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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去早回?死在半路便是早死早超生了

 

锺惟清想的没错,从树林离开确实起了掩护的作用。

他和葛三乾刚逃离不到一刻,追兵便从后边赶了上来,他拎着葛三乾的后颈,奋力地在树林中逃窜。

追兵兵分数路,几次对峙都败在锺惟清手下。他们或许是接收了不可伤他的命令而有所忌惮,但锺惟清没有,所以他每逢追兵围困,便提手运气,与他们过招时只力求不伤人性命,其余方面丝毫不留情。

一招一式,皆往追兵腿上攻击,让他们站不起身相战,也无法再追着他们跑。

葛三乾躲在一旁看着锺惟清一人独战,他也只能力求自保,别给锺惟清添乱。

看追兵上前攻他,葛三乾左避又闪,伺机出拳,竟也让他打退了几个,让他有种错觉,难道自己这一身不成材的武功,竟能隔山打牛?

葛三乾甩了甩头,觉得自己还挺不要脸。

缠斗了半个时辰,锺惟清总算把来人都的俯趴在地。趁着下一波人尚未追上,锺惟清与葛三乾迅速地离开原地,更往树林深处奔去。

前行了逾十里,经过最后一处矮树丛之后,两人总算是穿过树林,逃到了外边。

锺惟清左右顾盼,总觉着此处十分熟悉,再定睛一看,发现这里竟是多年前他遇见夜倾尘的那座湖边。

如此看来,这里也算是御灵山的一部分。

这让锺惟清不住地松了口气,若是从此处下山,天色暗下之前应该可到山下的小镇,从小镇策马前往关原城,不出三日便可抵达。

"欸!这里不是我们捡到夜教主的地方吗?"

葛三乾也记起来了。

"没错,是在这儿遇见他的。"锺惟清冷冷回道。

锺惟清不由得想起初遇那一夜满身是血的夜倾尘,随后嗤笑了一声。

怎么会突然想起那个疯子?

不再多费心神细想,锺惟清抓紧时间赶路,乔装后进到镇里选上两匹好马即刻上路。锺惟清虽身无分文,但他知葛三乾就是个钱袋子,离了钱就跟要了他的命似的。

葛三乾转过身,蹲下悄悄拆了一段衣服上的缝线,从破口处挖出一张银票。

他身上这样的缝线还有许多,锺惟清他们兄弟二人总说他这是把老婆本和棺材本全系身上了,葛三乾也不否认,他就是喜欢把钱揣在身上,那滋味可美的很。也幸好有他这般未雨绸缪,锺惟清和他匆匆出逃,两人不至于饿死在半路上。

"上路吧!"

锺惟清简单饮食后便开始赶路。他大步一跨,从容上马,两人趁着夜色一路西行,若路上无其他险阻,锺惟清想或许两日内他们便能赶到关原城。

夜倾尘在锺惟清离开后的第二日醒来。

这一次转醒,夜倾尘明显能感觉体内千尺寒引起的筋脉相冲舒缓了许多,这或许真要归功于神仙骨的疗效。

见到夜倾尘醒来,丹书连忙端了茶水过来让他润润嗓子。

"教主,喝口茶吧!"

夜倾尘接过茶碗,轻轻的抿了几口便放下,抬眸盯着伫立在一旁的于焕七问:

"锺惟清呢?"

于焕七低眉垂眸回道:

"锺将军昨日便与葛三乾动身前往关原城了。"

夜倾尘听了只是睁着一双澄静无波的眸子,扯唇微微一笑说:"还是去了。"似乎半分意外也无。

"这是锺将军留下的。"

于焕七将锺惟清离开前留下的书信呈予夜倾尘,夜倾尘展开书信,见那上头寥寥数笔,虽无具名,但心中明白那是锺惟清要留给他的话。

"十日内,定回。"夜倾尘轻轻读出上头的文字,笑了笑,将书信缓缓地揣进怀里。

"这封信我得好好收着,万一十日内锺将军回不来,这封书信可真就成了绝笔了。"

