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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夜晚中,万籁俱寂,除了河畔边的盈盈灯火,注定了今夜的不平静。

沿街的灯火、各种摊贩的吆喝声,充斥着这条河畔,但不同的是,路上行走的人们,有着各式的脸庞。

少了半边脸的食屍鬼,有的甚至没有脸,更甚者,有的连人型也不是。

这,就是鬼市!人、妖、鬼三界最大的奇货集散地。

「二爸,鬼市跟夜市,有什麽不一样?」我好奇地问道。

那时的我,还是一个小小孩,而二爸,也尚在人世。

他牵着我的手,温度由他的手中传递过来。

那是我刚被二爸领养的日子,对於未来,我还很迷茫,只知道二爸是对我最好的人,绝对不会抛弃我。

「鬼市嘛,就是鬼当摊位的老板,然後卖一些无良的东西,赚你的钱喔!」只见二爸脸上挂着微笑,却说出让鬼贩们无辜中枪的话语「所以鬼市这个地方还是少来为妙。」

「那,这里有卖一些好吃、好玩的吗?」我又好奇地问道。

「唔,你看看这个,一尊没什麽人要的郑王爷像,卖的又贵,不会有人想买,鬼市基本上就是卖这些没用的东西。」

「或是你看这个城隍跟那个保生大帝,先不说身上自带的愿力根本没有多少,怕是这木材也是劣质的吧!」

看着摊主越发黑青的脸,二爸边道歉边说着「机会教育啦机会教育」「下次再来光顾你家的店」忽然,二爸看到了一尊神像。

我也看到了,那是一尊妈祖的神像,刻画的栩栩如生,气势恢弘威严,庄严却又不过於严肃,明眼人都知道他价值不菲。

但更多的是那尊神像中蕴含的愿力十分惊人,完全碾压了王母甚至玉帝像中所蕴含的愿力。

「咦……老板这尊妈祖像要多少?」摊主本来要爆发赶人了,但眼看生意上门,又讨好的凑上前:「哎!看官好眼光!这可是本店的镇店之宝!今天你我二人有缘,就当我亏,5000鬼币便可!」那鬼嘿嘿笑着,脸上写着:不把你当肥羊宰了我不是鬼!

只见二爸扳着一张脸,冷哼一声「你这尊妈祖这麽粗糙,连什麽质地的木头刻的,怕是连你也不清楚吧!1000!」

只见那个鬼一脸为难「大爷,你这一削价便这麽多,我是不清楚他是什麽质地的木头,但您也看到了,他身上的愿力可是无与lb的啊!而且我也需养家糊口,这样吧!4000!」

「愿力?别说笑了!就这点,还不够普通人信服呢!2000!!」

虽说二爸嘴上说着「这品质还不够看呢」,却砍得不那麽多了,不知是同情心泛n还是单纯心虚。

「好吧!2000便2000吧!」那老板一脸不情愿的样子,心中却想着「赚烂了赚烂了!又一个盘子!」

而二爸也是一副「被你多赚了1000的样子。」,内心却是「笑si!赚烂!这个人根本不懂还出来卖神像,连愿力都不会看。」

买卖嘛,谁赚不好说,但是只要觉得赚,那就是赚了!

买下妈祖像後,後面边逛,二爸就一边炫耀自己淘到了大的。

「阿凌!你看这愿力,都够那家圣水店兑100倍的水了!」

「阿凌!虽然我也不知道这块木头是什麽,但是这个手感,肯定是好的!」

「二爸。」我皱着眉:「你好吵。」每次只要谈论到他喜欢的东西,那我至少要不得安宁到睡觉为止。

我用我拙劣的演技转移话题:「欸!二爸,这是什麽。」我指着那尊神像的背後,那是一个蛮大的章印,上面的字那时的我还看不懂。

只见二爸用力抬起神像,不多时便抬起头,他的脸激动的涨红,小心翼翼地放下神像,摇了摇我的肩膀道:「这次赚大发了!」

後来,我才知道,上面写的是「乾隆钦点棺木原料」八字,可是我不懂,既然是乾隆皇帝的棺材板,那为什麽会变成这尊妈祖像呢?

二爸笑了笑解释:「阿凌啊!你想想,既然只是原料,那边边角角就会剩下来嘛!虽然工匠们还是不能拿出皇g0ng,但可以偷偷地带出去呀!至於这块,阿凌你看,连你都发现他有个章,那麽丑,所以督工的就把这块边角料当工匠的工资一起处理掉了。」

