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谈心
他们在冬夜的胡同里吻了很久,直到姚星澜快要喘不过气,隋唐才把人松开,让他靠在自己胸前。隋唐抱着他,心里有莫名的情绪在滋长。
晚上回去后,他们没有做,隋唐担心姚星澜的下身不舒服,怕连续折腾两天会把人弄伤。但他也没让姚星澜替他口交,只是用那两条纤长的腿解决了一下,又自己用手伺候人射了一次。他早早把人抱进被窝,两个人依偎在一起,安静地躺着。
姚星澜似乎很喜欢这样,甚至大胆伸出手去抚摸他的胸膛,又把手放在他的腰间。
隋唐没拦着,不仅随他摸着自己,还低头在那双依然有些微微发红的眼睛上吻了两下。
“我发现你越来越乖了。”隋唐故意去逗他,“以前总要时不时刺我两句,最近温柔得我都有点不习惯了。”
姚星澜浑身一僵,像预感到了什么似的,低着头不说话了。碎发遮住了他的大半张脸,看不清楚是什么表情。
但隋唐知道怀里的人在紧张些什么。他很坏,明明知道那一颗真心会因为他的一句话而害怕,却还要戏弄一下,仿佛那颗心颤抖的样子能取悦到他。可他也没那么坏,他知道应该适可而止,过分了就是践踏。
他伸手把姚星澜的脸抬起来,低头吻了吻紧闭的嘴唇,戏谑地笑着,声音却很温柔:“这样也挺好的,我也不是真贱得慌,天天爱看人给我甩脸色。”
姚星澜的视线低垂着,心里头有些酸涩。他知道自己脾气不好、性格又差,没有男人会喜欢像他这样。可他就是不会笑,不会讨好人,说话语气生硬、措辞也不温和。所以他也不懂,隋唐为什么会说他“温柔”。
“你真是……”隋唐见他又垂下了目光,避开与自己对视,无奈地揉了揉他的头发,“一说你就这副样子,我也不知道你是高兴了还是不高兴。”
姚星澜额头抵着男人的胸口,低声回应:“没有不高兴。”
“那你能不能笑一下?嗯?”隋唐又一次轻柔地把他的脸抬起来。
姚星澜沉默地偏开视线。
隋唐吻了他的眼睛一下,又吻了他的另一只眼睛,再吻他的额头、鼻尖、两边脸颊、下巴和嘴唇,把他的整张脸都亲了个遍,然后又按着这个顺序重复了一遍。重复到地拳打脚踢。隋唐常年打拳,反应极快,身手也好,拳拳到肉地精准反击。不仅如此,他高中就擅长打架,还因为打架吃过不少处分,他最知道怎么打群架,一下子对方好几个人都挨了揍。
有两个男的趁机想要去摁住姚星澜,眼见着有人把他的衣领都扯开了,隋唐顾不上面前还有好几个人,直接一拳冲着那个男的脸上打。在被拳头砸到的一刹那,那人的脸都差点变形,脸上又挨了几拳,嘴里一下子就飙出了血。
“你快走!”隋唐感到对方实在人多,只能先挡在姚星澜身前,架住一拥而上的几个胡乱挥着拳头的醉鬼。
无奈对方实在人多,还有两个大块头,一群人扭打在一块儿,隋唐身上挨了好多下。混乱中不知道是谁拿了个烟灰缸,照着他头上砸过去。得亏他躲闪及时,但也被打破了眉骨,瞬间鲜血流了下来。
“隋唐!”姚星澜面色惨白,不管不顾地就要冲上去拉架。
对面上了头的小开一看见他冲过来,抬腿就要去踹他。千钧一发之际,隋唐闪身抱住他,硬生生地用后背挨了这重重一脚。
两人撞到了墙上,隋唐的胳膊和手死死护住了姚星澜的头部,背后好几个男人冲过来对他一通拳打脚踢。他只是紧紧抱住姚星澜,不让那些发了疯一样的男人碰到怀里的人一点。
ktv的经理在这群人和姚星澜起冲突的时候就马上打电话报警了,附近就有派出所,民警很快就到了现场。制止不成后,对还要去打隋唐、甚至对民警动手的小开和另外一个大块头直接喷了辣椒水,强制带上了警车。
隋唐的脸上和衬衫上全是血迹,目露凶光,整个人看上去十分可怖。但他始终死死握着姚星澜的手,一点都不愿意放开。
现场的民警对他俩做了简单的问询,了解了一下事情的大概后,留下了他们的联系方式,让隋唐先去医院治疗,如果没有大碍,就再去派出所。
