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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漩涡

 

路过邵文慈身边时,他毫不掩饰自己的嫌恶:“说了让你滚远点,听不懂人话吗?”

邵文慈本想再试试运气,看看能不能碰到姚星澜或者是别的工作人员。这回他确实见到了姚星澜,他看到那双冷漠的眼睛,忽然感觉这个人和五年前的姚星澜已经完全不一样了。他第一次直面自己造成的伤害在另一个人身上留下的印记,他呆立原地,说不出一句话。

姚星澜就这样,隔着一个隋唐,和他擦身而过。或许在他选择放弃的那一刻起,这一个人的距离就已经是他们之间最近的距离了。

去酒店的路上,两人谁也没说话,车内也没有音乐声。只有窗外汽车飞驰的声响,让空气不至于寂静到令人窒息。

酒店还是他们每次要做爱的时候去的那家,房间依旧被升级到了有榻榻米的套房。进门后,隋唐点了客房服务和一瓶白葡萄酒,趁着送餐的间隙,把姚星澜拖进浴室洗了澡。

那个振动棒还塞在姚星澜的后穴里,隋唐不让他拿出来,他也没说什么。

一顿晚饭,姚星澜几乎没怎么吃。隋唐知道他心情不太好,专门点了一块芝士蛋糕。

见他开始吃眼前的那块蛋糕,隋唐才缓缓开口:“其实我前天碰到他了。”

姚星澜抬起眼皮,看了过去。

隋唐喝了口酒,润润喉,才继续说:“他来公司找你,以为我是公司的员工吧,问我要你的联系方式。”

在前面的对话中,姚星澜就已经听出隋唐和邵文慈见过了。他心知隋唐没有给,否则他早该收到邵文慈的消息了。一勺香浓的蛋糕送入嘴中,甜蜜到有些发腻的滋味瞬间在他口中化开。他静静等着隋唐的下文。

见他不说话,隋唐直接给了他答案:“我让他滚。”

姚星澜的手顿了顿,片刻后忽然淡淡地笑了一下,轻轻“嗯”了一声。

隋唐觉得自己大概已经把人哄好了,就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颊,好声好气地说:“别不高兴了。下次他再敢来,直接给他打出去。”

姚星澜在他的掌心里露出一个几乎难以察觉的微笑。

“谢谢。”

隋唐收回手,懒散地靠着椅背,非常放松地也笑了起来:“谢我干什么?”

虽说对于邵文慈的感情,姚星澜已经彻底放下了,但那毕竟是一段对他来说痛苦且无比煎熬的日子,他不愿这些事被袒露到他人面前,也依然会被各种各样的眼光刺痛,包括同情和怜悯。隋唐的不提,他是感激的。

他凝视着隋唐那双深沉极了的眼睛,声音十分平静:“谢谢你,从来没在我面前揭开我的伤疤。”

或许是姚星澜难得严肃认真地感谢他,隋唐竟然有些不习惯。他和姚星澜在一起的时候,大多数说的都是些混账话,眼下听到这样真诚的感谢,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了。

不知是酒精上头还是什么奇怪的情绪驱使,他轻笑了一声,漫不经心地说:“这有什么好谢的。哪怕你还跟他谈着,只要睡在我身边,我都不会多问。”

姚星澜的表情凝固了。

是啊,我们又不是什么特别的关系,只不过是睡在一起而已。他对我本来就没有感情,当然不会关心,当然不会在乎,我在自作多情些什么?姚星澜如是想着,心口发酸。似乎连嘴里蛋糕香甜的味道都变成了难以下咽的苦口良药,逼着他在苦味中清醒。

脸上的笑意渐渐淡了下去,他又垂下眼帘,低头看着吃了一半的蛋糕。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目光,把复杂的情绪统统掩盖。

隋唐没有注意到他情绪的变化,低头看着手机,回复了一些工作上的事情。

过了一会儿,他看姚星澜一直没再吃那半块剩下的蛋糕,酒也喝完了,就放下了手机。

“进房间?”