「我怎麽觉得二爸你在骗我?」我看着二爸,不完全相信他的鬼话,他边这种话骗我太多次了。

但是这次,为什麽总觉得我必须得相信呢?我的内心告诉我「如果你不信,你一定会後悔!」

「那这次,我就勉为其难地相信二爸一次吧!」我笑着对二爸说,下一瞬一gu突如其来的失重感将我拉回现实。

「二爸!我相信你!」我惊得瞬间自床上弹起来,嘴上仍然喊着梦话。

「是梦啊又是梦二爸,我好想你」我坐在床上忍不住呜咽「你可以回来看看我吗」,窗外是乡村独有的宁静祥和,却被窗内断断续续的ch0u泣声打破了。

「今天已经被梦惊醒印,以及大大的「妈祖协会」四字。

阿福伯惊讶地瞪着那张请帖,他喃喃道:「不可能,怎麽可能!朝天g0ng的那老头还在,你怎麽可能会收到邀请函。」

「我怎麽可以会知道」我无奈地想「我也想知道啊!」

我深x1一口气,冷静地说:「反正请帖发了给我,那我就去,不用担心我,对了!今天祭祀仪式是下午一点,我会在十二点前回来的。」

阿福伯呆呆地说:「喔。」又瞬间反应过来:「等等!你要去台中欸!那个会还要开四小时,怎麽可能赶的回来?」

我对着阿福伯笑了笑:「我有办法,唉哟!福伯!我有办法就好了啦!」说着,我跑出广场搭了计程车走了。

站在原地的阿福伯重重叹了口气:「好久没见到小飞笑的那麽开心了。」说完福伯0了0下巴思考:「难不成是他真的走出来?」片刻,又重重叹了口气:「算了,走出来是好事啊!唉!但愿如此吧!」

坐上计程车,我也叹了口气,阿福伯没再问下去了,不然太久没和人说话的我,可能会紧张到直接拔腿就跑,这样可能会造成和邻居失和不睦,这可不符合二爸的期望。

「小夥子,要去哪儿?」司机是一个和蔼的中年大叔

我报了串地址後,便闭上眼睛小憩了下,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司机聊了聊。

在我和司机聊天的同时,外面的天空也变了se,那yan丽的诡异红se令人充满不安,但车内的两人却完全不在意,仍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今年轮到台中办会议了吧!每次轮到外县市办会议时,我们都能赚一笔外快呢!不过啊,也好久没轮到我们县办了,每次这种事都跳过云林呢。」司机长吁短叹了一会,转头看向我「小夥子看起来年纪轻轻真不简单啊!被邀请去的都是狠角se啊!云林的未来就靠你了哇靠!」

我撇头看向司机视线的方向看去,便见一大堆鬼怪贴在窗上,伸出长长的舌头,流着口水看着我。

我别过脸,没有看向窗户,但发现四处都是鬼後,闭上眼睛说:「习惯了」

於此同时,司机视线受阻,车子打滑:「他nn的!走鬼路两百年就没遇过那麽多鬼拦路的!小伙子果然是天赋异禀啊!」

「唉」我没办法,只能从口袋掏出一沓咒符,贴在车子四边,配合手势喊出咒法:「唵嘛呢叭咪吽!」

霎时,窗外的鬼远离了车窗,一朵素净的白莲花自车底绽开,同时我朝司机大喊:「司机大哥快开走!」

司机一愣,反应过来,油门催到底,飞奔出去。

在鬼路上一路狂奔,我和司机一路上没再说半句话,只是一副想说又觉得不妥的表情看这後照镜中的我,下了交流道,到了会议地点门口,付了冥纸,下了车,吞吞吐吐的司机最後终是开口:「那个小夥子啊,大哥不知当讲不当讲,但即便强如小夥子你啊,t质若这麽x1引灵t的话,那还是少出门为妙,真要出门也别走鬼道,以免哪个心脏不好的同行被吓得再si一次可就不好了。」

我无奈地叹气,微笑地看着司机大哥点头道:「好的,谢谢司机大哥,谢谢您。」

看着司机大哥远去後,我转头看向此趟的目的地:白堂,拎着手中的伴手礼径直走入。

白堂是掌握中部信仰话语权的家族白家人建造的祠堂,说是祠堂,但白家主家及些许旁支也住在其中,祖祠也不过座落在偏殿,逢节过年才去一次罢了。

进到白堂,一个人都没有,冷清的不像要办会议的模样。

难不成我走错家了?

我四处张望寻找着请帖上说的登记处,在我不注意时,「唔」撞上人的我闷哼一声,待我回过神抬起头和一位正要走出门的黑发少年对上眼。

那少年身穿黑se长版风衣,将整个人包裹得严实,身高b173的我高了一点,可看着脸庞似乎b我小上一、两岁,令人不禁感到气愤。

他那看着年幼,气质却严肃冷冽的脸笑了起来,眼底透露着无奈地道:「你是第一次来,找不着登记处?」

我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心中除了尴尬,还有奇怪。

尴尬的是,有一种被他人看穿的窘迫以及那少年无奈的微笑时无故泛起的羞耻感,奇怪的是,这名少年,似乎有些眼熟。

他像是看出我的窘迫,忙不迭说:「我没有恶意,只是刚刚有两个小孩子也和你一样四处乱逛,最後才和我一同到登记处去,正要出去又遇上你,才会不自禁笑了出来,请别介意。」

我小小喔了声,他看我还是有点羞赧的模样,也有点不好意思地问:「不如我带你去登记处作为赔罪吧?」

有熟人带路,我自然喜闻乐见,於是我点了点头请他带路,他似是松了口气,长长舒了口气後便带起路来。

其实登记处离大门不远,他带我走进了主殿便见到一旁的登记处,只是放在主殿而非大门口是在令人有些费解。

那名少年似乎看出我的疑惑,向我解释道:「由於这个会议基本上是各庙宇的交流,基本和外界没什麽关系,而白家也一直保持低调,没寄什麽邀请函给政商名流,只着重在真正的讨论,於是将登记处设在里面而非大张旗鼓地放在外面,不像北部夸张华丽的布置。」说完话时,少年脸上带着不屑。