夜倾尘面色嫣然,眼神比刚醒时冷冽的数分。

"派人跟着他了吗?"夜倾尘凝视着于焕七。

"禀告教主,派了。"于焕七恭敬回应道。

丹书看着夜倾尘的脸色,心知教主心中有气,于是挨着夜倾尘帮他捏手按脚,也顺道为于焕七说几句话。

"您之前吩咐过焕七,锺将军若要离开不能伤他,留不住人也要把人盯紧。焕七派了人从他们离开树林便紧跟慢随,小镇里卖马的商家也是焕七安排的人,给他们的马绝对是最好的。跑的快,脚程稳,锺将军定能一路平安,早去早回。"

丹书说到后来,自己都忍不住笑了。

"早去早回?死在半路便是早死早超生了。"

夜倾尘有些无奈地瞅了她一眼,披上外袍吩咐于焕七。

"让人套车,即刻启程前往暗城。"

原本按着计划,夜倾尘七日后才要动身前往暗城,但因锺惟清去了关原城,于是夜倾尘决定提早出发。

楚荆一听到消息连忙赶来劝他:

"教主,您这身子还得养几日才行,您现在贸然下山,您下次千尺寒发作会比现在痛苦好几倍。"

正在为夜倾尘更衣套鞋的丹书闻言后手中动作一滞,抬头望向夜倾尘。

夜倾尘恍若未闻,淡淡笑道。

"本教主从未感到痛苦过。"

千尺寒毒性发作,折磨的是他的身子,从来都不是他的心志。

肉体上的痛苦夜倾尘自小便惯于承受,因此那些痛都不算痛;服下千尺寒也是他自己做的决定,既是遂愿,那便是疼痛,他也甘之如饴。

听到夜倾尘这么说,楚荆自知无法劝动他改变心意,于是也只能回头赶紧整理自己的行囊,随着夜倾尘他们上路。

马车走了两天,途经京都西门的城楼时,于焕七掀开马车车帘,请夜倾尘看一看城楼上的风景。

夜倾尘轻轻拨开一旁窗上的帘幕,抬头望向城楼上方,前兵部尚书李东江头首分离被倒挂在城墙上展示,百姓纷纷绕过城门口,不敢由他尸首下方入城。

"这李东江还敢瞪着眼呢!"丹书也探头过去看了看,一脸嫌弃的又退了回来。

夜倾尘扯唇一笑,伸手取过小桌几上的杯盖,往窗外一挥,外边突然传来一声声讶异惊恐地呼喊声,丹书好奇一看,原来是悬吊李东江尸首的绳子断了。李东江的尸体从天而降,躯干摔落在地抖落了一身肉泥,头颅掉落后脑浆四溢,滚落至正好行经的马车下,硬生生被轧了过去,头骨顿时碎开,四分五裂。

"丹书,我有些乏了。"

夜倾尘毕竟身体尚未完全恢复,舟车劳顿损耗他不少精神,赶了这一路,如今已临暗城入口,夜倾尘便想小憩片刻,待入了暗城,在最短的时间内将事情解决,那些假意顺服却对他处处掣肘之人,这次他是绝不会再轻易饶过他们任何一个。

暗城虽名为暗城,入口却是位在京畿十里之外,一处来往转驿必经之地。

每日在此处流动四方的商贾带来的财富,以及各路侠士短暂停留谈论的趣闻轶事,有时皆深藏让人难以察觉的情报。

知遥作为无冥教右护法,行事果决,足智多谋,数年前便被夜倾尘派来此处管理暗城中唯一一家票号,在城中流通的钱水,以及教中子弟搜集到的情报,最后都会汇集至此处。

"大人,教主的马车到了。"

听到手下来报,知遥俐落地起身,击电奔星般快速走至门外迎接夜倾尘。

将人迎进厅中,见夜倾尘一步一阶,迤迤然走至上方稳稳坐下,知遥才带着一众下属俯跪在地向夜倾尘请安。

"知遥恭迎教主。"双掌贴地,知遥压低身子,在夜倾尘面前将姿态放到最低。

"都起来吧。"

夜倾尘俯视众人,嘴边扬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

"知遥,那几个犯浑的东西都回来了吗?"

