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尽地狱火什么都不是
“你似乎对此……并不感到快乐。”美丽的女人有一天脱离了情景,她望着戴着金色细边眼镜的林政言忽然感慨般地说,那口吻好像她终于亲手放飞了手中名为林政言的风筝。
——控制人当然有快感,可那和快乐无关。
拜她所赐,他无从回避地过早意识到了这一点。
很快,他就与她不言自明地结束了关系,从这个短暂涉足的圈子里退了出来。如她所说,他意外地不适合这个圈子,他也无法从中感到快乐。
因为这种自身体开始的关系,就算对方完全臣服地跪在他的脚下,他也无法分清真正控制对方的,究竟是欲望,还是自己。他也无法分清,是自己控制了欲望,还是欲望控制了自己。
一直以来,在内心深处,他其实并不愿意也从不喜欢过深地陷入名为控制欲的泥潭。虽然与之完全不相称的是,他又无疑是个十足的控制狂。
人们随心所欲地活着,勇敢,轻松,他们无所顾忌地站在阳光下拥抱彩虹和风雨,令人艳羡。萧逸说自己一无所有,他行走于空荡荡的梦境里,令人艳羡,哪怕他自身并不以为如此。
林政言喜欢预测他人,也擅长预测他人。他在不断利用人心和操纵人心的同时,亦更加早早地明白了人心可畏的道理;他在玩弄规则获得一切的彼端,亦更加深深地意识到,从始至终被认可的只不过是规则本身。
而他藏在他的控制欲背后,浑身赤裸裸,受尽地狱火,什么都不是。
在被无限增长的控制欲溺毙的危机感中,他的求生欲也逐渐浮现,始终在微不足道地挣扎和对抗,竭尽全力,依然无济于事。
他早就觉察到了,对事事巨细靡遗的控制欲是源于他的内心深处对失控的无尽恐惧,缘于对外界与他人的深切不安,真正的强大从来都是在凡事皆无所参照的情况下,仍然有可以处理好一切的从容与自信。
在那个远离人迹的海岛上,深夏夜半的浪潮声里,林政言躺在床上,没有开灯,借着星月微光无声地凝视身边熟睡的少年面容,他伸手轻柔地抚过对方受伤的指骨,变淡的红药水味与海水的咸味一起浮动在这寂静的空间里。
——你轻而易举地就能让我选择伤害你。我不想这样。可或许,我无法抗拒我的天性。
“别逼我。”
年轻的迷路人在无法入眠的黑夜里,亲吻着他天真的恋人,轻叹着低语。
——我知道的,我对这个被容易控制的你所控制的自己,正感到失控,和无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