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久违
舟车劳顿,陆枫泽担心顾茗难受,一路上总在温柔地告知顾茗,让她趴在自己肩上多休息休息,但顾茗却根本睡不踏实。
自自己出嫁之后,这顾府她便再也未回去过。她已对这地方记忆模糊,但不知怎的,他越想拼命留住与爹爹的美好,却越难以实现。
站在府前,顾茗与陆枫泽第一眼看进去的,就是那块已有些掉漆的牌匾。周围的商贩早换过一轮新的面孔,他们都不知这个站在大府前的女人与男人是何人,直至沉重的木门从内推开,“吱呀”一声像是老旧的骨头,顾家大少爷露出他的全貌,也阐明了他们的身份。
“茗儿,你们来了!”
顾骏安迎上去,对顾茗的出现还有些不敢相信。他接过了她手上的东西,引着他们往屋内走去,几人一起跨过那道困住府内数人的门槛,那门槛不高不低,却偏偏有人这辈子都没有逃离。
没想到自己离家之后,府内与原来几乎没太多变化,院子里整洁清净,不论心已不齐到何地步,维持的体面总归是尽善尽美。
陆枫泽观察着四周的花草,那明显被精心修剪过的痕迹令他好奇,可随即他还是赶紧唤回了注意力,心思又放在了身边已在对话的二人身上。
“父亲身体怎么样?”
“大夫说已经膏肓,如今全是凭着口汤药吊命。”
“我哥,这次还是不准备回来?”顾茗略带思虑,问了眼前人,但也估计他还是不知答案。
“大抵吧,不过他有给我娘回信,说自己在国外一切安好。”
顾维朝只是与徐义真偶尔通信,可他与顾茗却是经常联系。顾茗向来知晓顾维朝的近况,知他也已在国外娶妻,也知他即便回来,也再不会踏进顾府半步。
有过一封信,顾茗猜想许是顾维朝半夜有感而发,于是写下为自己寄来,只是没想到上面描述得,与近日来的顾茗竟是一般情况。
午夜梦回,他梦见了爹爹,可无论他怎么与他道歉赎罪,爹爹还是笑着离去,连面容都是模糊难辨。
她似是能明了顾维朝的伤感,毕竟自己与她的爹爹是朝夕相处,可顾维朝才见过几面,而且都是匆匆。
明明当初最想得到顾裕丰青睐的男孩,长大后却成为了最恨他的男人,但也没人会觉得奇怪,还会在听闻后面无表情地点头,淡淡地来一句,他应得的罢了。
顾茗本还打算去拜访徐义真,顾骏安却告知徐义真已嘱咐,说他们赶路辛苦,让他们休息够了明日再去。与顾夫人确实不用讲究太多繁文缛节,她甚至未与顾骏安再多交换信息,就已然把陆枫泽带领着走上了这条,看起来便已有年份的走廊。
他问她,我们是要去往何处?她一步一步踩在脚下熟悉的地面,回头望向他,忽而感觉变回了当初少女般单纯:“我原来住的院子。”
他未见过她这个样子,连他们初次相识时,顾茗都未有过像此刻的轻快。
他也期待起来,想知道她原来居住的地方是什么样子,可那与自己所想简直大相径庭,许久无人居住更无人来打理,院中有无数枯草,若说荒无人烟又太过,那只能形容成荒凉之后,这里确实被众人遗忘。
“茗儿,你不是说你爹爹死的时候,陆老爷也很伤心吗,为什么这里还会这么荒?”
顾茗走到门前,解起门锁:“里面还会和原来一样的,这里能陈旧,但这里不可能变。”
屋内一定和过去一样,因为顾雨宸离去后,顾裕丰经常会来这里缅怀,还一定是在深夜,一边回忆过去,一边泪流不止。
完全自我的男人,一定就是这样的。
灰尘在空气中飞舞,片刻后,他们终于看清了积灰的肆无忌惮。推开门之后的手,又在空中停了片刻,陆枫泽安静地在她的身后等待,顾茗却只是吐出一口气:“你看,这不还是一模一样。”
陈设毫无变化,还一点灰尘不染,顾茗仿佛看到了日日从一边屋子里,跑来找顾雨宸的自己,看到了最爱她的爹爹。
她恨不得与他生死不分。
身后半晌都再无声音,顾茗专心在不变的屋中,后知后觉陆枫泽已停止了开口。
她回过头,陆枫泽才慢慢向前走了一步,与她并排站在一起,不知为何,他竟然流下了眼泪,一滴又一滴:“原来你和你爹爹过去就住这里,你们俩……得吃了多少苦啊?”