在医院的急诊室里,他们还碰到了那群人里的其中三个男人。有两个被隋唐打得不轻,一个男的满嘴都是血,还有一个一直鬼哭狼嚎说自己身上疼。
脸上还都是血迹的隋唐朝他们看过去,眼神阴冷凶狠,那三个男的一声不吭地离远了一点。
周围一些在急诊室的病人看到隋唐这么个留着寸头、满手都是纹身、凶神恶煞又满脸是血的男人站在那里,又看到旁边被打得满口是血还有点瑟瑟发抖的男的,以为是什么黑社会斗殴,都自觉绕道,不敢凑过去看热闹。
姚星澜整张脸煞白,抓着隋唐的手都是冰冷的,一手的冷汗,指尖微微发颤。
隋唐似乎没什么大感觉,还有闲心在众目睽睽之下用没太受伤的左手轻轻抚摸他的脸,柔声安慰:“不怕,没事的。”
他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姚星澜的眼眶就红了。他也顾不上有没有人看,紧紧握住了隋唐放在他脸上的手
“你疼吗?”他的声音有些颤抖。
“背上有点,其他还好。别担心,真没事。”隋唐笑了笑,“以前打架打多了,自己心里有数。”
姚星澜心疼地捧起隋唐受了伤的右手,快要落下泪来。这只手刚才一直护住他的头部,被砸在墙上,指关节都磨破了,血肉模糊的甚是骇人,连自己送他的那枚戒指上也都是血迹。
隋唐抽回自己的手,用左手揉了揉他的头发,温声说:“别看了,皮肉伤而已。”
姚星澜正欲说什么,护士喊了隋唐的名字让他进去。
索性一通检查后,隋唐确实没有什么大碍。除了肌肉软组织挫伤、眉骨上缝了三针以及手上的皮外伤以外,没有伤到骨头或是脏器,好好休养、抹点药膏就能自行恢复。姚星澜终于松了口气。
等车的时候,两人在急诊室的塑料椅子上坐了会儿。隋唐的背上有很多淤伤,无法背靠着椅子,身体只能微微前倾。
姚星澜在他面前蹲下,紧紧握着男人的手,抵在自己的眉心。
“对不起……”他的声音喑哑而微不可闻。
隋唐低头吻了一下他的头顶,低沉的嗓音温柔至极:“你跟我说什么对不起?”
他摇了摇头,眼泪掉在了地板上:“我应该早点走的,如果早点走就不会碰到……”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你又不知道会遇上这样的人。”隋唐轻轻抬起他的脸,吻了吻他湿润的眼睛,“我该庆幸自己到得还算及时,你要是出点什么事,我才真的要吓死了……”
“隋唐……”男人的名字在舌尖徘徊,从他的口中念出来是那么的温柔悦耳,带着最深沉的怜惜和爱意。
隋唐忍不住想要去吻眼前的人,可不得不告诉自己,再等等。他现在太狼狈了,一会儿还要去派出所,他要再等等,要在一个浪漫而温情的时机里,才能把心里的话告诉这个一直独自爱着他的男人。
他的内心深处闪动着温柔的情焰,他已经足够确定了。
在看到那群男人要把姚星澜拉进包厢的那一刻,他的惊惶和愤怒都清清楚楚地告诉自己,如果今晚姚星澜出了一点差池,他真的会疯掉的。
在医院里,趁着姚星澜去挂号缴费的时候,隋唐联系了自己公司的律师。律师一听事情经过,第一反应是问对方伤成什么样了,怕他下手太狠,导致对方真有什么三长两短,那事情可能就不好办了。不过他告诉律师,就自己听到的,对方一个人被打断一根肋骨,另一个人口腔里缝了五针,应该不是什么太重的伤。
律师这才松了口气告诉他,他算先动手的一方,但对方人多势众,也造成他受伤。至于先前对姚星澜做出的行为是否构成猥亵,还要看具体是什么样的动作、监控拍到多少或者有没有人证。总体来说,他们这种情节属于民事纠纷引发的打架斗殴。按照《治安管理处罚法》的规定,双方都要负责并对造成的伤害作出赔偿。好在由于双方伤势不重,也没有毁坏ktv的设施或者伤及他人造成过于恶劣的影响,情节不算太严重,一般派出所会先进行调解。如果双方调解成功,就不进行治安处罚;如果双方不接受调解,就到法院起诉,两边都会面临行政拘留的可能,依照属地管辖原则,拿着德国护照的隋唐也不例外。
