贼心
冬天也不是白茫茫的一片,只是万事万物看上去都好像很黯淡。校服的冬装就是一件非常大的冲锋衣,只要外面是那一层衣皮,里面具体穿了些什么,是没有人来管的。他在校服里面穿了一件运动牌子的羽绒服。夏天还能看出点宽肩窄腰的模样,冬天只像个坐在教室里的米其林轮胎。范叶荷第一次看到他穿着这件羽绒服来上学,就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
他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有什么好笑的。害得周围那几个也转过头来笑他。她自己不也穿得跟只毛绒球似的……
对于学生们来说,这两年的冬日时尚就是万物皆可摇粒绒。不管是摇粒绒小熊头套围巾,还是优衣库摇粒绒开衫外套,还是摇粒绒睡衣裤。反正像范叶荷这样不爱迭穿毛衣、卫衣的人来说,一件摇粒绒再一个校服外套,基本就可以阻挡初冬的寒风。
韩雨的生日就在百无聊赖的初冬。不知道是不是物极必反,老天非要按一个火爆的脾气在大雪那天出生的他身上。尽管才共学那么些时日,但还是有几个像陈江汉一样的算是同学又算是朋友的男生,一直说着要给他过生日。韩雨虽然总是在他们提起这一茬的时候摆出一副冷笑的样子,哼,不就是想让他请客吃饭吗……
然心里总也是非常高兴的,提到过生日的事情,嘴角总是翘起来,想藏也藏不住,最后只好自己先笑起来。
一边笑,一边又颐指气使地让他们都给他送礼物。韩雨一个激动,就像从前那样,蛮不讲理地向范叶荷要礼物。
范叶荷还没做什么反应,他又有些尴尬地挠了下脑袋,不知道生日特权可不可以问“普通同学”要礼物。
这狗脾气来得快也去得快,也许就是这样,才会有人不知不觉地上当,傻乎乎地喜欢上他吧。
范叶荷似笑非笑的样子,让韩雨心里始终模模糊糊的没个主意。在他跟她似有些亲昵的时刻,范叶荷总是有所保留,似乎真的跟他只是普通同桌。而一些稀松平常的小事情,她就会像先前嘲笑他的羽绒服那样不知芥蒂地笑得欢快。他装作不经意地跟陈江汉他们提到范叶荷,他们也就笑笑,无心地给他俩拉郎配,谁也没觉得范叶荷对他或是对别人有什么不同。
她缩在毛绒绒的衣服里面,刚刚跑完操的脸颊还泛着点红。抓着笔歪着头写作业的样子,像只努力学习的小熊。脸蛋上还有婴儿肥,五官也是圆圆的。
她其实长得……也很像个小孩子啊。
韩雨把头又转回来,盯着课桌发呆。
范叶荷抬头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写作业了。
韩雨比她想的还能沉得住气。之前以为,照他的个性,肯定要找机会对她大吵大闹地说些什么。那天嘴巴张了又闭、闭了又张,也不知道是想说些挽留的话还是挣点面子回来。
不过本来也就是你情我愿的,范叶荷当然有勾引韩雨。就像他勾引她那样。试探别人对自己的喜欢,一般很难有好结果吧?
对方喜不喜欢自己,其实都能感觉到的吧?
韩雨对她没有那么喜欢,或者说没有像她喜欢韩雨那样明确。只是中断那种暧昧的肉体关系,那种朦朦胧胧的乐趣。
她也不是无可替代的吧?
想到当然会难过,但是似乎对方也心照不宣地没有把这件事往外讲,又多少让她放心了一些。他们还是同桌,还会说说笑笑一些无关痛痒的话题。她内心偶尔的躲闪,也在周围流水一样的校园日常中闪不起什么波纹。
临着操场的那一面活动教室,窗户外面都装了一层铁丝网。一个月中大概有那么叁四次,会有不知轻重的足球砸在上面,落下丁零当啷的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