我只能尴尬地笑笑应和着,顺便感谢道:「确实,我也喜欢这种简朴的风格就好,人太多对於我种不擅社交的人反而是一种困扰呢,今天真的很感谢你带我过来,不然我可能找不着路了呢,谢谢。」

那少年心情貌似不错,扬起了个和他气质不符的微笑道:「没事,初次见面,准备不周,还望下次再见,能给你个惊喜。」

我点了点头,也笑着对他说:「嗯,希望下次还能再见。」

他突然认真地说:「一定会再见的。」

看着他那麽认真,我也不得不认真起来:「嗯,一定会再见的,可得给我个惊喜。」

他看着我的模样,忍不住笑了:「那我可得认真准备。」说完便转身走了。

而我也转身向登记处走去,拿出邀请函向柜台小姐说:「小姐您好,我是申凌飞,受邀参加协会会议。」

小姐接过邀请函,和一旁的小姐说了几句後便向我说:「申先生好,由我带您到会议厅吧!」

我点了点头,跟在柜台小姐身後前进。

这次的会议就办在主殿厅堂旁,是一间很大的议事厅,房间内摆着一张明显名贵许多的长形主桌,面向五张长形副桌放了五张椅子,那五张副桌向後延伸至房间尾端,在桌子两旁对称地摆上椅子。

被柜台小姐领进门时,看着在瞬间戛然而止的众人,我先转身向小姐道了声谢,再回头寻找起座位。

此时小姐指着最後空着的主位出声说了句:「申先生,我们为您安排的座位在这。」

满场的寂静一瞬间被躁动所替代。

出席这场会议的,只有台中、苗栗、彰化、云林、南投叫的上名的庙宇主委才能参加,这些人在中部宗教信仰的地位没有一个是低的,在此深耕已久的他们年龄各个不小於四十岁,一个刚满十八的毛头小子便能加入会议,这不是嘲笑他们这四、五十年来的所作出来的「成绩」?

而能坐在主桌的人,都是能在县市内更甚至整个中部妈祖信仰一系内呼风唤雨的存在,我这个刚成为区区一间小庙主人的新人,能够坐在主桌,和那样高不可攀的人们谈笑风生,对於底下的他们是多麽难以置信的事!

而仅仅是这些事,不足以造成如此轰动,都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了,还不会为此震惊,哪怕有不懂的也会忍着事後询问,以遮掩自己的无知,但现在的问题却是,在座的人,无人不知晓「我」,无论是我的背景或经历。

「白家,你们这样的作为,可问过老夫?」底下一个坐在前排的老人生气地拄着拐杖站了起来,他指着主位中间和我同样年轻的男子又说:「要说这个位子空着,那老夫自是不敢发表任何意见,可要有人能够坐上这位子,那老夫无论如何也得和他争上一争,要论资历,他不如我,论成就,他也不如我,而你们白家就为了和北部权贵们交好,去讨好申家,将云林代表这麽重要的一个位子给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坐坐,是太看好他,还是看不起我们云林?」

遭受他指摘的男子拿起茶杯轻抿了口茶,对着指着他鼻子骂的老人笑道:「那麽依石老的意思是,我也不该坐在这主位上喽?」

只见石老哼了哼声又说:「白家有权有势的,老夫可惹不起。」

男子把玩着手上的茶杯,无奈的叹口气:「石老前辈,被迫如此我也是无奈之举阿,当年您和申景前辈起了争执,坚持不可寄送邀请函给申前辈,否则您将退出协会,家父念及您这些年来对妈祖大人所作的贡献,听取您的要求,可申前辈已逝,家父每逢申前辈的忌日便悔恨不已,於是向今年举办会议的我下达指示。」

他学着白家家主的语气说:「既然申景都走那麽久了……我们也该让海音g0ng回归妈祖协会了,毕竟我们不该将任何一个满怀信仰的人拒之在外,不是吗?石?前辈?」

石?冷笑道:「让他海音g0ng回归,此事老夫自是不敢对你们白家指手画脚,可这和他坐的位子是两码子事,白陞,别想和老夫打马虎眼。」

「白陞,我来说吧。」白陞尚未开口,门外便传来一声苍老却浑厚的声音将他阻拦。

大门被推开,一道身影拄着拐杖缓缓走向白陞的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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