领头的那个小开家里动作也很快,那男人的父母得知此事后,已经连夜从外地赶往派出所了。他们到派出所时,民警表示对方父母愿意承担所有伤者的医疗费用,希望双方能够调解。
当时火气还没消的隋唐本想来个鱼死网破,就算拘留,他也一定要对方担责。
但姚星澜不愿意,坚持要接受调解。隋唐已经为他受伤了,他不想这件事再这么闹下去,让自己的心上人承受更大的代价。
做完笔录后,民警告知隋唐可以明天一早再去。因为对方有两名主要当事人一直处于醉酒状态,正在派出所内采取保护性措施约束,具体调解需要等对方酒醒之后再处理。
“那就先回家去吧。我这一身乱七八糟的,实在受不了。”隋唐叫了辆车,准备回家。
虽然他现在脸上的血迹已经清洗干净了,锁骨和衬衫上还有不少。
隋唐是个有点洁癖又很在意形象的人,让他这样在公共场合呆着,他简直浑身不适。
两个人先回到隋唐家里,为避免他伤口沾水,姚星澜先帮他洗了澡。他后背上的淤伤非常严重,青紫了一大片,一做动作就会疼痛。但从浴室出来后,这个人还好心情地去给姚星澜挑内裤。
姚星澜在自责和心疼中,也顾不上跟他生气,随他瞎折腾完了,才穿着他的t恤出去给他倒水,让他吃消炎药。
回到房间后,姚星澜坐在床边,在隋唐的背后垫了好几个软和的枕头,让他靠着舒服些,看着他把药吃下。
“快睡吧,也没几个小时了,起来后还要去派出所。”脸色还是不太好的姚星澜替隋唐掖了掖被子,声音难得非常轻柔,软得跟一团棉花似的。
隋唐握住了他的手,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有点睡不着。”
“不累吗?”姚星澜微微皱眉。
“累。但想看看你。”隋唐的手指在他的手背上缓缓摩挲,摸着那明显凸起的骨骼。
姚星澜沉默地坐在床边,昏黄的灯光下看上去有些嶙峋。那张从来有些冷淡刻薄的脸此时竟看上去无比柔和,铺满了某种不小心溢出的隐秘情绪。隋唐望着他,心开始剧烈地跳动起来,手中还微凉的温度和那双有些悲伤的眼睛,足以温柔地撕裂他们之间那道残忍的隔阂。
时间跟静止了一样,卧室里空荡荡的什么声音也没有,只有那一点光亮照在几乎一动不动的两个人身上,仿佛在凝神倾听一种微不可闻的声音。
隋唐就这么靠着看了会儿,沉声问:“在想什么?”
姚星澜垂着眼,没作声。良久后,睫毛才颤了颤,他轻声问道:“你前面和民警说你是我……男朋友。……是什么意思?”
他其实明白,在这种时候,自己不该问。
如果能够冷静下来,他就会知道,遇到今天这样的事,就算在场的不是隋唐,是libera的任何一个人,或者甚至是荒原乐队的某个人,都会毫不犹豫地出手帮他,喝止对方的侵害。但隋唐刚才发怒的样子让他的心绪完全混乱了。他已经抑制不住自己纷纷扬扬浸没了理智的情感,他的情绪疯狂地旋转着,激荡起伏,一切都乱成一团。
在需要克制自己的力量时,他偏偏失去了这种力量。
隋唐一动不动地望着他,片刻后才沉声问:“为什么问这个?”
声音平稳得没有一丝波动。
姚星澜的嘴唇不自然地抖了一下,微微张开了一条缝隙,又迅速合上。
隋唐这个男人总是这样,永远都给自己留有足够的余地和退路,永远不明确,永远模糊暧昧。他仿若这段关系中的旁观者,不远不近地站在一旁,观察着姚星澜的情绪和动作,时不时靠近,时不时又疏离。
姚星澜看不透他,却不由自主去追随他的一举一动,会因为他的一个眼神和一句话而控制不住自己走向对方的脚步。
这个男人就像一个危险的陷阱,姚星澜不知道里面有什么,不知道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样的命运,但就是会在不经意的一瞬间踏入其中。他就像一只闻着爱欲的花香而去的蝴蝶,陷入隋唐织捕的情网中,无论如何奋力扇动翅膀,都找不到逃离的方向。
“如果不是真心的,以后不要说这种话了。”他极力控制着自己,嗓音干涩地说。
隋唐看了他一会儿,突然又问:“为什么?”