姚星澜没什么表情地起身,往房间里走去。他看到那张淡漠的脸,心里有些纳闷。

不是哄好了吗?又怎么了?隋唐皱了皱眉但没多想。

跟着进了房间后,他把人直接压在床上,发现姚星澜的视线一直回避着自己。他盯着人看了会儿,俯身去吻那抿成一条直线、嘴角微微下垂的嘴唇。姚星澜却偏头躲开了他的吻。

隋唐生气了。

“你又怎么了?不让亲?”他抬起身,面色不大好看。

回应他的只有沉默。

他从来没见过姚星澜这副半死不活的态度,心里头不由烦躁起来,火气直冲大脑。

“见过旧情人就给我甩脸色?”他冷笑一声,语气不善,“摆这么张脸给谁看呢。”

姚星澜只是看了他一眼,目光里蕴藏着他看不真切的情绪,依旧没有说话。

隋唐没耐心了,直接把人翻过去,扯掉碍事的浴袍,里头是一丝不挂的、有些苍白的身体。他抽出还塞在后穴里的玩具,给自己撸了两把,就带上套,随意抹了点润滑液,直接插了进去。

阴茎的尺寸还是比玩具大了不少,姚星澜明显有点吃痛,双手紧紧抓着身下的被单,半张脸埋在枕头里,发出一声沉沉的闷哼。但他依然没说什么,黑色的碎发遮住了他的面庞,隋唐什么都看不到,只能看到紧紧绷着的脊背,看上去竟有些嶙峋可怜。

没由来的火气让隋唐在性交过程中毫无怜惜,他把身下的屁股高高抬起,双手扣着凸出的胯骨,大幅度晃动腰身,猛烈地冲撞娇嫩的肉穴。他听到身下的人发出苦痛却压抑的声音,看到那双抓着被单的手上全是暴出的青筋,从白得跟纸似的皮肤上显露出来,万分扎眼。

他一边用力操干,一边掌掴身下的屁股,把两瓣白臀打得全部发红。姚星澜默默忍受着,甚至没有像往常那样,在感到疼痛时会去抓他的手臂。

一场毫无交流的性交,成了他单方面的泄欲。除了性器在后穴里不断地抽插,他和姚星澜之间不再有任何肢体上的接触。他觉得很没意思,于是按着那颤抖的削瘦的脊背,用力顶了几下后射了出来,草草结束了令人兴致全无的性交。

他从男人的身体里退出来,径自去了浴室,也没管趴在床上还在颤抖的人。简单冲了一下后走出来,他看到浑身赤裸的姚星澜还在喘息着。

本想说点什么,但话到嘴边又收住了。他走到另一侧,直接躺进被子里。

过了一小会儿,姚星澜才起身,有些艰难地下床。他的视线落在那单薄得有些可怜的后背上,看到被自己折腾了大半天的屁股整个都在发红,喉咙竟有些干涩。

姚星澜在浴室里冲了很久才出来,躺进被子里的时候,身上带着沐浴露的香气和潮湿的水汽。他背对着隋唐躺下,安安静静地不出声。

他们很少在床上是这么睡的,每次隋唐都会伸出手臂,而姚星澜会躺进男人的怀里。他们总是能在性爱后近距离地听到对方的呼吸,感受对方皮肤的温度,四肢相缠像情人一样。但今天谁都没动,一个仰躺着,一个侧卧着,中间隔着冰冷的一大块床单。

隋唐关了灯,闭上眼。黑暗中只能听到此起彼伏的很轻很轻的呼吸声。

他觉得有些吵闹。

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低声问:“你还想着他吗?”

他以为姚星澜今天这样的态度是因为见到了邵文慈,或许曾经爱得太深,经年累月的痛并没能完全磨灭深种的情根。就像自己以前那样,明知不值得,还是一次次无法克制地对那个人产生各种情绪。爱是爱,恨也是爱,只有完全的无情才是彻底的放下。

黑暗中的缄默显得格外漫长,时间的指针滴滴哒哒在心里走着,他却计不清楚走了多少圈。正当他以为姚星澜睡着了的时候,身旁轻轻传来两个字。

“没有。”一如他初见这个人时那样冷淡,没有一丝情绪。

隋唐侧过脸去,试图在黑暗中寻找他的轮廓:“那你还恨他吗?”