他在御灵山上休养生息还不满一月,教中几个堂主便联合外边一些没门没派,武功资质平庸,仅有些小聪小慧的无耻之辈,想趁隙在暗城中动手脚,夺下此地,藉机篡夺教主之位。

"回来了,这些时日他们在城中肆无忌惮的干了不少事,属下佯装不知,并未打草惊蛇。"知遥双手抱在胸前,恭敬回应道。

"无冥教至今摆脱不了污名,皆是拜这群狗东西所赐。"夜倾尘神色冷冽,漠然说道。

无冥教之所以被称作魔教,起因为初代教主修炼了采阴补阳,夺人精魂之术。当时教中诸多堂主为求教主钦赏,掳来不少样貌出众的少年少女,献给当时的教主练功。

虽然初代教主被后继者毒杀夺位,但教中已有不少堂主私下习得此采补之术,祸害许多武林名门之后,因此无冥教从那时起便背负如山骂名,难以洗去一地污浊。之后厉代教主皆有禁令,若有人再施此术伤害无辜之人,便废除武功,逐出无冥教。

到了夜倾尘这儿,他行事作风狠上百倍。

他不止废除那人的武功,还要亲自将人送到仇家面前,任人千刀万剐,错筋断脉。

"他们这回带来不少新面孔,如今都还在春水阁里藏着,让丽娘先看着,每日喂弑心丹,丽娘把药都换成楚荆给的尸魂草,让他们看来同是失神易控之状。"

服了弑心丹之人,心智会逐渐消失,受制于人后如同行尸走肉,只会听从指令,直至最终死亡。尸魂草起作用后,服用之人的行住坐卧亦有异曲同工之貌,不同的是尸魂草只是暂时的迷失心智,只要再有另一味心洄丹,不出几个时辰,便可回复本来。

夜倾尘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吩咐知遥广令全暗城的堂主,今夜他将设宴款待,请诸位堂主拨冗赴宴。

"焕七,你和楚荆一起帮知遥张罗晚宴之事。"夜倾尘从容起身,步下台阶。

暗城中的堂主们接到知遥转达的命令,皆是诚惶诚恐地按时出席。宴会场设于票号的后院,入口偏僻窄小,仅能容纳一人进出,进到院中却是别有洞天,两颗参天大树护着一处堂皇富丽的宅邸,知遥和于焕七在内厅早已布好酒席,只待诸位堂主一一入座。

开宴前夜倾尘迟迟未现身,斩云堂堂主周鸿辉豪饮了半壶酒,擦去嘴边的酒泡瞪着想位护法问:

"两位大人,咱们教主真回来了吗?不是有人拿着鸡毛当令箭,随便喊我们这些堂主来这儿的吧?"

周鸿辉早看知遥和于焕七不顺眼,这两人一个把持教中最大的财务进出,一个替夜倾尘鞍前马后,这些年手中也沾了不少教中人的血。周鸿辉一直认为夜倾尘不过因为是老教主的外孙,才得老教主亲睐得了这教主之位,除了七年前凭一己之力屠了玄元观,为老教主和亲生父母报仇,这些年倒是沉寂的几乎失了魔教之名。

要知无冥教在老教主还在时,在江湖上可是让人闻风丧胆,提之便心惊胆战的程度。

都说虎父无犬子,但在周鸿辉心中,夜倾尘根本成不了虎,他就是只没用的病猫罢了。

"周堂主莫急。"知遥淡漠地回道。

知遥俐落地束起一头黑发,身着一袭紫兰色长袍,面色温润秀致,气韵潇洒自若。如未曾知晓她为女子,看着倒像是位面如冠玉,风度翩翩的美少年。

"教主来了。"