他的感叹发自肺腑,哪怕这里也不算特别残破,而眼前的简便,真的也是陆枫泽万万没想到。
他们是镇上有名的大府,除却这个角落,每处都尽显贵气,偏偏怎么就苛责了一个孤立无援之人与他的孩子。
陆枫泽从不认为顾裕丰对顾雨宸是爱,今日一见,他更是认定了这个想法。
等人逝去再后悔缅怀,这种行径简直不配称之为一个男人。顾茗坐到了那张顾雨宸总会在的床上,抚平了被褥上的皱褶。她躺在了上面,上面早已没有顾雨宸的气息,可她却无比安心。
她总觉得还是在被顾雨宸抱着哄着,度过着一个个只有他们父女的日子:“可是阿泽,这里已经很好了,这个小院子,就是我和爹爹的家。有我们在一起,这里就不简陋。”
陆枫泽爱自己,故在他眼中,这是顾裕丰毫无人情,但他也不知,这却是她最心安的地方,永远的庇护。
“我既然已经出生了,就总要长大,我与爹爹那之后的日子,我还没给你讲过吧?这些根本不需要颂菊姨和刘妈妈告诉我太多,我其实还都记得,我根本忘不掉。”
过去的事一件件细讲,那的确枯燥乏味。
她自出生到有记忆以来,就觉得顾裕丰是个笑面虎,只知道无事前来,然后就是与顾雨宸耳鼻厮磨,不问他是否想要如此,自顾自表现着深情。
他最喜欢给自己一些吃食或玩具,然后便让颂菊与沉生带着自己离开。顾茗的目光跟随着他游走,每一次都是见他激动地大步快走,随即进了顾雨宸的屋中,还会亲自合好那扇木门,不想别人打扰。
四岁之前,她其实都不知,这个经常到来又拿东西牵绊自己的人,就是自己的另一位亲人。
她只是难过,为何这个人一来,自己就要由颂菊姨哄睡,可她问颂菊,得到的答案却是他们有要事要忙。
要事?顾茗半蒙半懂,等他们三人一起用膳时,自己仰起头,手里还拿着半个包子,不自觉问道:“爹爹今晚能不能不忙事情,和茗儿一起睡啊?”
顾雨宸赶紧看向她,有些哭笑不得:“爹爹没忙事情啊。”
顾裕丰却听懂了顾茗为何有这般说辞,腿在桌子下蹭了顾雨宸一下,变得认真起来:“你爹爹和我确实有事要做,你是大孩子了,一个人也可以入睡的对不对?我们茗姐儿可是最勇敢的孩子。”
顾茗耷拉下眼角,观察到了顾雨宸本想继续开口,可却转瞬如吃痛一般,放下了手里的勺子。
他最后拒绝自己时似乎很无奈,手在自己的脸蛋上摸摸,只得又给自己多夹了个烧鸡腿,笑得有些无奈:“爹爹第二天醒了,会第一个去看茗儿啊,乖,先和颂菊姨一起睡着。”
夜晚,顾茗不知情的屋子,顾裕丰故意抱起衣衫凌乱的顾雨宸放在腿上,故意用情热先一步扰乱了他的思绪,用并起的腿向上一抖,唤回他发散的思绪。顾雨宸攀着他的肩膀,坐得不是很稳妥,还险些滑落了下来。
吻落在他的脖颈之间,顾裕丰有意捏了下他的乳尖,随即便抬眼看着他:“专心些,别走神。”
顾雨宸微微点头,实则是顾裕丰在自己身下抽插的手指无法忽视,已经惹得他不能过多思考。
顾雨宸只会事事迁就他,早没了对着干的心思,因为他是茗儿的爹爹,也已经不是小年纪的顾雨宸,知道徒劳无功的事情没意义。
阴根整个没入的时候,顾雨宸微微仰起头颅,顾裕丰也头皮发麻,赶紧俯下身向他讨要纠缠的吻。顾雨宸的双颊已经又红又烫,头也左右摆动,沦陷着要顾裕丰轻一些。
顾裕丰倒是越来越听顾雨宸的话,只顾自己的脾气不知是哪一刻有的改变,总之这情爱上的磨合,他们反倒越来越默契。
二人交融起伏,又在释放后各自平静。顾雨宸习惯地想要背过身去,可顾裕丰却将他先一步拥入怀中,抚摸着他的头发,心上是满足后的缱绻。
只是顾雨宸仰起头,认真看着他的温柔,有自己的打算:“以后不管你来不来,茗儿需要我的时候,我就会陪她。”
顾裕丰眼睛微微颤动,转而变换上些许不悦:“你的一天都属于茗儿了,我也需要你陪我啊,就晚上陪我怎么了?”