语气不似嘲讽,而像是某种试探。这个人明明心里很清楚,却依旧想扒开姚星澜的外表,把里头那颗心掏出来,看看它究竟是如何为自己跳动的。此时的隋唐不像往常那个什么都不在意的男人,他像是要抓住什么转瞬即逝的东西似的,狡黠而咄咄逼人。
姚星澜承受不住男人试探的眼神,偏过头去,眼神落在不远处的床脚。深灰色的被单上没有答案,但他仿佛抓到了什么救命稻草,迟迟不肯把目光收回来。
隋唐没有再逼他,而是极为耐心地等。房间里一下子只剩下缓和的两道呼吸声。
寂静之中,感情的洪流激荡在他们的心头,没有一个灵魂能够安静下来。
不知隔了多久,姚星澜才几近微不可闻地开口:“因为我会当真的。”
他感到两人之间只隔了一层薄薄的纱,但他看不清对面那个模糊的身影究竟是会拯救他的天使还是会杀死他的恶魔。可他等不下去了,他的心已经被夺走,胸腔里满溢着鲜血,倘若他不去拥抱那一个未知的结果,等待他的也将是注定的死亡。
所以他决绝地伸手扯下那层纱,坦然地面对自己的命运。
隋唐的眼神变了,沉默却又极具侵略性地望向眼前的男人。他伸出没缠着纱布的左手,轻轻抓住姚星澜紧紧攒成拳头的手。
“那你要不要试试看,走进来。”他的嗓音低沉而充满磁性,仿佛一块吸铁石一样吸着姚星澜的听觉,“走到我心里,看看究竟是不是真心。”
姚星澜有些不敢置信地转过头,眼中泛出明显的波动。
“你什么意思……”他哑着嗓子问。
隋唐的眼皮抬了起来,深沉的眼神中闪动着温柔的光辉。那光的中心聚着姚星澜有些苍白却因情绪而生动起来的脸。
“过去一段时间里,我其实想了很多,我扪心自问,再也做不到只是单纯把你当一个床伴。我对你有了超出肉体欲望的心思,也就是说……我动心了,很想和你谈恋爱。”
姚星澜的手抖动了一下,缓缓张开,被隋唐抓到手里。
隋唐低头,看着自己掌心里的手,他能够感受到那轻微的颤抖。一个人的心该跳得有多快,那种剧烈的震颤才能穿过神经和血液传递到手上。
“你的感情,我其实知道。”隋唐难得没有再隐晦地和他玩一些语言上的游戏,“大概有一段时间了,是吗?”
“我……我很早,很早就对你……”姚星澜的声音都变了,变得很轻,声线也难以控制地喑哑了几分,好像那么多的叹息都悬在胸中,此刻挣扎着想被释放出来。
隋唐英俊的脸上露出了温柔的神情:“多早?”
姚星澜局促地移开眼,只是不作声。
“不想告诉我?”隋唐的眼中闪过一丝狭促的笑意,“也没事,人总要对别人隐瞒些什么的,越神秘越有吸引力。”
“我没什么吸引力。”姚星澜垂下眼帘,淡声说,“我的所有都摊开给你看了,那些不好的都……其实你不必因为顾及我的感受,仓促做出决定。我,我知道你不喜欢我这样的,也实在想不出你会动心的理由。”
眼神动了动,隋唐沉沉叹了口气:“我从来不会仓促地做决定。我会这么说,一定是深思熟虑过的,只是我想找一个合适的机会再告诉你。本来觉得今天搞得这么狼狈,并不适合跟你表白,但既然提到了,我也不想避重就轻地就此放过。”
“之前我其实挺犹豫的,那么久不谈恋爱了,爱这件事对我来说早已变得面目模糊。很多时候我不知道什么是爱,也不知道该怎么去爱一个人,要怎么样才能对一个人好。我会害怕,怕对感情有很多的期待,最后又是一场空,也怕像我这样的人会给不了对方想要的。所以就算知道自己对你的感觉是不一样的,也拒绝往爱情的方向去想。但在这些时日里,我无法阻止自己不断被你吸引,也无法停止对你的更多渴求,我发现……我已经离不开你了。”
“你想不出我会动心的理由,我也不知道你这么好的人为什么会喜欢我这样的人。毕竟我从各种意义上来说都……算挺坏的吧。不过我不是因为你对我有感情才这么决定的,是我自己很久很久没有过这种想和一个人在一起的冲动了。你对我来说……非常特别。虽然我没有太多的自信能成为一个足够好的恋人,但我是真心想和你在一起。”
“所以……澜澜,我可不可以跟你谈恋爱?”