忽然有人发出呼喊,所有人一听见夜倾尘来了,纷纷从位子上起身。

夜倾尘今夜穿了一身藏蓝色长袍,交领处与袖口镶绣金线云纹,腰际上挂着墨底山水玉佩,这块玉佩便是无冥教代代传下的教主令牌。平日里总是随意披散的银发,今日亦让丹书为其编织操弄,串上了东海珍珠,细致的垂在身后。

所有人见到夜倾尘,都难以将视线从他身上移开。

若说真有什么天上谪仙人,夜倾尘必定是不幸落入凡尘的那个。

"属下们参见教主。"众人整齐一致,躬身抱拳作揖,对着不疾不徐缓缓步至主位站定的夜倾尘行礼。

"诸位堂主许久未见,都坐下吧。"

夜倾尘入座后抬手一挥,身边的丹书双手轻拍,示意侍从将准备的好酒好菜,继续不断地端上来。

"本教主此次闭关二月,听闻诸位堂主在江湖中为我们无冥教,增添不少威名啊!"

夜倾尘举起酒杯仅是碰了下嘴唇,并未冲动饮下。

入席前楚荆耳提面命的告诉他,什么都能吃,但绝对不能碰酒。酒会引发千尺寒的毒性,他这次休养不足,若是再让毒性发作,那或许真得跟锺惟清困在床上不眠不休数日才能有所缓解。

想想,倒也算是桩美事。

夜倾尘想起锺惟清那面色盛怒却欲火中烧的眉眼,忍不住抿唇轻笑。

说来锺惟清已离开逾四日了,夜倾尘更衣时正好于焕七派去的人传来消息,锺惟清和葛三乾两人一路无碍,现已进了关原城。

关原城那人定然是会帮锺惟清的忙,只是如此一来,京城说不定便要彻底变天。

罢了,国家大事,便让他们几个大将军忙活去,他在这小小的江湖兴风作浪,肆意张扬,不也是快活的很吗?

听到夜倾尘这样问,几个做贼心虚的堂主脸色都沉了下来,你瞅我我瞅你,就等有人先揭竿而起,他们便顺水推舟,将原本的计划提前进行。

"那可不是!"周鸿辉得意洋洋地说:"那些所谓的名门正派,说起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就是。"挨着周鸿辉边上坐的是山河堂堂主范无心。他跟着说道:"寻宗派的傅林元强娶山下村女,我们可是从他手中救了人,还把傅林元子孙袋给割了。"

范无心说的他们像是见义勇为的豪侠之士一般,夜倾尘眼神清明地扫了他俩一眼,心中嗤笑他们真是太不要脸。

据知遥在书信中的回报,周鸿辉和范无心早与傅林元有过节,这次特意去抢亲,强占那村女,污人清白,在夜倾尘入暗城之前,那名女子已悬梁自尽而亡。

"教主,周堂主和范堂主俩人见义勇为,实属难得。前不久御海城被屠,几位堂主还带回不少失怙的孩童,命人妥善照顾,属下们心知教主不愿为乱江湖,想为我们洗清骂名,因此属下们殚精竭虑为教主打算,望教主能明白我们一片忠心。"

为他们俩人说话的罗坛主,边说边偷觑着夜倾尘的表情,见他并未发怒,便滔滔不绝的说了许多。

"都说完了吗?"夜倾尘蓦然开口问道。"那便换本教主说吧。"

夜倾尘一双冷漠静然的墨瞳,低低的俯视着厅中众人。

"你们说的,本教主一个字都不信。"

扯唇冷冷一笑,夜倾尘站起身,不紧不慢从容地步下座位,站在厅堂中央位置,将众人各有心思的模样尽收眼底之后,风行草靡地对着已悄然站至门边的两位护法道:

"焕七,知遥,把门关上。"

夜倾尘绝美姿态下冷酷决绝的面貌若隐若现,无情地对着异心之人宣布。

"听闻在场有人觊觎无冥教教主之位已久,今夜本教主便给你们机会,让你们明白,想要继任教主,必须承受的重中之重。"

