去的时候才刚六点,他门一开就闻到了屋内有浓郁的酒味,皱着眉进了宋遇房间,他才看到对方在家里喝得酩酊大醉。
“哥?”
宋时沂慌张地过去想要拿掉宋遇手里的酒瓶,可对方一看到他窝火,直接起身就要走。
“怎么了?”
宋时沂赶紧拉住了宋遇手腕,后者眼睛猩红着漂亮的脸蛋还沾有泪痕,头发乱糟糟的看起来心情很不好。
“滚啊!”
宋遇不想跟宋时沂说话,他浑身都发散着浓烈的酒味,晕着脑袋推着宋时沂就想把人赶出房间,但宋时沂却仗着他喝了酒一点力气都没有死死抱紧了他。
“别赶我走。”宋时沂轻声问,“你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好吗?我最近是哪里让你不高兴了是不是?”
宋遇咬着润湿的唇瓣不语,他将脸埋入宋时沂的胸口,不一会宋时沂胸口出的布料就被濡湿了,感受到温湿的热气不断贴来。
“对不起。”宋时沂温声道歉了,他即使不知道宋遇是因为什么生他气,但总归先道歉了是没有错的。
“我讨厌你。”
宋遇没来由的一句话让宋时沂蒙了,他喝醉了脑子有些不清醒,一想到长期以来的“正常接触”瞬间又委屈上了,用手心疯狂推着宋时沂,红着眼睛大喊:“凭什么你说什么我就要照做?”
“?”宋时沂蒙了,他有些无措看着面前将临崩溃的宋遇,心里逐渐发慌了起来。
“哥…”
“宋时沂!”宋遇打断了宋时沂的声音,他手里捏着的酒瓶掉落在地发出一声清脆的磕声,眼眶里打转着泪光心如刀绞,发出的每一个字都是淬血的痛。
“你不觉得你真的很坏吗?当初是你先逼着我跟你做爱的,是你口口声声说‘爱我’,是你把我变成一个同性恋的…那现在呢,你真的认为只要你当作一切都没发生,我就能重新喜欢女孩?”宋遇哽咽着,他晶莹的泪珠一滴滴滚下在地面,身体抖得厉害。
宋时沂无声地低下头去不敢再看宋遇,后者则用手臂抹泪水继续难受控诉:“你真的太高估我了,宋时沂你赢了,你彻底赢了。你不要再妄想我能结婚生子,如果你问过我就会知道我现在根本就不会对女人硬起来!!我已经不是一个正常男人了!你要我怎么办?我根本不想和大姑说谈女朋友的事情,但我又不敢说我和你搅在了一块,你让我怎么办啊…”
到最后宋遇的声音越来越抖,他泣不成声地蹲在地上流泪,过去的种种铺在他面前简直是一条不可回头的血路,而他终究不可能再倒回那半年之前,他已经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恶心死同性恋了…
“妈的…”
宋遇越想越来气,他抄起地上的酒瓶就想打过去,但最后又害怕宋时沂真的会受伤又难过地松了手,一个人蜷缩在地上哭得稀里哗啦。
“哥…”
宋时沂内心的煎熬痛苦一点也没比宋遇少,他轻轻地喊着宋遇,后者却一点没有打算回应他的样子,还是一直蒙着头闷声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