又是沉默了一会儿,姚星澜声音淡淡地回答:“不恨。恨一个人太累了。”

“那爱一个人呢?”隋唐问道。

被子和床单摩擦发出轻轻的响动,过了很长时间,他才听到姚星澜低声说:“爱一个人更累,像在地狱里一样。”

听到这个答案,隋唐的心动了动。他有点分不清楚自己究竟产生了什么样的感受,灵魂深处沉睡的东西,对所有人都避而远之的东西,似乎正在他自我打造的牢狱之中醒来。

可他并不愿意改变什么,他不喜欢内心的捉摸不定,不喜欢这种不可触知。十多年前经历过揪心的苦痛、绝望的呼喊以及所有无眠的夜晚让他坚信,只要没人走入他的心,那颗心就可以一直空虚又光明,不需要再因为痛苦和幸福而分裂成两半。

他轻轻笑了一声:“是啊,所以只要不爱人就可以了。”

是啊,要是能不爱人就好了。

姚星澜的五指攥紧了枕头的一角,把自己的掌心都掐疼了。这是他早已知晓的答案,但亲耳听到的这一刻,他依然觉得心被重重摔在地上,男人漫不经心地走过,把它碾碎。

人的心总是与意志势难相容,两者在情感与理智间来回拉扯,进行着永恒的殊死搏斗。可这一回,他的意志落败了,他无法靠意志决定爱不爱一个人。

明明他找不到通往那颗心的路径,似乎即使他怀有爱意,都无法进入其中。但他不知道该如何放弃,他的心已经失控了。

身旁躺着的人没有再回应什么,黑夜沉默着,沉默在什么都看不到的寂静里。可隋唐听到了,他听到了压抑的啜泣声,轻得几乎不可耳闻,却牵动了空气中丝丝缕缕的震颤。

他看到过姚星澜在快感刺激下的生理性泪水,许多次,明明是水却能令他的欲望不断燃烧。但今晚的眼泪却似乎是内在的崩塌,他没有见过。姚星澜在他面前从不示弱,总是无比冷硬,仿佛这个世界上除了性爱,没有别的事情能让他露出不一样的表情。

为什么会哭呢?是在为谁哭呢?隋唐感到困惑。

他也见过其他床伴的眼泪,当他提出终止关系时,他们或声嘶力竭或声泪俱下地恳求他不要离开。爱令人变得卑微难看,隋唐面对这样的眼泪,心里不会有一丝动摇。他会冷漠地甩开抓住他的手,头也不回地离开。

此时此刻,他知道自己应该像往常一样,装作睡着就可以了。

别人的眼泪,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呢?只不过睡过几次,他又何必去在乎。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做不到。姚星澜的眼泪像是浸染了他的心,令他无端感到难过。

他侧过身去,似乎用了一些时间下定决心,才慢慢伸出手臂,从背后把人抱进了自己的怀里。这一瞬间他感觉到了怀里的人无比僵硬,但整个身体都在微微发颤。

“怎么哭了?”他低声问。

怀里的身体紧紧绷了起来,却依然止不住颤抖。过了很久,他才听到一声哽咽的“没哭”。

隋唐沉沉叹了口气,用了点力才把人翻过来,与自己面对面。

“你就是嘴硬。”他有些无奈,尽量让自己的语调温柔一些,“让我看看哭成什么样了?”

黑暗中传来闷闷的却有些委屈的声音:“这么黑,你又看不到……”

隋唐一手环着削瘦的肩膀,一手轻抚上被眼泪打湿的脸颊,凭着直觉凑近,在满是泪水的眼睛上轻轻吻了两下。

“这样就看见了。”

姚星澜听到隋唐的声音深沉却无比温柔,好像这个男人正爱着自己一样。他的心徘徊在狭窄的棱角上,摇摇欲坠地在一条看不见的界限上抵抗着诱惑,可隋唐的一个拥抱、一个亲吻和一句话就像一只无情的手,直接把他推入了地狱之中。

他爱上了隋唐。可他知道隋唐并不爱他。

黑暗在他的身体上方无尽伸展着,他被吻着,被拥抱着,却依然流着泪,仿佛预知到了自己悲哀的命运:比痛苦更持久且更伤人的,是深知无望却依然抱有的期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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