姚星澜怔怔地望着眼前的男人,剧烈的心跳好像在一瞬间爆炸了那样,他什么都听不到了,眼前出现了一团巨大的银光,飞扬闪烁着璀璨的星星点点。隋唐的话仿佛一颗滚烫的炮弹,击中他摇摇欲坠的感情世界,在他内心汹涌的波涛中沉落,掀起如同暴风雨一般的震撼。无数热流在他体内形成了巨大的波浪,通过他的神经蜿蜒着汇合又碰撞,失去平衡,四处流散。
狂热的爱意在他的思绪里四处发光、颤动、疾驰,驱逐了一直荫蔽在他心头的阴云,划破了久久压抑的黑暗。胸中酸涩又无比幸福的感觉交织在一起,化为炙热的水流,从他的眼眶中溢出。
他从未想过自己能够获得这个男人的感情,他以为他将永远在孤寂的荒漠中流离,直至某一天再也无法坚持,独自从这个世界离去。他可以不痛苦了吗?他可以得到真的爱了吗?这真的不是在做梦吗?他的脑子一片空白,不可置信的狂喜过后,是迷惘和害怕。
一双温暖的手抚上他的脸颊,替他拭去苦涩的眼泪。
“看来我还是晚了……”隋唐的神情看上去有那么些难过。他在姚星澜沉默的眼泪中听到了痛苦的声音,那是数年沉积在这个男人血肉里的伤痕,在他试图拥抱的一瞬间发出的凄厉痛哭。
姚星澜明明对他有感情,却不敢接受他的心意。
他感到有些后悔。过去那几个月里的心照不宣实则是在凌迟一颗爱他的心。
“澜澜,给我一个机会好吗?”他沉着嗓子,再一次问道。
半晌,姚星澜默然点了点头,紧紧握住他的手。
这一瞬间,隋唐的心里涌动着滚烫的柔情,他感到有什么深沉逾千斤重的东西砸在他的心头,却不让他产生一丝胸闷或压抑,反而把他的灵魂都填满了。他紧紧拥抱住了那颗一直为他跳动的真心,这股强悍的力量令他沉寂已久的激情重新在脉搏里点燃。
“那我从现在开始,能算是你的男朋友了吗?”他笑着,柔声问。
“嗯。”姚星澜轻轻应了一声。
隋唐的手不老实地搔着姚星澜的手心,又问:“那我可以跟我的男朋友讨要一个吻吗?毕竟我今天也算是为他伤筋动骨了。”
姚星澜淡淡笑了一下,笑意从闪动着微光的眼中,慢慢拂过苍白的面颊,最终绽放在单薄的唇间。他倾身过去,温柔地吻上了隋唐的嘴唇。
隋唐没有动,任由他细细地用舌头舔开自己的唇缝,探入其中。和外表的冷淡生硬不一样,他的唇舌是极软的,滑过隋唐口腔里的每一处,留下了教人欢愉又动容的甜蜜滋味。明明吻过不知道多少次,这个吻却带着那么点生涩和急迫。
浓烈的情愫在隋唐的体内生长、绽放,甜美的香气自灵魂深处升腾,如甘露一样滋养他的五脏六腑。他在这个吻里变得不再是自己,他只是一个爱上了姚星澜的男人。
不顾身上的疼痛,他猛地用力把姚星澜抱进自己怀里。
这个拥抱与以往的都不同,那些赤裸的、热烈的、汗湿的肌肤相触都无法与之比拟。两颗心终于跳动在一起,如同春雨落入泥土,清风拂过天空,阳光拥抱大地,星辰亲吻波浪,它们融入了彼此的灵魂,共同沉入爱情的漩涡之中。
“对不起,让你等了我这么久。”隋唐低声喃喃。