“她还小,比你更需要我。”顾雨宸不在意,脱离了他的怀抱,与他正经相对。
他只要咬住一个想法死死坚持,顾裕丰早晚都要甘拜下风,但顾裕丰本身也不打算过多为难,因为顾雨宸难得坚持自己的要求,只要他不松口,便是真心想做。
他的手指从他的发丝缠绕之后,又去触碰他的脸颊,明明之前有无数次可以仔细查看他样貌的时候,可此时的他却像是对他第一次见,见这样成熟却又略显稚嫩的脸庞。
顾雨宸忽然咳了起来,手挡在嘴上,躲避了他的视线。顾裕丰并未远离,而是赶紧拍上他的后背,眉头也拧在了一起:“都喝了这么久药了,怎么还是不见好。”
但顾雨宸终于如愿可以背过身去,可以不去看顾裕丰有情的双眼。
他不过是利用着顾裕丰对自己的担忧,从而来摆脱他的厮磨,真没想到,当初口口声声说要看自己生不如死的人,如今真看到了,却又这番紧张。
“那我们说好了,你要让我陪着茗儿。”
自茗儿出生再到一点点长大,顾裕丰妥协的次数,绝对是从前的他不敢想象的。
剥离了恨是绝不可能,但这恨又确确实实随着时间在被冲淡痕迹。提及顾铮棠,顾裕丰绝不会给他上一炷香,可又为了让顾雨宸安心,他也只好供回他的排位,还求他在天之灵,要记得保他最爱的小儿子平安。
顾雨宸淡淡地活着,说到第二天会去等着女儿醒来便一定会出现,喜怒哀乐全被他的所爱吸引。
至于其他,顾裕丰猜得到,却不想承认。
自己已经是他生命中的可有可无,即便是每日强行出现,他也不会再因此开心难过。
顾茗一直都明白这一点,因为这个院子里,顾雨宸最爱的就是自己。
顾裕丰是没办法,才在后来也耐心对待起顾茗,不然他根本不会用心对待他的孩子。
越是征服不了的,他才越感兴趣,兜兜转转,顾雨宸曾经是他最厌恶,如今他却又最渴望他能臣服。
可惜了,顾裕丰还是不会爱人,人们都纷纷与他离心,表面的平稳不过是假象。
顾裕丰奇怪徐义真为何开始频频外出,那只不过是因为顾雨宸与她都深知一个道理,与其在这里浪费时间,还不如去做些自己本来就想做的事情。
她没去冯家的医馆,而是去了陈润絮那里。提到陈润泽,顾雨宸有些无奈,却是说若是姐姐觉得冯家医馆人多,不如去顾陈医馆,那边人少些也不会很累。
徐义真认真听取了顾雨宸的建议,可去到那之后说明来意,陈润絮并未是厌恶与驱赶,而是踌躇之下,问了她一个问题:“雨宸他……可还好?”
这时徐义真才知,原来并非陈润絮要恩断义绝,而是他的最后一封信送出之后,得到的答复是祝他平安。他以为是顾雨宸自己不想见他了。
可徐义真却一下子就猜到,一定是顾裕丰从中作梗,拦下了书信,从而阻断了两个善解人意之人的交流。
她本想把这件事情告诉顾雨宸,却不承想回去后,先得到了顾裕丰的质问。原来是他那日又想到了自己,想来与自己倾诉顾雨宸的事,却又在知晓了自己是去了陈润絮那里后,心里不平衡且气不过。
她诧异顾裕丰的到来,却也顺便压下了告知的心情,毕竟眼前的人才更难缠。
“家主到来是为何事?”
“你去了陈润絮那里?为何你也不去自家的医馆。”
一个“也”字,将顾裕丰心中的疑惑不解尽数包含,徐义真瞬间安下心来,明了他大抵是又吃了顾雨宸的闷:“冯家医馆无我也没什么影响,我换个地方,也少些事端。”
“你现在也和他一样,一样对我客套。”
徐义真屏退了妙芸,屋内霎时只剩下他们二人。她背过身去,禁不住面露出对顾裕丰的嘲笑:“二郎,走到今日,都是有始有终的。”
“若你觉得喘不上气,我愿意与你和离。”
青年的爱慕消逝之后,又等了数年,她等来了这么一句迟来的话。可是为时已晚,若再早清醒些,还无顾骏安这个孩子,她一定会选择脱身。
只是现在她已不是一个人,他要想他的儿子,更要想从小被寄养在自己身边的顾维朝。
顾雨宸是将顾维朝全身心委托给了自己,她不可能辜负。他们在这个院子里,都是受害的可怜人。
“家主,我会当好顾冯两家的主母,也还请你今后好好待你心里最在乎的人吧,你知我说的是谁。这么多年了,无论你面不面对,三郎在你心上,是恨是爱分不清没关系,可是你在乎。”
徐义真不厌其烦地又说了一次,始终是背对着他的方向,只仔细看着手下的茶杯。
她想,这人也应该觉得抹不开面子离开了,只是身后还是良久未有脚步声,他走去了门边,却停在了那里,默默伫立。
“我在乎,但再在乎他也不当真了。义真,我残忍吗?”
