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小湫
纪湫最近喜欢上了搭乘公交车的感觉。
甚至在他认为，公交车上会比空无一人的家里更有热闹的氛围。
他现在不太喜欢长时间的呆在家里。
这是他独自来到b国生活的第五年。
在国外出生和长大的他，对b国一点也没有陌生感。他被父亲雇来的亚裔保姆照顾长大，父亲安排他就读的学校也有非常多的华侨华裔。成长的环境里充满着b国的文化，来到b国后，他很快地适应了在这里的生活。
一切都是那么的平淡，除了他有些特别的身体。
结束今天他认为的“搭乘旅行”，在外面简单地吃了晚饭后，纪湫回到了家里。
刚把钥匙插进锁芯，他就接到了纪含云的电话。
“小湫。”
纪含云率先跟他打了招呼。
听筒里传来姑妈的声音，两个多月未见，她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比之前更
健康些，兴许是治疗起到了效果吧。
纪湫不受控地发散着思维，随即很快的回复了纪含云。
“姑妈，晚上好。”
“嗯。学校已经帮你安排好了，小湫。后面你姑父会联系你的。”
纪含云这句话说的很犹豫。
又或者说，就连这通电话她都下了很大的决心，才打给纪湫。
学校的信息，对学生的要求，报道的时间等等，明明她也一清二楚，可她却让纪湫等着她老公的联系。好像同纪湫再久一点的交流，就能瞬间击溃她好不容易维持的健康。
纪湫放弃去琢磨其中的细枝末节，只轻轻的说了句好的。
氛围变得有些奇怪。纪含云那边传来不小的动静，听着像是她的儿子咋咋呼呼地回来，嚷嚷着问纪含云什么时候开饭。
这通电话很明显只是简短的信息通知，不掺杂着什么嘘寒问暖。可是在这一刻，纪含云罕见地问他，“小湫，什么时候回来呢？”
回到纪含云的那个家，他待了近五年的家。
纪湫顿时感到有些语塞，他抓起沙发上的抱枕放在怀里。
额前的碎发有些遮挡视线，可他并没有去拨弄。
“姑妈，我会回来看看的。”
纪湫没法把话说得绝情，也没法把关系弄的破裂。
纪含云闭口不再多说什么，她好像不太懂人情往来的套话，对纪湫连一句长辈对小辈的叮嘱也没有。
在沉默里，纪湫挂断了电话。
没有太多情绪，纪湫望着桌上的摆件发呆。
家对纪湫来说只是住所的代名词，并无更多的深切体会。
比如现在的这个家，是他从中介那里买来的二手房。
户主一家是从农村来的，夫妻俩奋斗半生才在城里买下几十平米。出售的理由也很简单，妻子在外地出了严重的车祸，而肇事方直接无理下跪宣告着拿不出一分钱。
男人面对棘手的情况，只能先卖房凑好医药费。
听完中介的介绍，纪湫很平淡地决定愿意一次性交付房款。
这个家被女主人布置得很温馨，纪湫久违地感受到了放松。
现在他催促自己提前睡觉，等会还有一通电话要接。
“噢，我的宝贝！甜心！亲爱的！”对面的屏幕持续抖动了三秒。
充满真切且热情的声音打破了室内的安静。
“我向你保证，在你离开我的每一天，我都在想你想你想你……”
对方愈发激烈的嘶吼让纪湫不得不调低手机的音量。太久没视频通话，纪湫不想让他感受到自己对他聒噪嗓音的不耐烦，只好很努力地隐藏情绪。
keith顶着很可爱的一头自来卷，眼睛亮亮地盯着屏幕里的他。
“我也很想你，keith，先祝你假期愉快。”keith闻言大咧咧地笑起来，脸颊上挂上的酒窝让纪湫忍不住想戳上一戳。
不难推测出纪湫真的很满意keith乖巧纯真的外表。
“我真的要爱上你了，只有你把人家的一切都记得清清楚楚！”keith猛地对着屏幕啾啾啾，纪湫怀疑他的屏幕上会沾上很多口水。keith刚和导师完成了历时4个月的项目，每天累得连跟纪湫吐槽的时间都没有。项目最终评上了不错的奖，keith立马告诉纪湫，他用奖金给他买了非常特别的礼物。
今天纪湫收到了快递，keith异常兴奋的想要来一场有关围观拆箱的视频通话。不过由于时差的原因，他希望纪湫可以等他的来电。
现在是z市的凌晨一点半。
“正经一点，keith。”纪湫明显被吵得有些受不了了。
“什么！我已经够正经了！别对我这么严格！”
纪湫彻底无奈。
“可是你和我通话连衣服也不穿。”纪湫略带嫌弃的阐述客观事实。
keith不可避免地发出一阵爆笑。“我真的超爱看你皱眉和蔑视的动作、眼神，真是很爽。”他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又表达了自己的暗爽。
满眼都求着纪湫，“再多骂我一点……”
可惜纪湫不想再搭理他。
他把快递的盒子找出来放在桌上。keirh也乘这个空隙随机抓了衣服套上。
纪湫随便把手机放在一旁立着，翻出剪刀准备给keith展示他期待已久的开箱，结果keith立即阻止了他。
“嘿！别这么无聊地打开它！让我们进行点必备环节吧！”
keith兴奋地舔舔嘴角。
“快来猜猜，你觉得这里面是什么？这里可饱含着我的心意呢！”
剪刀依旧握在纪湫手中，不过他还是很配合着屏幕里的小卷毛。
“心意?你给我织的手工围巾，还是挑的项链戒指表?”