姚星澜贴着他的侧颈,没有说话,只有攀住他肩膀的手收了收。
隋唐感到一阵温热的暖流落进了他的颈窝,他紧紧抱住怀里的人,心头甜蜜又酸楚。
“隋唐……”他听到怀里的男人轻轻喊了他一声。
他温柔地回应道:“我在。”
“我们是在一起了吗?”姚星澜的声音还有一些恍惚。
他松开手,轻柔地捧着姚星澜的脸,与那双含泪的眼睛对视着,看到里面满满当当全部装着自己。
“我们在一起了。”他吻了吻姚星澜的眼睛,“现在在你面前的,是你的男朋友。”
“我的男朋友……”姚星澜哽咽着轻声念道。
“嗯,你的男朋友。”隋唐那张野性的面庞上,是最动人和深情的笑意,“他现在很想吻你。”
不等姚星澜作出反应,他就低头吻了上去。他们就跟怎么都吻不够似的,唇舌不愿与彼此分离,勾缠在一起。此刻的亲吻没有那么多的欲念,而是浓稠的爱意,是不倦的温存,既不想让时间停止,也不想让时间继续。
两人相拥在床上,前半夜的风波令他们都有些身心疲惫,可谁都睡不着。
他们不停地亲吻和抚摸着对方,融化在彼此带来的温度和柔情里。一整夜,直到晨曦从没有拉严实的窗帘缝隙中悄悄钻了进来,在地板上落下一道浅浅的光,他们都还陷在痴缠热吻里,谁都不愿停下。
一大早,整夜没睡的两人顶着大黑眼圈和破皮发红的嘴唇到了派出所。
在调解室里,他们见到了终于酒醒的小富二代和他的父母,还有那一帮子喝酒闹事的狐朋狗友。小开显然是酒醒后被父母骂了个狗血淋头,半边脸在前一晚被姚星澜扇得高高肿起,另外半边被隋唐揍得嘴角青紫,一副又怂又萎靡的样子,畏畏缩缩坐在中年夫妻的身边,大气不敢喘。
隋唐还是一身西装,外头披着薄薄的风衣,虽然眉骨贴着纱布,看上去也有些憔悴,但心情很好,帅气逼人。他大大方方地牵着姚星澜的手进去,坐到了对面。
对方父母是做餐饮生意的,白手起家也不容易,一路打拼到现在才挣了个好生活。偏偏儿子不争气,天天在外面和一帮游手好闲的小开到处厮混,惹是生非,派出所已经进了不止一次了。
隋唐和姚星澜在床上亲得难舍难分的时候,可怜的中年夫妻正在派出所里接受民警严厉的批评,像小学生被老师教育一样低着头连连道歉。
他们到了派出所才知道儿子是骚扰一个男的,对方还是一支小有名气的乐队里的成员,动手的那个是这个男人的老板,以前的乐队很有名气。据儿子的朋友说,这两个人好像是一对,而且都上过综艺节目。
看到对方两名当事人牵着手进来,他们瞬间想到凌晨的时候民警批评他们的话:“你们自己想,那个男的也是有头有脸的,干嘛要动手打你们儿子?啊?你们儿子但凡管好自己的嘴、自己的手,至于挨打吗!喝了点酒,看到一个男孩子白白净净、长得好看,就去动手动脚。都已经被人家男孩子打了一巴掌了还要去动手,人家对象能不生气?”
“万一真把人家男孩子拉到包厢里,做出更过分的事情,万一人家对象来晚了一点,真出了什么事,你们儿子还能好好蹲在里面醒酒吗?你俩到那时候,就不是来我们派出所,恐怕要直接去医院了!”