“善决,自从你又叫回这个名字,你确实比做顾裕丰的时候残忍的多。”徐义真未留情面,她也想要收敛,可事实偏偏就是如此。
太贪心又太自私,所以才会活该如此。
顾裕丰一直都懂,只不过近来名利双收后才会想要惋惜,也罢,无需奇怪,这不过就是自负男人的通性。
顾茗记得,自己一开始的读书认字,就都是顾雨宸教的。
顾裕丰来了就会坐在自己身边,陪他们一起,可顾雨宸不会假手于他,还是亲力亲为。
不知哪一刻,她感觉到顾裕丰变了,变得对自己有耐心,也对顾雨宸有耐心。
自己读书的时候,若是顾雨宸在一边摆弄花草,顾裕丰也要跟过去,问他这花草是什么品种,要不要帮他浇水。
自己有不会的字词,本不会主动询问顾裕丰,但他发现后,竟自己就会凑过来教自己读起,还给她耐心形容,生怕她不理解。
只可惜,这种感觉依旧是假的。
她五岁才知道,原来自己还有个哥哥,她好奇地问过顾雨宸,为何自己的哥哥从不来看自己和爹爹,顾雨宸却只是摸摸他的头发,告诉她哥哥要用功读书,太忙才没法来。
只是她后来才发觉,顾雨宸也不给顾裕丰主动提及自己的哥哥,反倒是顾裕丰经常用这样的借口想要于顾雨宸缠绵,要他对自己多停留注意。
顾雨宸不需要有人给他讲顾维朝的事情,因为有人会为她打听,带来信息,可还是架不住顾裕丰总会主动提及。
他的提及不为别的,只为借此再去伸手解他的衣扣,最后和他欲火焚身。
抗不抗拒,顾裕丰都会这样乐此不疲地钓着他的兴趣,虽不是每每都落脚到情爱,但当他只是单纯与自己说起顾维朝的事情时,顾雨宸反倒会瞪大眼睛,然后再眨一眨。
“怎么了?”顾裕丰对他这样的反应捉摸不透。
“只是告诉我,这次什么都不用做吗?”
顾裕丰伸出手将他搂到怀中,叹了口气,莫名的,不可一世的人竟然真诚地吐露了一句:对不起。
只是,道歉有什么用,顾裕丰还是要顾雨宸的身心沉沦,只奉献上自己的身躯,顾裕丰更是会不安。
顾雨宸也尽力在做了,但日子一天天消磨下去,他演得爱与依赖却越来越没什么感觉,他只觉得身心疲惫。
若不是后来颂菊告诉顾茗,她估计这一辈子都不知道,顾雨宸曾为了自己也能去上学堂,对顾裕丰软磨硬泡,而这最让它震惊不解的,她震惊的,其实是顾裕丰竟还会用,自己上学堂的事情威胁顾雨宸。
就只为了让顾雨宸变得丧失自我性情,对他百依百顺。
知晓这一切的瞬间,顾茗对顾裕丰才熄灭了那最后一点希望。
当时,顾雨宸也不解,为何前一天还答应得好好的,后脚却又说不想把她送去学堂读书。如今男女皆有受到教习的资格,他不知顾裕丰变卦的意思,急得站到了他的身边,手不自觉叠在了一起:“为何啊?这如今女子已经是可以读书了,家主您也已经答应我了。”
“让她一直陪着你好了,她能陪你的时间其实也就这几年,不上学堂也没什么,反正总归以后是要嫁人的,经典的书读够了便可以了。”
此话简直不讲理且诛心,顾裕丰一边说也一边这样想,可他又忍不住在心中洋洋得意,因为这力道却是能唬住顾雨宸,起码惹得他晃动起自己的胳膊,语无伦次地软下语气。
可顾雨宸为了顾茗,直接可以不要自己的尊严,双膝跪地,“砰”得一声,直叫顾裕丰意想不到:“求家主让茗儿去学堂吧,她一定要去啊……”
屋外的顾茗听见了屋内的动静,当时本还想跑进去看是不是顾雨宸发生了什么事,可沉生和颂菊全拦着她,立刻分走了她的注意,丝毫不给她靠近的机会。
顾茗后来才明白,他们也没办法,坐在高位决定生杀的人,有意对只在乎孩子的下位者捉弄,每个人心知肚明,可在这个府里,谁又都不能明说。
顾裕丰赶紧将他从地上拽起来,叫这小身架的人坐在了自己的腿上,亲手擦起他哭花的脸,假模假样地心疼:“别跪下,本来身体就不舒服,要我送她去也可以,可你总不能还对我这么冷淡吧。”
那应该如何?顾雨宸快速思考起来,忽而又一下子紧抓住他给自己的擦泪的手,声音颤抖:“二……二哥哥,宸儿今后一定用心侍候您,哪都不去,您需要我……您需要我,我就随时都准备好!”