小卷毛的表情从震惊逐步到不可思议。
“把我温柔体贴的joel还给我！！这里怎么有如此如此物质的人类！”
纪湫被他逗笑了，手指在快递盒上轻轻点了几下。
“我的手只能在电脑上敲个爱心的代码给你，多的可没有了。”keith晃头晃脑地表示自己无法满足纪湫的猜测。
既然如此，他催促着纪湫快快打开快递盒。
他的joel在他迫切的眼神下打开了快递盒。
拆去最外层花里胡哨的包装盒和里面的包装纸。
纪湫果不其然露出了让keith发出第二次爆笑的表情。
他极度无语地对keith说了句脏话。脏话还是keith手把手教的。
盒子里躺着三根形状和尺寸渗人的按摩棒。
纪湫想把这三根通通塞进正在大笑着的人嘴里。
z市的夏季多雷暴雨，很多夜晚都伴随着电闪雷鸣。
在暴雨预警里迎来开学，附中的高三学生们有苦不敢言。
暑假的补课期间里不要求穿校服，但走读生们赶往学校的路上，还是打湿了裤脚，剩下一堆住宿生在教室里幸灾乐祸。
体委进教室的时候发出了怒吼的质问，“这个天气打伞的意义在哪里！开学的意义在哪里！”他一把将额前淋湿的头发顺到后面，给自己做了个背头造型。几个和他玩的好的兄弟在位置上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调侃他的落汤鸡程度全班之最。
人一多，各种混杂的味道就炸开来。郁临谷本来在课桌上趴着补觉，昨晚十一点本来都打算关店了，结果好巧不巧来了一堆聚餐的，一群人闹了接近两三个小时。父母轰不走他，他愣是帮着收拾完才回到出租屋，早上差点没起来。
现在他倒是完全醒了，在闹哄哄的环境音加持下，他的睡意全跑没了。
前面的女生支个细胳膊很费劲地推窗户，他半起身搭了一手。
潮湿的风顿时涌入进来。
女生的袖口被吹的鼓动，她知道是郁临谷的帮忙，转身说了句谢谢班长，还不忘吐槽教室里的异味。
还没到早自习的时间，这一楼的走廊里站了些背书的学生。
郁临谷起身想去厕所洗把脸醒醒神，刚走出教室，就被积极上班的班主任捉去了办公室。
“哟，班长！”小老头特热情地给他打了个招呼，“得提前跟你说个事儿，咱们班要来三个复读生，今天你就带几个同学去后勤老师那领桌椅吧。”
一大早小老头就把任务给他排了下来。
附中的升学率较高，不过也接收本市的外校复读生。
郁临谷也琢磨不了那些个复读生什么时间段来报道，干脆就趁还没开始早自习，把体委抓去一起当壮丁了。
“不是，班长，怎么个事阿！我又出去淋一遍雨呢……”体委不太乐意。
后勤室在另一栋教学楼里，现在雨还稀里哗啦下个不停。
“反正都湿的不能再湿了，我也陪你淋。”
郁临谷又摆出那副积极服务班集体的热情，体委撇撇嘴，认了被当牛使的命。
两个一米八几的壮小伙没费啥力就把桌椅搬进了教室。
郁临谷暂时把那三个位置放在最后一排，他也不清楚小老头怎么安排复读生的位置。
外面那趟雨不小，他的头发被淋得够做背头造型了。
回到座位，前桌转身向他递了些纸巾，他接过胡乱擦了擦。
同桌刚好从走廊背完书回来，教室里还是有一股难以言说的味道。同桌带着一脸嫌弃坐下，郁临谷观察她的表情后得出结论，“我身上有味儿？”
同桌呆滞地摇摇头，前桌接话了，“没有呢，我们这圈没啥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