隋唐没什么表情的时候,五官看上去非常凌厉凶悍,眼神也十分不好惹。他往那对中年夫妇面前一坐,纹着独角兽的手放在桌子上,手指在桌面上点了两下,活像个黑社会老大。
中年夫妻只和他对视了一眼,就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他们又看向他身边坐着的姚星澜,确实是一个非常白净好看的年轻男人,头发和眼珠都很黑,冷着张脸,侧颈还纹着一串纹身,看上去脾气很差。
两人心里齐齐叹气,这倒霉儿子究竟是有多想不开,要去招惹这样的两个煞神。
民警例行惯例,把了解到的情况和证据概述了一下,然后说明了调解意图和不接受调解的后果,最后询问双方的意见。
小开和他那群朋友纷纷表示愿意接受调解,隋唐没说话,似乎还不肯轻易松口。
姚星澜在他的手上轻轻握了下,朝他看了过去。
对上男朋友那恳切和心疼的眼神,隋唐一点办法都没有,还是让步了。
“行吧。”他语气不善,“调解可以,但你们要对我男朋友郑重道歉。”
民警一看隋唐这边松口了,立马接话:“道歉是肯定要道歉的,他们对你,呃,姚先生做出的举动本来就是不正确的不文明举动。监控里拍得一清二楚,没什么好抵赖的。”
“是是是,都是我们儿子不对,是我们没教好他。他是酒喝多了没管住自己,不是故意要对姚先生怎么样的。还请二位多见谅啊!”中年男人低声下气地开口。
隋唐一挑眉,冷声说:“你儿子是哑巴吗?这些话需要你来说?他自己不会说吗?还有,什么叫酒喝多了没管住自己,他这么动我男朋友,是他妈喝多少酒的问题吗?”
“哎哎哎,注意下用词。好好说话。”民警迅速喝止。
“这位隋总是吧?您大人有大量,别和他一个小孩计较。真的对不起,我现在就叫他道歉啊!”中年男人陪着笑脸说完,立马一巴掌扇在自己儿子的后脑上,“你个混账东西,快点好好给人家道歉!”
小开磨磨蹭蹭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佝偻着背,面对姚星澜和隋唐九十度鞠躬。
“姚先生、隋先生,对不起。我不应该喝多了就在ktv里骚扰姚先生,对你做出不文明的举动。我已经知道错了,一定会改的,以后不会再犯了。请你们原谅我。”
语气敷衍也不太诚恳,但姚星澜已经懒得追究了,他心疼隋唐这么被折腾,现在只想和自己的男朋友回去好好休息。
剩下的处理流程进行得很快,双方签了调解协议,互相道歉。之后民警又教育了隋唐几句,让他以后不要行事这么冲动。隋唐一副好脾气的样子,点头连声称是。两人感谢了好几次民警,表示给他们增加工作量了,真的非常不好意思。
出了派出所,隋唐就直接带姚星澜回家了,在床上抱着一直睡到了傍晚被饿醒。
鉴于隋唐的肌肉软组织挫伤和眉骨缝针,他需要在家静养几天,无法再去录制综艺。他和导演组那边沟通了一下,只说自己是生病了没法过去,导演组也很好说话,表示他们会去联系其他人来当嘉宾的。
这件事他谁都没说,但常悦还是知道了。因为隋唐公司的律师卓家冉就是他们的高中死党。刚挂了隋唐电话,卓律师转头就在他们的小群里发了一条:【不得了了,老隋冲冠一怒为蓝颜!搞不好还要去派出所蹲几天!】
当年这三个人还有另外一个男生游方淼在他们就读的高中非常出名,主要因为家境好、样貌好、球打得好,另外,隋唐和常悦时不时因为打架被通报批评。卓家冉是他们中成绩最好的那个,稳定在年级前十,后来果然成了精英大律师;常悦和游方淼走了继承家业、结婚生子、中年发福的传统路线;隋唐搞乐队出了名,现在做着自己的音乐事业。
即便大学去了世界上不同的国家,他们都一直保持着密切的联系,并最终先后回到了海市。最近这几年都会时不时聚一下,平日里那个四人小群也非常活跃。
卓家冉一把事情抖出来,群里瞬间就炸了。他们对彼此的感情状况太了解了,都知道隋唐自从在德国分手后,已经超过十年没正经谈恋爱了。关心调侃之余,其他三个人纷纷要求隋唐把这个收服浪子的小情人带出来见见。
三个人里只有常悦大概心里有数,他给隋唐私发了微信:【是上次你带来的那个?】