这套话都成了标准话,说得次数多了,排列起来也差不多就是这个顺序。顾裕丰听得耳朵起茧,皱着眉,赶紧对他阻止:“不是那些事情,就像原来你对我的爱,你只要接下来和当初一样爱我,就足够了。”
用爱去换顾茗的未来,这听来丝毫不亏,可难过的是,顾雨宸呆愣住,顾裕丰没看懂他的停顿,而他的停顿不为别的,只因他忽然忘记了,当初对他的爱究竟是什么感觉。
前前后后加起来已又十年,他说得自己对他的爱,自己竟然已经忘得一干二净。
顾裕丰看出了些他的为难,却又想不到他在为难什么,一双眼睛瞪大了对他小心询问:“不太能懂我说的吗?”
顾雨宸的一只手被他拉到胸口,他亲昵地抱紧他,语气再度变得温柔:“就是像我们当初那样,你只爱我一个人,只粘着我做任何事。”
话音刚落,顾雨宸却突然仿若受到了惊吓一般看向了他,黑色的瞳孔中充满疑惑。他张开双臂,为了掩饰自己的迟钝,才干脆搂住了他的脖子,但与他视线交错,只剩下过激的心跳。
“只要你我像过去一样,去做一对平凡夫妻,你想要的,我就都能帮你实现了。”顾裕丰说得真轻巧,顾雨宸感受着他呼出在自己脖颈的气息,心中杂乱不堪。
真的太迟了,他的为难不是又要与顾裕丰表现亲密,而是他把自己曾赋予的真心忘了个彻彻底底,因为不知如何是好为难。
顾茗记得他在顾雨宸身边摆弄木头玩具,可顾雨宸难得陪伴自己时心不在焉,身边是颂菊在与他对话。
二人都在这一个问题上犯难,就是到底顾雨宸过去的爱是什么样的。
“少爷您对家主的爱,过去就是死心塌地的,非他不可。早了晚了都盼着他来,恨不得睁眼就能看到他,还想和他一起支撑起以后的顾家。”
“这些我都知道,具体些呢?我若是爱他,我又做了什么呢?”
颂菊和顾雨宸都挖空了心思,最终在女儿极像顾裕丰的双眸中,他才能想起自己当初为了情的愚蠢。
顾雨宸又是摸了摸她的脑袋,叹了口无奈的气:“我知该怎么办了,只是要日日演下去,我还是要适应适应。”
“我也不可能再信了这些了,只能尽力做好了,全是为维哥儿和茗妹儿努力。”
顾雨宸打算重拾些自己只觉愚蠢的过去,殊不知,这并非令他愉悦的可能,反倒让他感觉违心前行,疲惫越积越深。
他知该怎么做,第一步就是站在院门中张望,不仅要看,还要翘首以盼。
小茗儿望望空无一人的走道,再抬头看看身边的爹爹,挠了挠脑袋,不太明了:“我们在等人吗?”
“是,等你父亲。”
不久后,他的父亲果然出现在了走道上,朝着他们步调正经地走来,一步一步力度恰到好处。他见他靠近,眼中却是明亮,似乎他也意外顾雨宸今日会像小时候一样等候,可他的期待还是早了,靠近后,顾雨宸并未张开双臂就要拥抱他,反倒是做出请安的姿势,还不忘提醒顾茗一起:“拜见家主。”
为人妻为人父,那就不能不得要义,不能说幼稚就幼稚。顾裕丰扶他走回门中,本应的开心又变得不上不下,多余的热情转瞬即逝。
算了,这也足够了,顾裕丰如此劝自己,毕竟是要他去复制过去,哪怕是自己强求,也总比什么都没有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