夜倾尘此言一出,在场不少人面露惊慌之色,但仍有多位冷哼怒目,纷纷起身拔刀相迎。

周鸿辉举起手中泛着冷光的斩云刀,此刀刃如云雾状,沉如星坠,若无深厚内力,单单想要将刀举起都十分不易,但周鸿辉却能以此刀使出诸多招式,可见其内功底蕴非常人能及。

范无心亦从腰间解下惯用的蛇形鞭,此鞭是剥下大蟒的皮制作而成,他出鞭速度疾震如电,轻轻一挥便能绞断敌人的脖颈。

除了他们两个人,还有许多无冥教的堂主将站在厅堂中央的夜倾尘团团围住,想趁此机会一同除掉夜倾尘。

看着这些不知死到临头还在妄想取代他教主之位的蠢人们,夜倾尘决定让他们瞧瞧,什么才是真正的暗城。

那原是只有历任教主和护法才有资格进入的地方。

这次他便破个例,让他们都能游历一遭,试试看什么是有命进,无命出的无间地狱。

周鸿辉抬手示意,让四周蠢蠢欲动的人都先暂且住手,他横眉怒眼地问着夜倾尘愿不愿投降,他还可以勉为其难让夜倾尘留个全尸。

夜倾尘抬起一双邪魅的黑瞳嗤笑地盯着周鸿辉说道:

"本教主不留全尸也无妨,周堂主还是考虑自己吧!"

语音一落,在场的刀剑皆开始舞动起来,纷纷朝着手无寸铁的夜倾尘攻击。

夜倾尘虽手上未握有任何兵器,但运起内力使出无冥教教主才能习得的十刹绝命阵,招招都刻意避开他们的命门重重拍下,让中招之人伤重不至于一招毙命,却会因内力尽消,筋脉错乱而垂死倒地如蝼蚁般挣扎。

周鸿辉与范无心将内力合掌,一同出招,强劲的掌风划过,夜倾尘抬手运掌作障,化去了他们大半的攻击力量,但藏蓝色的长袍还是被掠过的掌风损毁了一角。

夜倾尘低眸垂眼瞥了长袍破损之处一眼,可惜了,这件长袍上的暗纹耗费两月缝制,就这么被毁了。

毁了这么件珍品,他也该替它好好向毁损之人讨回公道才是。

"你们毁坏我的衣袍,我毁了你们,应该也算公平。"

抬头扫了他们以及站在他们身后,企图壮大声势之人,夜倾尘露出了一记嗜血笑意,伸手抚向腰际,取下挂在腰间的山水玉佩,纵身一跃至柱边,将玉佩钳入柱上与玉佩形状相合之处,顿时整座厅堂震动,从宴会厅中央缓缓裂开一条缝,现出一座通往下方的楼梯,并从地底窜出浓重的血腥与恶臭,在场众人闻到这股气味后纷纷后退,对地底下未知的情况逐渐升起阵阵惧意。

"这,才是真正的暗城。"

夜倾尘唇边带笑,整个人看起来疯狂又张扬。

"你们若是想要成为教主,这里有条捷径。"夜倾尘不疾不徐地走到地上的破口前方,指着楼梯底下。"从这儿下去,三天内活着出来,本教主便将教主之位亲手奉上。"

"那、那下面是什么?!"

周鸿辉盯着夜倾尘那张好看到邪门的容颜,发现自己握着刀的手竟不住地颤抖。

他确实听说过无冥教的教主和左右护法,在继任之前,必须要通过某项考验,但这项考验从未向无冥教其他人公开过,因此众人都是半信半疑的接受了新的教主和护法。

"想知道吗?"