【嗯。】隋唐看到信息的时候是傍晚刚睡醒。
常悦大概是下班了,迅速回复过来:【开窍了啊你,我就说你喜欢人家,还非要嘴硬不认!这回认真的吧?】
【认真的。想跟他好好谈。】隋唐单手搂着还在睡的姚星澜,用包着纱布的右手回消息。
【行。你也收收心别出去乱搞了,好不容易碰上这么个,好好珍惜。】
隋唐皱了皱眉,有点不满:【我哪里乱搞过?】
【你他妈自己心里没点逼数?以前怎么玩的当我们都不知道啊?少在哥们儿面前装,回头我把你黑历史全抖给你那个小情人[略略略]】常悦的微信下面还带着一张欠揍的表情包。
隋唐失笑:【没用。我什么样个人,他又不是不知道,但他还就是喜欢我[略略略]】
【有点不要脸了啊兄弟。唉,好好一个人,怎么就看上你这种老流氓!】
【懒得跟你废话,周六晚上9点我那儿,兄弟几个聚聚。记得把你那个小情人也带来。】
怀里的人似乎动了动,可能是醒了,隋唐迅速给他回了过去:【注意措辞!不是小情人,是我正儿八经的男朋友。】
他没有再看常悦回了些什么,重新双臂抱住姚星澜,用自己的体温让怀里的人继续安睡。
之后的几天,姚星澜都没回自己的住处,一直在隋唐家里照顾他。他美滋滋地吃着男朋友做的饭,洗完澡后还有人仔细小心地帮他擦药,虽然身上不少地方挺痛的,但日子却跟过得神仙似的。
晚上姚星澜跪在床上给他口交的时候,他陡然升起了一种冲破天际般无比满足的感受。他低头看向身下在吞吐自己阴茎的男人,对上了一双水光滟潋的眼睛,粗粗喘出了一口气,抽出自己的性器撸了几下,射在了姚星澜脸上。
他让姚星澜坐到自己的腿上,伸出拇指抹开自己射出来的精液,然后探入那张发红的小嘴里。怀里的男人垂着眼,含住了他的手指,柔软的舌头把指腹上的精液都舔干净了。
“你怎么这么乖呢?”他轻轻叹了一声。
姚星澜大多数时候话都很少,即便和他在一起了也是。可他似乎只要看向姚星澜的眼睛,就知道这个人在想什么,想要说什么。比如现在,姚星澜的眼睛正在说着爱他。
隋唐有些痴迷地凝视着面前的男人,忍不住在他的眼睛上落下了两个轻柔的吻,左手托着他的下巴,用低沉的嗓音喊了一声:“澜澜。”
夜一般乌黑浓长的睫毛闪了闪,漏出了眼中柔和而缱绻的目光。姚星澜抓住了他的左手,在他手心的那个舌头纹身上吻了一下。
“我的澜澜。”隋唐无法控制似地紧紧抱住他,沉沉在他耳畔一遍遍低语,“我的澜澜……”
四月的春雨在深夜里静悄悄地与娇花绿叶缠绵着,滋养着它心爱的土地,发出千万种模糊的窃窃私语。屋内的恋人相拥入眠,听不到春雨对大地诉说的情意。
周六那天晚上,隋唐带着姚星澜去了常悦的那家葡萄酒吧,到的时候其他三个人已经在了。入座相互介绍过后,游方淼就嚷嚷着要隋唐先干一杯。
“医生说你这段时间不能喝酒。”姚星澜在一旁低声提醒了一句。
常悦耳朵尖,听到了就马上调侃:“他就是个牲口,又喝不死。小姚你别心疼他。”
姚星澜没接话,只是看着隋唐。
被他这么看了一眼,隋唐立刻表示自己今晚不喝了,但在老常这儿喝的酒全由他买单。
“你可他妈拉倒吧!老子差你几个钱?改天再请过,大家都带家属来狠狠喝你一顿!”常悦支着腿,一点也不跟他客气。
“就是。”卓家冉迅速接过话头,“你真以为哥几个稀罕见你?这不是要见见你家这位吗?你是心真黑,一把年纪的老流氓还祸害人小年轻。快交代,金屋藏娇多久了?”
隋唐十分好脾气地任由他们骂着不还嘴,笑眯眯地拉着姚星澜的手说:“就给你打电话那天晚上,后来才确立的关系,还没几天呢。”
这下换卓家冉愣住了,他回过神来,用力一拍桌子,把桌上的酒杯和干果零嘴都拍得震了震,差点没洒出来。
“你不是跟我说那是你男朋友吗?感情那会儿还不是?”卓家冉一脸被骗了的惊讶表情,“真行啊你老隋!”
“到底什么情况啊?你俩怎么在一起的啊,赶紧老实交代!”游方淼开始嗑起了瓜子。
隋唐温柔地看了眼姚星澜,笑着说:“没什么情况,就是之前在那个乐队综艺上,就看上他了。长得好看,又有才华,人也特别好,我就动了点心思。”