夜倾尘扯唇低声一笑,对着阶梯底下轻轻喊道:

"孙卒,出来吧。"

在场众人一听到夜倾尘口中喊出孙卒的名字,皆是大惊失色之貌。

五年前因在江湖中犯下多起淫邪杀盗之事,被夜倾尘命人抓回教中处置后便失去行迹的北极堂堂主孙卒,教中之人皆以为他是被夜倾尘杀了,没想到他竟是被关在这个外边富丽堂皇,里边却阴邪幽暗的地底之下。

孙卒拖着沉重的身躯走上地面,他面上覆着与皮肉相连的铁制面具,身上粗制布衣血迹斑斑,手与脚多处溃烂,血洞中混着脓与血流了下来,但他似乎一点也不觉得疼,拖着身子来到夜倾尘面前跪下,未言只字伏地磕头。

"孙卒,你守了暗城五年,如今有一重返天日的机会,你想不想试试。"夜倾尘问道。

闻言孙卒缓缓地抬起头望向夜倾尘,面具下双眼浑浊的他眼底闪过一丝盼望,他趴在地上不停的磕头,像是不断地向夜倾尘请求给予这次一线生机。

夜倾尘指着一旁的周鸿辉和范无心,面容欢快地说:

"我把这两个人交给你,三日内,让他们试遍暗城内的所有机关,听着,是所有机关,试过后才能取他们性命,明白了吗?"

听着夜倾尘的吩咐,孙卒不断地晃动脖颈,表示自己定不负所托。

眼前的情势变化让周鸿辉等人想趁隙逃离此处,但夜倾尘没打算饶过他们。他向着周鸿辉身后那些趋炎附势的堂主们冷冷说道:

"只要你们能抓住周鸿辉和范无心,将他俩一同丢进暗城内,本教主可以饶你们不死。"

夜倾尘的话语虽轻,但在众人心中却起了大作用,原本与周鸿辉他们结群成党之人,眼神丕变,瞬间纷纷朝周鸿辉和范无心出手。

见眼前一群狗互相举刃厮杀砍咬,夜倾尘只是愉悦地笑了笑,转身回高位处坐下,兴味盎然地观赏这难得的好戏。

周鸿辉和范无心武功虽高,但毕竟寡不敌众,在一群亡命之徒面前只能一次次败下阵来,最后被众人揪着脖颈,半拖半拉地推进了楼梯底下。

孙卒见状缓缓起身,弯下已然变形的腰脊,朝夜倾尘行礼,随后拖着脚步踏下阶梯,待他身影隐没在阶梯下,地上的裂缝便慢慢地阖起,恢复原本的样子。

看到地上的裂缝阖起,众人皆松了口气,却不知夜倾尘对他们这些见风转舵,背信弃义之辈,另有他法惩戒。

夜倾尘唤来丹书,命她取来放在边上的药丸。

药丸取来后,夜倾尘冷然地扫了他们一眼,不愠不怒地说道:

"本教主向来为人大方,这样的好东西定然不会私藏。所有人都有,别拂了本教主的好意。"

这药丸正是真正的弑心丹,这些畜生想用这种东西来控制那些被抓来暗城的无辜之人,夜倾尘便要让他们自己尝尝这药的滋味,让他们亲手将自己送进地狱。

亲自看着所有人将弑心丹服下后那既悔又懊的神色,夜倾尘心情大好,让所有人回座,命人不断的将空的酒杯续上,仿若方才他们群起而攻的场面从未出现过。

宴会一直持续至深夜。

夜倾尘虽早早便离开宴会厅回自己的院落休息,但没有他的命令,任何人都不敢轻易离席。

直至隔日天色微亮,知遥才再次将宴会厅的大门敞开。

"教主有令,即日起一个月内不得出城,各堂主各自整肃堂务,若再有以下犯上,僭越觊觎之心者,必处无冥教极刑,剖腹挖心,悬于堂前。"

知遥微微抬手,让人将准备好的药瓶都一一发放下去。

"这是教主的心意,望各位堂主好生收着,一日不落的服用。"

众人都知道弑心丹的厉害,如今夜倾尘要他们日日服用,便是此生只能听命于夜倾尘,对他唯命是从了。但不收下又能如何,怕是一步也走不出这个宴会厅。

待所有堂主都取了药瓶离开,知遥和于焕七最后才将宴会厅中的机关重置,把能钳入教主令牌打开暗城入口的柱子隐藏。

看着知遥锁上宴会厅大门,素来寡于主动谈话的于焕七,突然出声问知遥:

"右护法,你当初,是怎么从暗城里出来的?"

听到于焕七的问话,知遥抬眸眉眼温和,淡淡笑道:

"难道不是和左护法你一样吗?"

于焕七明白她话中含义,微微颔首,抬头仰望着灰暗云层后透出的天光,喃喃道:

"所以,只有教主,没有人救他。"

翌日清早,丹书为夜倾尘更衣梳头时好奇地问了问:

"教主,这儿的事情您都解决的差不多了,我们是不是要回御灵山等锺将军了?或是您要去关原城找他?"

从暗城到关原城不到一百里,若是早早出发,最快今夜便可赶至城下。

不说教主身上的千尺寒还需要锺惟清帮忙缓解,若是无法及时回程,锺惟清自己也会受夫妻蛊子虫的作用,不出十日便命丧黄泉。

因此丹书虽然不喜锺惟清趁着夜倾尘昏睡时不告而别,也不能眼睁睁看他们教主没了活路。

夜倾尘看着自己倒映在镜中的淡淡笑意,伸手取过摆放在桌面上精致的白玉簪,往身后递去,让丹书为他别上。

"不回御灵山,也不去关原城,本教主今日想上富春居品茗听戏。"

瞧夜倾尘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丹书也不再问了。她从小跟在夜倾尘身边,无论他说什么或做什么,丹书都相信教主有自己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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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未造访关原城,锺惟清从进城后,便看出此处变化颇大。

二十年前关原城城主裕亲王出征被俘,多位将士惨遭敌军虐杀,尸首被部将带回城中已面目全非,十根手指皆被砍断,膝骨也被用钝器敲碎,全身上下布满刀伤与鞭痕。

当年锺惟清还是何鸿山身边一名小将,但因十分得他赏识,才有机会和何鸿山一起前来关原城为恭贺新任城主继位,也是那时,认识了现在的关原城城主,裕亲王的遗孤,楚长凛。

当年裕亲王一死,兵权险些旁落,幸有他身边几位部将忠心护持,并将楚长凛视为唯一的接班人,在楚长凛束发之年同时袭爵封王,并正式接任为新任城主。

楚长凛接任城主后与邻近几个小国互换协议,开启商道,多年用心经营之下,如今城中百姓免去战事威胁,家家丰衣足食,这让锺惟清观察后忍不住想起他守护多年的御海城。

在这次祸事之前,御海城也同样是如此繁盛安乐。

思及此处,锺惟清更是愤恨难忍。

葛三乾在一旁不晓得锺惟清此刻的远飘的思绪,他盯着不远处门禁森严的府邸,不安的问锺惟清:

"公子,我们要如何进去见楚城主?"

锺惟清毕竟是朝廷钦犯,大摇大摆进城主府邸这种事肯定行不通,但看这府邸外头门禁森严,守卫众多,若想要偷偷潜入,葛三乾担心自己会拖锺惟清后腿。

"我独自去见他,你先回客栈等我消息。"锺惟清察看四周后,低声说道。

"好,公子您一切小心,我回客栈等着。"

葛三乾与锺惟清分开后,便先回客栈等候。

锺惟清独自一人绕着城主府外边走了数圈后跃上城墙,俯低身子察看院内各处情况,推算出守卫交班时辰之间有可趁之机,顺利潜入城主府。

他先伺机躲在无人之处,待夜色深沉,悄然地接近楚长凛的居所。

与锺惟清预想的一般,虽已临届子时,楚长凛的书房仍秉着烛火,似乎尚未安置。

锺惟清看了看四周,确认无人会在此时经过,于是便大着胆直接敲了敲门。

听见门外三声轻叩,书房内的楚长凛面色微敛,从案牍上抬起头。

"何人深夜来访?"楚长凛语气淡然,无喜无怒。

"末将锺惟清,不知可否入内与城主一谈。"锺惟清隔着门,在门外等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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